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婚姻的城堡   作者:过往韵妍 简介版文案: 众人面前, Ta给足Ta面子, 别人眼中的他们伉俪情深。 背后的他们, 有着各自的难言之隐。 Ta不说,Ta不懂。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钟文静,薛少琪 ┃ 配角:钟宇,钟岚,薛少锋 ┃ 其它:   第 1 章   “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骤然响起,办公桌前的男子依旧在低头研究文件。片刻后,低沉且带着几分磁性的声音传出:“进来。”   房门被人推开,一名身穿黑色职业套装的女子优雅地走进来。白皙的肤色,精致的妆容,微烫的波浪发卷,窈窕的身材,身体部位的完美组合将成熟与性感诠释地淋漓尽致。   女子名叫陈琳,于四年前进入这家公司,从最初的打工小妹到现在的总经办一员,个中辛苦只有她自己清楚。在这个拼爹拼娘拼房地的时代,她唯一的资本就是年轻,可以独自去拼、去闯。   此刻,她上前将手里的文件放置办公桌上,恭敬地汇报:“薛总,这是前段时间各个厂家工装竞标的情况。郑经理刚刚将数据结果做出来了,中标的是千渡服饰有限公司。”   公司每年都会给入职的正式员工免费订做夏冬两季工装,也算是对员工的一种变相福利,厂家的中标也都有公司的一套规章流程做横杆。男子闻言将文件掀开,粗粗地浏览了下数据及最后的结果比对,拾笔签上了名字。   陈琳暗暗握紧垂在身体两旁的手指,低声坦白:“今天中午钟小.姐打电话过来说找您有事。我见您在休息,就没有把电话转接进来。”   办公椅上的男子闻言微微皱眉,终于抬起了那高贵的头颅,只一刹那,便可让众人情不自禁地沦陷:黑而浓密的剑眉,深邃而有神的眼眸,薄而性感的薄唇,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因为高挺的鼻梁将五官映衬的更显立体而俊美。   此刻,男子微抿嘴唇,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仅仅这样无声的微瞟,便让一向自信而强势的陈琳不自在地别开视线,缓缓垂下目光,慌乱不已。   短暂沉默后,男子不容置疑地沉声吩咐:“以后再接到她的电话直接转接进来。这样的话不要让我讲第二遍。”   她的手心被自己用力地掐着。拿起文件转身出去之前,陈琳低低地点头应道:“是。”   *********   其实,陈琳口中的钟小.姐不是别人,正是此刻房间里坐在高级老板椅上薛总的妻子。只是这样的真相,在公司的员工间知道的少之又少,甚至有些新来的员工还不知情:在她们眼里万人迷的总经理,其实早已是一个三岁孩子的父亲。   四年前的那场婚礼,很简单。简单到只有双方亲友的见证:没有铺张浪费的酒席,没有漂亮的结婚请帖,没有长龙式的迎亲队伍,没有太多太多的繁复缛节……   那天唯一有点结婚气氛的恐怕就要属主婚人的证婚词及两人的誓言。   主婚人面色庄重地问他:“薛少琪先生,你愿意迎娶你身边这位漂亮、温柔、贤惠的姑娘做你的妻子,爱她,尊重她,保护她,像爱你自己一样。在以后的日子里,不论她是贫穷还是富有,不管是健康还是疾病,始终忠诚于她,相亲相爱吗?”   他答:“我愿意。”   主婚人面色庄重地问她:“钟文静女士,你愿意嫁给你身边这位英俊、帅气、善良的青年做你的丈夫,爱他,尊重他,保护他,像爱你自己一样。在以后的日子里,不论他是贫穷还是富有,不管是健康还是疾病,始终忠诚于他,相亲相爱吗?”   她答:“我愿意。”   愿意吗?薛少琪想不明白,也不愿去想。这个问题,远比生意场上的公关危机让他更难以处理。   就好比现在两人的生活模式:同住一个屋檐下,却经常找不到共同话题。她有事情只会借助秘书传达,他是该欣慰于她的体贴呢?还是该悲哀于两人的关系呢?   薛少琪长吁了口气,靠着椅背上微微阖上眼帘,顿觉一种酸痛感,抬手按了按眉心及眼角。今天几乎没有一点儿空闲的时间,上午和红星集团的负责人坐在一起商谈合作的具体事项,下午又突发金润集团内部员工意外受伤。   金润,薛少琪在心里沉默地掂量这两个字。从高考后的暑假开始深入接触家族企业,大学四年的磨练,让他对集团的基/中/高层管理者分别有循序渐进地了解。读研毕业后,他空降为制造部助理。一年后,薛玉堂正式退出,将金润集团名下的星润公司全权交由薛少琪打理。   常言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更何况这块大好江山只是他接手过来的,这让一些心怀不轨的高层管理者如何把一个二十六岁的年轻人放到眼里。明面上对他毕恭毕敬,可曲意逢迎的背后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他薛少琪也不是傻子。   杀一儆百地示范,大刀阔斧地改革,变相地分解恶势力……这几年的努力虽然辛苦,但是实施措施的成效还是让他很欣慰。   因为——他做到了,在星润的标签上永远刻上了‘薛少琪’的名字。   想到这里,他忽然睁开眼睛,微微欠身拿起办公桌上的手机拨打电话。铃声响过四五声之后,那边有人接通:“喂。”   薛少琪听着彼端嘈杂糟乱的声音,不由问:“你现在在哪儿?怎么那边那么乱?”   柔和且淡然的女声透过电波传来:“我和彤彤现在机场,刚刚下了飞机。”   彤彤,全名薛欣彤。三年前因为这个小家伙的降临,让薛少琪尝到了初为人父的滋味,有苦有涩有酸有甜。几年来,看着小家伙在自己身边蹦跶蹦跶地一点点长大,既唏嘘又感慨。反思,他却又不得不承认,女儿早已成为了他的心头肉。   薛少琪此刻听到她的话后不由皱眉,转而想起几天前她貌似和他说起过:岳父钟海涛想让他们一起回去的事情。当时他没怎么在意,因为钟文静通常有事都会提前和他讲明,然后等到事情临近时再次提醒。第一次是为了让他排开时间,避免和工作冲突;第二次纯粹是象征性地提示。只是,这两天的事情太多,他完全忽略了这件事。   那边钟文静的声音很平淡,和周围的噪杂声形成鲜明对比:“我今天中午打电话过去才知道你最近很忙。这边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和彤彤回来就行了。”   钟文静隔着话筒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但从他无言的沉默中也能猜出,他对于她的不告而别显然有不满。她顿了顿,低声打破尴尬:“你要不要和彤彤讲两句?她一向最听你的话了。”   过了会儿,那边低声应了句:“嗯。”   钟文静暗暗松了口气,弯腰将手机递给薛欣彤。下一秒,薛少琪便听到女儿在手机那端和他兴奋地汇报:“爸爸,我和妈妈等一下下就可以见到姥姥姥爷和小舅舅了。”   薛欣彤清脆稚嫩的童声就像一汩清泉般划过他的耳际,清凉到他的心上。薛少琪不由笑着低声问她:“那到了姥姥姥爷家是不是要有礼貌,做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   小家伙听了撅起小嘴,不满地纠正:“爸爸,彤彤一直都很有礼貌,乖巧懂事。”   薛欣彤这点完全是遗传了薛少琪的基因,自小就能言善辩。两边走亲戚,小家伙常常忽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专注地瞅着你,说一些人小鬼大的话,逗得四位老人笑得合不拢嘴。果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薛少琪听后低低笑出声,然后不放心地叮嘱她:“到了姥姥家不许捣乱,要乖乖吃饭,帮姥姥和姥爷干活儿,不能让大人们操心,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薛欣彤大人状地不假思索保证:“爸爸,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还有妈妈的。”   薛少琪再嘱咐几句后小家伙就显得有些不耐烦了,想要将电话还给钟文静:“爸爸,你说的我都记住了。你和妈妈讲话吧。”   手机被薛欣彤塞到手里,钟文静却一时间愣着不知道说什么。片刻后,只听那边道:“这几天订票困难,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到时候提前让人先订了。”   “嗯,”钟文静搜肠刮肚只挤出一句话,“我买了食材放在冰箱里,如果你晚上回去觉得饿的话可以自己做些简单的饭。”   “嗯,知道了。”   漫不经心的口吻让她猛然想起另一事,忍不住提醒:“晚上应酬时别老喝那么多酒。护肠胃的药我又买了些,还放在原来的柜子里。”   电话那端一时没了声音,钟文静不禁拿开手机看了眼,还在通话中。片刻后只听薛少琪惜字如金地‘嗯’了声,淡淡道:“知道。”   一通电话结束,她看了看亮起的屏幕,通话时间05:39。他们两人的对话时间原来还不及他和女儿交谈的一半长。   钟文静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词:“同床异梦”。   第 2 章   钟文静领着薛欣彤刚走出机场大厅的感应门,便看到不远处朝他们招手的钟浩轩。小家伙眼睛闪亮地飞奔过去,开心地叫着:“小舅舅,我好想你!”   钟浩轩弯腰将薛欣彤抱起来,在她脸蛋儿上狠狠地啄了口,笑着问她:“那告诉舅舅,哪里想舅舅了?”   薛欣彤指着心脏的位置,皱眉道:“这里,这里最想了。想得都痛了。”   钟浩轩大乐,回头朝走近的钟文静炫耀:“姐,彤彤这么伶牙俐齿的,再过些年只怕你要管不住了。”   钟文静听了这话后白他一眼,边把行李往后备箱放边没好气道:“我管不住你就这么开心?”   钟浩轩单手抱着小家伙,另一手不由自主地去挠后脑勺,解释说:“我的意思是说小家伙嘴溜儿呢,你这想得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钟文静看着面露孩子色的弟弟一时忍俊不禁,这样呆萌的弟弟让她忽然怀念起小时候两人打闹的场景。   钟浩轩看她表情,顿觉上当受骗,抱着薛欣彤转身打开车门,煞有介事地说:“彤彤,我们两个回家,让妈妈走回去锻炼一下身体,怎么样?”   薛欣彤信以为真,闻言立刻往车门外的方向拱,吵着下车:“我要跟妈妈一起,再也不坐小舅舅的车了。”   钟文静看着一脸语塞的钟浩轩,忍俊不禁:“好了,回去吧。”   *********   机场距离C县63公里,所以三人回到家已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到了单元楼,钟文静刚下车便看到不远处团坐在亭子下一起或聊天或打牌的老人们。薛欣彤嘴甜,不管认识不认识的,都甜甜地唤着“爷爷”、“奶奶”。   有些老人是从小看着钟文静长大的,见她回来都关切地问东问西。其中一位老人看着她,颤巍巍地问:“小薛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钟文静笑着解释:“公司里有事,他一时走不开,被耽搁了。”   薛少琪来得次数并不多。两人结婚前来过两次,婚后回门来过一次,然后就是每年的春节和国庆陪她和女儿来过几次,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过十余次的样子,可是在小区里却被多人知晓。   老人听到她的回答,面上瞬间浮现出些许失落,小声嘀咕:“啊,这样啊。我还指望他这次过来会陪我下下棋,唠唠嗑。”   老人名叫王韬勇,年轻的时候是棋社的理事,退休后孩子都在外地安家,老伴也于去年冬天过世了。孩子们本想把他接走就近照顾,偏偏老人都有安土重迁的思想,执拗着不肯过去。   一个人的生活有时就会显得很无趣,所以老人一有空就在小区里找人切磋棋艺。薛少琪小时候为了逗自家老爷子开心,私下曾经学过去。因此,每逢过来碰到老人在小区里无聊时,薛少琪便会过去陪他玩几轮。   钟文静看着老人失落的面庞,于心不忍地安慰道:“等他下次过来我让他去找您,好好陪您切磋切磋棋技。”   常说老小孩老小孩,这话一点不假。老人听到她的保证后马上面露喜色,确认道:“那我下次等着他来!”   薛欣彤和钟浩轩先她一步上了楼。钟文静站着和老人一再保证,之后又和其他几位老人寒暄一番才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单元楼。   到了楼层,出了电梯,她便瞧见自家的房门敞开着,杨凤娥的声音从客厅传出来:“跟她说了多少次,家里什么东西都不缺。A市什么没有,难道B市的就特别?我看特别也就特别在高价上了!老是乱花钱,挣一个子我看她能花两个半,败家……”   钟浩轩无奈道:“我姐当然是恨不得将全世界的好东西全堆到你们面前。A市是什么都不缺,可你们自己舍得买吗?每次给你们买个东西还要被唠叨半天。以后给你们买什么你们就高高兴兴地接受,我们心里也舒服。每次呢,我姐不回来您唠叨着想她,等她回来了,您又唠叨着开始教训她。”   杨凤娥使劲儿瞪儿子一眼:“钟浩轩,翅膀长硬了,学会教训你妈了?”   钟浩轩笑嘻嘻地开玩笑般回答:“嘿嘿……翅膀再硬也飞不出您的五指山啊,何况——,我也不想飞,”说完他问坐在一旁的薛欣彤,“彤彤,舅舅说的对吗?”   薛欣彤抬起头看看小舅舅,然后再看看杨凤娥,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在两人身上滴溜溜地转了两圈,随后‘噗通’一声从沙发上蹦到地上,凑到杨凤娥身边,一脸认真地看着她,然后奶声奶气地讲:“姥姥,这些都是妈妈和彤彤一起给姥姥和姥爷买的,你不喜欢吗?”   杨凤娥宠溺地将面前的小家伙抱到自个儿腿上:“只要是彤彤买的,姥姥都喜欢。”   薛欣彤顿时眼睛笑得恰似弯弯的新月,开心地确认:“真的吗?姥姥喜欢的话妈妈最开心了,妈妈开心彤彤也就开心了。”   杨凤娥将小家伙抱紧搁在腿上轻摇着,心里的感动不断翻涌,可转眼看着杵在门口的钟文静,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无声地白了女儿一眼,别开视线。   钟文静笑嘻嘻地走进来,轻声将房门掩好:“妈,我爸呢?”   杨凤娥终究还是心疼她乱花钱,瞪了她一眼才没好气地说:“在你叔叔家帮忙。”   钟文静闻言道:“我昨天晚上听墨轩讲,婶婶到现在还不同意这么婚事,明天应该不会出什么状况吧?”   钟海涛这次让她回来是因为钟卢斌的儿子钟墨轩要结婚了。钟墨轩比钟文静小两岁,两人从小一起玩耍,关系还不错。昨晚通电话时,钟墨轩还向她抱怨自己的母亲因为他的婚事整天板着张脸。   钟浩轩洗了些水果,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放到客厅的桌子上后讲:“三婶再不同意也做不了墨轩哥的主,况且斌叔也是站在墨轩哥这边的,翻不出大事。”说完冲杨凤娥怀里的小家伙眨眼睛道,“走,想不想跟舅舅一起去看新郎官?”   薛欣彤搂住钟浩轩的脖子,被对方拎起来时还好奇地问:“我爸爸做新郎官的时候可帅了,墨轩舅舅有我爸爸帅吗?”   钟浩轩抱着她边往外走边讲:“那当然,你爸爸那样的充其量就是个王宝强,你墨轩舅舅少说也得是唐国强来着。”   两人并未走出客厅,这话自然传到了杨凤娥耳朵里。杨凤娥在后面瞪着他斥责道:“钟浩轩,你给我站住!你越活越目无长辈了是吧?把刚刚讲的话再说一遍!”   钟浩轩站定,慢悠悠地转过身,拉着长音撒娇道:“妈~ ”   杨凤娥教书育人二十多年,眼看职业病要发作,钟文静连忙开口阻拦:“妈,轩轩不过是在逗彤彤玩,”然后给钟浩轩使了个眼色,对方见状赶紧下台阶,“嘿嘿,你们慢聊,慢聊。彤彤,和姥姥说再见。”   薛欣彤朝杨凤娥挥挥小手:“姥姥再见,妈妈再见。彤彤要走了,不要太想彤彤噢~”   钟浩轩下一秒抱着薛欣彤遁走。   杨凤娥看着面前的女儿,恨铁不成钢地欲言又止,最后只剩叹气道:“你啊!”   *****   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体各个部分的机能都在退化,最明显的不外乎白发、皱纹和视力。钟文静边和杨凤娥聊天边帮她拔黑发中夹杂的些许白发。   杨凤娥问:“少琪最近很忙吗?”   钟文静其实也不清楚,他工作上的事她很少过问,他也不曾多讲。   空闲的时候,他会陪着她们母女出去玩,或者约几个朋友来家里或出去聚聚;繁忙的时候,经常夜里才回来,清晨很早便离开。这两天他给她的一种感觉就是工作很忙,今天中午打电话给他的秘书,正中猜测。   此时听到杨凤娥的问话,她点点头:“嗯,听说公司里有一线员工因为工作大意受了伤。”   杨凤娥原本眯着眼,此刻猛然睁开,有些不争气地看着她,质问:“听说?你们是夫妻,是要过一辈子的人,这种事你还要听别人说?!”   钟文静忍不住想要开口辩解:“妈,我……”   杨凤娥打断她:“别叫我!轩轩和你一个鼻孔里出气,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看少琪不顺眼和你脱不了关系!你现在觉得有彤彤了,就什么都不在乎了是吧?!但你别忘了,彤彤会长大!等她长大成家了,有了自己的孩子,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只有你的丈夫,而这个人是少琪。”   钟文静的沉默在杨凤娥眼里看来就是无声地抗议,她一时心急气躁,坐起来拨开女儿的手:“起来,不用你管我!”   钟文静手指落空,一脸落寞和委屈地看着杨凤娥,低声道:“妈,我没有。”   “你没有,你没有才怪,”杨凤娥气得不想再看到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往里面走的时候忽然想到了谈话的初衷,不得不又转过身看着她,“你三婶一向喜欢捏礼数,爱面子。墨轩结婚的事已经让她很不满意了,别让她再从你这儿找不足。你再给少琪打个电话问问,看看能不能明天抽空过来下,露个脸也算。”   钟文静点头:“好,我一会儿打电话跟他说。”   杨凤娥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暗叹了口气:“静静,我不管你现在心里怎么想,但是从你决定要和少琪结婚的那天起,就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   钟文静顿觉心中一阵空旷,手指在背后暗暗攥紧,慢慢回答:“我知道。”   第 3 章   钟文静将电话依旧打给了陈琳办公位置的座机上。这个固话号码最早还是薛少琪告诉她的。   大概是三年前,她有急事联系他,而当时的薛少琪正跟随父亲薛玉堂在会议室里与集团各负责人开会,手机被遗忘在了办公室里。后来知道此事,他便告诉了钟文静这个座机号,说以后有事联系不到他可以打这个固话。   从那以后,她便一直将这个座机号储存在手机里,每次有事找他也都会先拨打这个号码。她不想因为私事打扰他正常的办公。   提示音响了三声后被人接通,陈琳在了解钟文静的来意后,礼貌客气地说:“稍等,我现在帮你转接。”   钟文静:“谢谢。”   陈琳手指轻触数字601,不多时便透过半敞开的磨砂玻璃窗看到薛少琪拿起了话筒。隔着数百米的距离,不知那边讲了什么,只见他眉心微不可见地皱了下。   陈琳盯着薛少琪有些出神:她早已忘记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皱眉的动作几乎成了他与这位钟小.姐通电时的习惯。因为每次将电话转接进去,她都会控制不住自己地去暗暗观察他,经常看到薛少琪皱眉的表情。这次不知那边讲了什么,他听完后简短地回了几句。   电话挂断后,薛少琪有些微发愣,轻轻转动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陈琳好似从他的眉间扑捉到了一丝落寞,时间很短,短到让她想再去仔细辨别时,那张俊脸已经恢复了往常淡然疏离的神色。   “嘀铃铃……”办公桌上的电话骤然响起,陈琳顿时一个激灵,喘了口气拿起来接通:“喂,你好。”   话筒那端传来薛少琪低沉的嗓音,低声吩咐道:“晚上和刘总吃饭的事你通知一下让何睿过去,我会和刘总打招呼。关于明天上午广告面试的事情,你通知宁总监让她们推到下午4点过来。另外,帮我订一张晚上去A市的机票。”   陈琳刚刚失神,所以接通时并没来得及看来电显示,此刻才知道是何人。边听着他的指示,她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瞟进总经理室内,只见薛少琪一手执着话筒讲话,一手翻阅着办公桌上她刚送进去的文件。   等那边吩咐完,陈琳连忙正言道:“好的,薛总。我马上办。”   *********   夜里的机场附近依然人来人往,热闹不凡。钟文静坐在车里百无聊赖,看了看时间,九点四十,感觉人应该快出来了,便盯着大厅的出口处,看着一拨拨三五一团涌出的人群。   不出片刻,果然看到了要等的人。她第一次发觉自己的眼力极好,从他混杂在几人间踏出玻璃感应门的那刻起,她便瞧见了他。钟文静暗暗扯了扯嘴角,说到底,只能怪他长得太打眼。   两人返程路上,钟文静再次和他解释:“我三婶爱面子,而且之前她特意和我妈提过,想让你过来参加,所以我妈担心你缺席的话会让她多想,误以为是敷衍,不当回事。”   薛少琪不久前只听她提起过要结婚的弟弟,是自家的一位近门堂弟,她讲的不多他知道的自然也有限。晚上又坐了两个多小时的飞机,身体和精神都有些乏了,等她讲完微微点了点头,转而便问,“彤彤呢?”   钟文静虽说三年前便考取了驾照,但真正上路开车的次数很有限,此刻手把方向盘直直地盯着前方答:“我出发时她和轩轩出去玩还没回来,不过这会儿应该睡下了。”   薛少琪看了会儿她正襟危坐的模样,建议说:“要不换我来开吧。”   钟文静这才侧头看了他一眼,借着道路两旁的霓虹灯和迎面而来的车灯发现他略显疲惫的神情,心里的愧疚更是一波波地涌上:“没事。你先休息会儿。”   见她如此说,薛少琪也没强求,闭眼靠着椅背打盹儿。不知过了多久,他微微转醒,侧头看了看车窗外的夜景,伸手抹了把脸,声音还带着初醒般的沙哑:“到哪儿了?”   她说:“马上就进县城了。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应了声:“嗯。”   *****   晚上十点多钟,对于大都市来讲,人们的夜生活可能才刚刚开始,但是在这么个小小的县城里,想要在这个点找到一家规格不错的饭店也有困难。道路两旁有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和摆摊的烧烤店,钟文静却并未做停留。   她自认自己不算挑食,但是身边的人不行。最初认识薛少琪的那会儿,虽然不是刻意关注,但是他对于吃饭的挑剔程度还是可见一斑的。钟文静确信,如果此刻她将车子泊在路边,必定会在下一秒看到他一脸不赞同的神色。   兜着圈绕了段路,两人终于找到一家规格中档的连锁饭店。里面的食客已经不多,两人速战速决地要了两个小菜,两份米饭和一大份白粥。   中途,服务员过来递给两人一张宣传页,说今天适逢小店成立三周年,免费为顾客发放小礼品。钟文静接过宣传页看了看,上面共有三个选择,一是情侣衫,二是情侣杯,三是情侣手链。   物件虽然不同,但是成本价都差不多。她忽然想到前不久被薛欣彤不小心打破的水杯,在宣传页上勾了第二个选项。服务生在一旁抱歉地解释道:“不好意思,今天因为客人很多,杯子已送完了,不过其他两种都还有。”   钟文静并不觉得另外两个带回去有什么实用性,于是说:“没关系。其他的就不用了。”   服务生是位二十左右的小姑娘,眼神在两人之间瞟啊瞟的,极力为两人推荐礼品:“情侣衫因为季节不适合,所以选择的人不多,但是手链是今天店里送出的礼品里数量最多的。下午我们还因为货源不足补进了一批过来。而且手链的款式也是时下最新的。”   薛少琪先她一步吃完饭,原本是靠着沙发背上低头用手机浏览新闻,听到两人的对话后慢慢抬起头,偏巧小姑娘正好看过去,两人视线相对,对方登时微红了脸颊,急忙将视线移向钟文静。   薛少琪恰似并未发现小姑娘的异样,随意地拿起餐桌上的宣传页和水笔,抬手在手链处打了个对勾,而后将纸张递还给小姑娘。对方接过后小声道:“谢谢。二位稍等,我马上去取。”   等服务生走远,薛少琪淡淡地和她解释了句:“她极力推荐给你兴许是因为店里定有指标,你这么较真干什么。”   看到他满脸不屑于多做解释和暗藏鄙视的眼神,钟文静只觉心口一阵憋闷,不由辩解说:“我怎么知道,我只是觉得这东西拿回去也是浪费,还不如给别人物尽其用。”   “怎么才叫物尽其用?你是没长胳膊还是没长手腕?”   钟文静不由蹙眉。从机场接他到现在,她就觉得对方一直不对劲儿。她已经在极力避免争执和冲突了,对方还不停地故意找茬,钟文静真的不知道自己这次又是哪点惹到他了,声音也变得有些冷淡:“你说话能不这么夹枪带棒吗?我不喜欢这些无用品也有错?”   薛少琪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一副事不关己地悠然口吻讲:“不喜欢吗?我怎么记得你以前貌似还挺喜欢的?”   “……”   *********   两人一路低气压地开车回到小区,薛少琪提前下了车,站在一边等她泊车。   小区车库的停车位本来就有些紧张,现在还有一两辆车没停在指定的位置内,更是缩小了她倒车的空间。钟文静原本就心烦意燥,加上卡车技术又不熟练,倒了几次都无法将车停泊在规定的区域里。   片刻,车窗被人敲了两下。她不想搭理,卯足劲儿地要自己解决,可是下一秒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薛少琪弯腰将她从驾驶座上强硬地抱出来,然后自己坐了进去,轻轻松松地两次回倒和打转便将车子停好。   薛少琪下车后快走几步撵上她,两人沉默着到了家门口。她轻声开门,进去之前回头小声和他提醒:“我爸妈最近睡觉都浅,你进去之后记得动作放轻一点。”   薛少琪点点头:“嗯。”   两人一前一后借着钟文静手机上的手电筒蹑手蹑脚地穿过客厅进了卧室。打开房间里的壁灯,两人却没有看到薛欣彤,想来是已经和爸妈一起睡下了。钟文静心里憋着口气,无视他地从衣柜里找出自己得睡衣,进浴室冲了澡,洗漱完毕后便卷了被子闭眼睡觉。   不知是过了往常睡觉的生物钟还是和心情有关,明明眼睛困得不行,脑子却异常清醒。所以身侧的床褥几时塌陷下去的,她也很清楚。   片刻,脊背贴上了一具胸膛,耳际喷洒着灼热的气息,一只温热的手掌探进她睡衣里,一路缓缓上移。她原本想要假装熟睡,但是对方越来越放肆的动作让她只得放弃假寐。   她抬手隔着棉质睡衣按住了他作乱的手指:“我很困。”   他乖乖没动,嘴唇却沿着她的耳际滑动,最后一口咬住她的耳珠轻.咬.舔.舐,含糊道:“对不起。”   钟文静忽然觉得憋了半天的委屈犹如爆破的气球,气体‘突突’地往外直窜。她转过身忍不住在他胸膛捶了几下,闷声道:“我们说好的不提以前,你怎么能这样!你凭什么冲我撒气!我又没招惹你。”   他沉默地将她搂紧,讲出的话还是相同的一句:“对不起。”   第 4 章   第二天,天刚朦朦亮,卧室的门便被人敲响。薛欣彤蓬头乱发地站在门口不停地拍着门板:“爸爸妈妈,开门!”   钟文静被吵醒,探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看,五点五十分。今天他们不仅是客人更是主人,要帮忙接待女方的娘家人。想来此时爸妈都已经起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拿开搭在自己腰际的手臂,翻身下床踢着拖鞋去给小家伙开了门。房门拉开,薛欣彤穿着睡衣抱着小枕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站在门口,看到钟文静时嘴巴不由地撅起来:“妈妈,我都喊老半天了,你怎么现在才开门啊?”   钟文静朝客厅看了眼,各个房间都还静悄悄。她弯腰将小家伙抱起来关了门,小声问:“姥姥姥爷都起来了吗?”   薛欣彤摇摇头,扭头看了看床上沉睡的薛少琪,学着她小声道:“没有。妈妈,我是自己偷偷跑过来的,没有吵醒他们。”   看着女儿有模有样地学她的动作,钟文静忍俊不禁,在她细嫩光滑的小脸上轻啄了下:“宝贝真乖。我们小点声,不要吵醒爸爸睡觉,好不好?”   小家伙重重地点了点头,和她轻声咬耳朵:“嗯,那妈妈要抱着彤彤睡。”   “好。”   钟文静搂着她躺到床上,眯着眼睛想要再睡会儿回笼觉,小家伙却精神奕奕地微抬着下巴,目不转睛地注视她,保持睡势不到三分钟就开始在她怀里扭来扭去。薛少琪终究还是被女儿的动作弄醒了,沙哑的声音里没有什么气势地命令道:“乖乖睡觉。”   小家伙听到他的说话声,兴奋地挣开钟文静的钳制,转身扑到了薛少琪的怀里:“爸爸早!”   他睡眼朦胧地抬手在小家伙的头顶上随意揉了揉:“宝贝早!”   薛欣彤手脚并用地爬上去,趴在他的胸口,小手固执地掰着他紧闭的眼睛问:“爸爸,你昨晚和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我等着等着都睡着了。你们回来了怎么都不叫醒我?”   薛少琪拿开小家伙作乱的手指,握在手心,含糊道:“很晚。”   薛欣彤挣了挣,小手被大掌钳制着挣脱不得,最后只得拱着小身子往上蹿,趴在他耳边小声地讲:“爸爸,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昨天和小舅舅去墨轩舅舅家玩,照片上的墨轩舅舅没有你好看,新娘子也没有妈妈好看。”   薛少琪似醒非醒,敷衍地应了声:“嗯。”   小家伙话匣子打开,一发不可收拾。全然不顾两人睡意朦胧的模样,开始在床上翻腾,叽叽喳喳不停地讲,最后两个大人的睡意全被她赶得不留丝毫,只剩无奈地瞅着她。   薛欣彤看着左右两边盯着自己讲话的爸爸妈妈,终于满意了,‘咯咯’笑起来,忽然想到什么,抬头问薛少琪:“爸爸,唐宝强是谁?”   “不知道。”   小家伙看了看右侧的钟文静,凑到薛少琪耳边低低地讲:“昨天小舅舅说爸爸是王宝强,墨轩舅舅是唐宝强。我觉得爸爸比王宝强好看多了,可是唐宝强是谁啊?昨天姥姥还因为小舅舅这样说教训他。”   薛欣彤虽然叫错了名字,但是薛少琪已了然那句话的原版。他越过女儿看了眼钟文静,然后弯起食指在小家伙的鼻尖上轻轻刮了下,慢悠悠地讲:“回头把爸爸的话带给你小舅舅,就说他和小强也挺像的。”   *****   陪着小家伙在床上闹腾了十来分钟,钟文静起来开始准备早餐。不多时,杨凤娥也披着外套开了房门,走到厨房门口,和她讲:“昨晚回来那么晚,怎么不多睡会儿,我做吧。”   钟文静将清洗好的青菜放进洗水槽一侧的盆子里,回头看着杨凤娥说:“平时上早自习习惯了,每到这个点就会醒。我来就好,爸醒了吗?”   “嗯,已经起来了。说是一会儿还要去店面看看。”   两人说话间,次卧和客房门均被人打开。一边是薛少琪领着薛欣彤穿戴整齐地出来,一边是头发丝东倒西歪穿着睡衣的钟浩轩。   薛欣彤挣脱薛少琪的手朝钟浩轩跑过去,边跑边带着狡黠地喊道:“小舅舅,每次你都是最后一个起床的!”小家伙话音刚落便被怒目圆瞪的钟浩轩抱着进了洗手间。   薛少琪唤了声‘妈’,杨凤娥应道,“我昨天听静静说你最近工作忙,不过她三婶很早就唠叨着要你来。所以我担心,如果你这次不过来她指不定会想到哪里。”   薛少琪笑道:“妈,您说哪儿去了。爸前段时间打电话时,文静就和我说过了。只是碰巧昨天有员工出了点意外,事情一繁琐,反倒是我给忘记了。”   “不要紧吧?”   “嗯,没事。二十岁的男孩子,做事不免会有些粗心大意。昨儿下午送到医院检查过了,没什么大碍。”   话音刚落,主卧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薛少琪见钟海涛一副打算出门的打扮,问道:“爸,您这是要去哪儿?”   钟海涛:“昨晚上有两三家分店打电话过来,说让派人送些货过去,我现在去看看。”他说完又朝杨凤娥说了句,“一会儿做好了你们先吃,不用等我。如果时间赶不及的话我直接过去。”   薛少琪想了想,问:“分店离得远吗?要不这样,我没事,可以……”   钟海涛不没他说完便打断道:“有两家离得不远,但是离店面有些距离。你好不容易过来趟,怎么还能忙活?何况这边的路况你也不清楚,没事。我刚才那样讲,是怕到了下面分店和人攀谈起来拉长音,耽误了时间。”   钟文静闻声从厨房出来,插嘴问:“爸,你是说河西那两家分店吗?”   “对。”   钟文静看了看时钟,思量说:“我知道位置。要不这样,您跑另一家,我和少琪跑这两家。时间来得及的话,说不定妈那时刚做好饭。”   杨凤娥也觉得这提议不错:“静静说得也行。还有,你吃不吃得上饭倒是不算什么,就怕万一路上再遭遇堵车什么的,耽误了招待客人的时间怎么办?”   钟海涛想了想,也觉得说的在理,点点头算是答应。   A市比b市靠北,加上前几天冷锋袭过,气温骤然下降不少。三人收拾好正要出门,钟浩轩拿了件外套从房间里出来,递给钟文静:“姐,这件衣服带着。”   她看了眼,心里止不住有些好笑,却憋着不敢表现出来。她心里明白,钟浩轩之所以看薛少琪不顺眼,很大一部分的原因都是她这个姐姐。所以每次两人有冲突时,她不管过错在谁,都会无条件地选择站在弟弟这边。不过,现在看来,两人的冲突其实很好化解,根源就在她这儿。   三人下楼到了车库,薛少琪主动坐在了驾驶座的位置。一路开车到店面门口,才兵分两路。钟海涛送货的地方不算远,但是需求量大,便开着店里的小型货车过去。薛少琪和钟文静去的地方虽远些,但是需求量小,小车的后备箱配上车厢的后座也还算放得下。   现在店里的商品需求量主要在河东这边。钟文静之前也问过父亲,河西那边距离店面远,要的量也不多,为什么还要一直坚持送货过去。   钟海涛带着农民特有的朴实回答:“现在的烟酒不是假的就是次的。河西两家店是我们店面成立时的最初客源之一,我们要对人家店的营业质量负责任。”   清晨六点多的c县,仿佛带着初醒般的迷糊,令人心感静谧惬意。钟文静留意着窗外,时不时给他指认方向,不敢有丝毫马虎。这几年C县变化太大,道路越修越宽,房子越高越高,到了郊区附近她竟觉得有些陌生。   两人开车到达地方时,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正等在商面门口,笑呵呵地走过来。薛少琪先她一步下车,笑着迎过去和老板寒暄。   钟文静上学那会儿跟着父亲来过几次,没想到隔了这么久老板竟然记得她,微笑地看着两人打招呼:“之前还听老钟感慨,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长大了就飞远了。没想到竟说大话,有这么孝顺的女儿女婿还不偷着乐啊!”   钟文静将手里的黑色外套递给薛少琪,看着老板也笑:“王叔您净说笑了,”她扭头见拿着外套疑惑的薛少琪,解释说:“轩轩特意帮你拿的。先凑合着穿上,别冻着了。”   钟皓轩的个子不算低,可是177cm的身高和薛少琪的186cm相比,还是有些差距。所以,当薛少琪沉默地套上时,一件中长款的大衣瞬间变成了休闲版。   钟文静不自知地看着他扯了扯嘴角,轻微的笑声引来薛少琪淡淡的一瞥。后者并未做过多理会,打开车子的后备箱开始卸货。   来之前钟海涛特意给商铺打电话说明了情况,老板也是实诚人,二话不说帮忙将货物搬进店里。所有的货物加起来也不过八箱酒和二十条香烟,用时不到十分钟便搞定了。   老板极为热情,又是领两人到后院洗手,又是留两人在此吃早饭。被两人婉拒后,三人站在店里唠了几句家常,随后又热情地出门目送两人离开。第二家也是如此。   开车回去的途中,钟文静不无感慨地和他讲:“常言说,商场如战场。没想到还有这么暖情的事情。”   薛少琪瞟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商场上有敌人,自然也会有朋友。利益的纠缠,归根结底来讲也是一种人际关系的纠缠。拿真心换真心的道理在任何一条道上都适用。”   第 5 章   钟文静的估计没有错。当她和薛少琪赶回家时,钟海涛也刚回来,杨凤娥正将做好的饭菜往客厅端。   匆匆解决了早饭,一家人便驱车赶到钟卢斌家,整个院子到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薛欣彤玩疯了般穿梭在各个房间。钟文静一边忙着收拾一边还要抽空叮嘱她小心。   小家伙第一次看到农村结婚的场景,既觉新奇又觉好玩,每隔几分钟就跑过来跟她兴奋地汇报情况:“妈妈,墨轩舅舅的房间布置的好漂亮,我也想要那样的……妈妈,墨轩舅舅今天穿得好帅气……妈妈,我刚刚在柜子里找到好多红枣……妈妈,爸爸在那边的屋子里和别人喝酒……妈妈,妈妈……”   钟文静忙得晕头转向:“乖,你自己去找小舅舅玩。”   薛欣彤围着她转悠,打小报告说:“小舅舅在和墨轩舅舅的同学聊天,都不理我。”   “那去找爸爸,让他少喝点酒。你之前不是还说要替我监督爸爸吗?”   小家伙想了想,赞同地点点头,伸出食指和钟文静比划:“嗯。那我让爸爸只能喝一杯。妈妈,你看看我,就这么一小杯,好不好?”   钟文静敷衍道:“好,去吧。”   屋子里帮忙的都是同姓的远亲近邻,众人一边忙活一边聊天,话题兜兜转转到了钟文静身上。   自家的一位表嫂刘素云边整理挂饰边和杨凤娥讲:“文静就是好福气。也不知我那不省心的女儿什么时候才可以安定下来。女人说到底图的不过是安稳过日子。少琪这孩子既懂事又会来事,用我女儿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词来讲,那就是标准的高富帅。彤彤还这么可爱乖巧。”   杨凤娥也笑,半开玩笑地说:“玉华二十出头,你就这么着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丫头不是你亲生的。”   刘素云闻言却说:“这个社会,男的都喜欢找比自己小的。现在趁着年纪小还能挑挑选选,再过几年就只剩别人选自己的份了,”讲到这里,她目光转向钟文静,“静静啊,玉华从小就喜欢跟着你,回头还要麻烦你多操操心,有合适的也给我们玉华说说。”   人前寒暄笑谈都是交际时必不可少的,其实她和钟玉华只能算是小时候胡同里的玩伴。钟文静上初一的时候,钟海涛在县城买了房,之后她就很少有机会回老家。只有逢年过节回家小住几天,拜年串串门。这样细算起来,她和钟玉华这些年也只有过几面之缘。   钟文静笑了笑,并未深想:“前段时间学校刚招了两名年轻的体育老师,看着都还不错,那回头我问问看。其他的,”她顿住细想了想,接着说,“和玉华年龄相差有些大。”   杨凤娥叮嘱她:“这事你可得问清楚了,最主要的是人品要好。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别整得你自己都不清楚情况就给玉华瞎介绍。”   钟文静哭笑不得:“妈,看你说的,我心里有数,”说到这里又对着刘素云讲,“三嫂,我回去问了情况再跟你联系。”   刘素云笑得恭维:“行!那这件事就麻烦你这个做姐姐的了,回头也让少琪多操操心。什么时候玉华安定了,我心里的这块大石头也算放下了。”   刘素云最后一句话简直起了画龙点睛的妙处,钟文静彻底回味过来,笑着点点头:“嗯,我回头和他说说。”   女人们凑到一起讲的无非家长里短,儿女情长。钟文静边听边笑着给众人打下手。对于谈论到自己的话题只得一一应承着,时而讲上几句,时而静静地聆听。   *********   婚礼的行程安排很紧凑。等收拾好一切后,迎亲队伍首先出发,不久后众人也纷纷驱车往酒店的宴会场地赶。   婚宴一共摆了13桌。入座时,钟文静随着杨凤娥坐在一起。婚礼仪式开始之际,薛欣彤跑过来挨着她坐下,有模有样地看着台上的新人,学着大家一起欢笑鼓掌。   台上的两人不断被众人起哄着做各种搞笑和高难度的动作,新娘在大家的调.戏下渐渐红了脸,却也只得尴尬地配合着表演。两位新人滑稽的表情和动作引爆全场一阵又一阵的哄笑。   在这样似曾相识的场合下,钟文静恍惚地想起自己当初举行婚礼时的场面,那时更多的是庄重和凝静。最开始的时候,按照薛玉堂的意思,是想宴请各界好友出席,大操大办。杨凤鹅也觉得女儿的婚礼不能过于简单。   对于这个问题,两个主角却出奇地达成了一致反对意见。薛少琪说服了薛玉堂和老爷子,将婚礼举办地点定在了郊区的牧庄里,邀请了曾多次主持大型婚礼的牧师做证婚人。宾客里除了薛玉堂几个业内关系特别好的人外,大都是双方的亲戚和关系极好的朋友。   婚礼现场正如她和薛少琪现在的婚姻一样,按部就班地走完了既定的流程。唯一出了点小状况的地方是两人交换了婚戒之后,薛少琪的几个好友嚷着要加点娱乐节目,用一根红绳子吊了一颗大红枣让两人同时去咬,却又恶作剧地忽提忽落一端的红绳……   “妈妈,妈妈,我想去厕所。”   薛欣彤的话骤然打断了钟文静的思绪,她敛了敛心思,起身领着女儿去了洗手间,却不承想会在这里碰到钟岚。对方对于在此见到她显然并不意外,微笑着和她打招呼:“静姐。”   钟文静有片刻的失神,几秒后才说:“好久不见,岚岚。”   “是啊,”钟岚面露感慨,“我们有四年多没见了。”她低头看到钟文静身边的小家伙,蹲下.身子和薛欣彤主动打了声招呼,而后抬头看着钟文静道,“她和少琪哥长得很像,不过眼睛像姐。”   薛欣彤看看素未谋面的钟岚,再抬头看看钟文静,好奇地问钟岚:“奶奶说我长得像爸爸,小舅舅说我像妈妈。阿姨,你认识我爸爸吗?你觉得我更像爸爸还是妈妈呢?”   钟岚被小家伙的话逗笑了,在她柔软光滑的脸蛋上轻轻捏了捏:“彤彤遗传了爸爸妈妈所有的优点,所以彤彤最漂亮了。”   钟岚话刚讲完,一向开朗的小家伙难得地羞涩起来,抱着钟文静的大.腿将小脸埋住。小小的举动瞬间逗乐了两个大人。   陪薛欣彤上完厕所,钟文静看着不远处依旧站在走廊上的钟岚,默默地思考了下,牵着小家伙的手,抬步走过去。   钟岚听到动静,视线慢慢从窗外转到她的身上,笑道:“站在这边一小会儿,便看到五对新人,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钟文静在她身边站定,闻言也隔窗远观。酒店的大院里到处都是婚车,两侧的草坪和绿地上是嬉笑打闹的孩子,她点头附和道:“是啊。”   两人站着聊了些不同的话题,钟岚为她解答了为何会出现在婚宴现场,而后又说起这几年的大学校园生活。两人最后并肩步入婚礼大厅时,钟岚终是顿住了脚步,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静姐,我们能不能聊聊?”   钟文静看了眼不远处热闹非凡的人群,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柔声道:“去跟爸爸说声,等下就要走了,不能喝太多酒。”   薛欣彤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各看了两人一眼,然后蹦跳着过去大厅找薛少琪。   等薛欣彤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两人默契地转身往大厅外的草坪走。处在外厅静谧的一角,钟文静默默地等她开口讲话。   钟岚欲言又止。   其实她要讲什么,钟文静早已明白。虽然具体的事情不清楚,但是涉及到的人物心知肚明。见对方这般难以开口,她想了想,低声说:“岚岚,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所以……”钟文静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只是淡淡地吐出三个字,“算了吧。”   她转身要离开,钟岚却忽然在背后质问:“可是静姐,你现在幸福吗?”看着钟文静顿住脚步的背影,她慢慢地陈述,“我认识的静姐不应该是这样的,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认命。”   钟岚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想要在这样的质问下看出她哪怕是一丝的异常。   然而,钟文静只是缓缓转过身,笑了笑:“岚岚,人都是会变的。五年前的你,”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挑了挑,而后才说,“那时的你还是个小丫头,可现在不是也快要大学毕业了吗?我也会变,五年前的我还只是一个入世不深的学生,现在不仅是一名初三老师,更是一位孩子的妈妈。还有他,”钟文静看到对方凝视的眼睛,不甚在意地再次笑了笑,却转移了话题,“每个人都是会变的。”   “可是他不会!”钟岚看着对方再次转身的背影后忽然变得激动起来,这样的大声讲话显然不是她的风格,静了数秒后声音又低下数个分贝,低低地讲,“可是我哥他不会。他到现在还是一个人。今年暑假他回来和我爸妈讲,打算回国后去B市发展。全国各地那么多地方,他为什么偏偏要选择B市?”   “……”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会成为我嫂子。我哥那么喜欢你,我姐也拿你当最好的朋友,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的结局?”钟岚终究是年纪小,讲到这里已经有些哽噎,“静姐,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相反,我应该为自己以前的行为和你说对不起。可我现在只是有些难过。为什么明明那么相爱的两个人,也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第 6 章   平心而论,薛少琪不畏惧酒桌上那套你敬我挡的商业酒风,但却发怵钟家这些憨厚实在的七大姑八大婆热情陪酒。不喝对方会觉得是不给面子;喝了之后,敬酒的人只会一波接着一波地涌来。   两个多小时的酒宴,他已经陆续下肚接近一斤半的白酒,最后还是被下属的一通工作电话解救出来。   来电的是公司市场营销部总监张伟,薛少琪握着电话走出大厅找了块静谧处。两人聊了大约十几分钟,将事情交代完毕之后,他挂断电话,心想回去之后少不了要接着喝酒,还不如在此站站,吹吹风,顺便思考着傍晚回公司里需要处理的事情。   薛少琪想得投入,蓦然闻得一声质问,也没怎麽在意,只是好奇地顺着声音瞟了眼。   酒店的草坪并非一览无余,中间种着些不同品种的树木,因此他并未看到对方的样子。只是,钟文静今天穿的衣服太特别,那是两人第一次逛街时他为她买的风衣。她当时看中的其实是同一款式的另一个颜色,他却坚持说墨绿色的更适合。两人难得有机会一起逛街,钟文静估计是不想起争执,几乎没有任何异议地便听取了他的建议。   虽然现在两人偶尔也会一起出去逛逛,但所购物品基本上都是一些家用品,或者是薛欣彤的服饰。每次提及她时,多半都会被她婉拒或直言自己不缺。   薛少琪此刻站得距离有些远,虽然听不清那边在交谈什么,但是从看到钟岚的那刻起,他已明了两人的谈话内容。   钟岚似乎很激动,骤然变大的音量还是让他不小心地窥听到了一些信息。后来两人步回宴会大厅的途中,他清楚地听到了一句:“我哥决定去B市发展这件事,再不济就当是我给姐提前通知一声吧。”   钟宇,回来了?   当这个名字再次划过耳膜时,薛少琪竟然觉得极为陌生。从四年前他毕业后回国工作,就不曾再听过这两个字。如今,被钟岚提起,他才恍然,原来这个名字只是被刻意地埋在了心底,从不曾真正淡忘。   那厢,钟文静和钟岚回到大厅后便默声地分开了。之前因为人多,外加还要照顾薛欣彤,钟文静并未察觉她和钟岚其实只是相隔三四桌的距离。   敛了敛情绪后,钟文静将会场逡巡一圈,最后在宴会的一处角落里寻到薛少琪,正在和对面的男士攀谈着什么。   那名男士她不认识,但西装革履的装扮显然也是个生意场上打拼的角色,此刻端着酒杯不知在讲些什么,偶尔可以看到薛少琪点头附和。男士发福的身材和一米七左右的个头,更是将薛少琪衬托的气场非凡。特别的打眼。   钟文静脑海里忽然蹦出很久之前杨文涛评价过薛少琪的一句话:“老四的模样天生就是女人堆里混的,不风流也太对不起这副皮囊了!”   那时的她听到这句话时是什么心情呢?钟文静认真地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印象。   只因那时的他,于她而言,只是个很普通的朋友。   *********   婚宴后,一对新人坐车欢喜而去,留下众位宾客相互寒暄道别。薛少琪因为赶下午的飞机,和钟文静在观摩了婚礼流程不久后也只得先行告辞。薛欣彤则被两位长辈留下,和两天后返校回B市的钟浩轩一起走。   一群人热情地将他们送到酒店门口。薛欣彤一一和爸爸妈妈吻别,煞有介事地叮嘱:“你们路上小心,到家后记得给我打电话。”   薛少琪忍不住笑问她:“谁教你的?”   薛欣彤抱着他的脖子脆生生地讲:“姥姥和姥爷都是这么和妈妈说的。”   杨凤娥将孩子接过去,脸上也是笑意颜颜:“嘴巴真是越来越厉害了,”然后看着面前的小辈叮嘱,“路上多注意安全。最近看你俩都瘦了不少,工作再忙也要照顾身子骨儿,还有你,”杨凤娥看着钟文静说,“少琪忙是忙工作,你课余时间那么充足就不会多叮嘱他点!”   薛少琪侧头看了不做声的钟文静一眼,主动化解了微微僵硬的气氛:“最近公司新开展了几个项目,事情比较多。她有劝我多休息,但也得把最基本的工作做好不是。我们又都不是小孩,您就放心吧,不碍事。”   两人在众多长辈的叮嘱和目送下上了出租车,甫一进车厢,钟文静便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她暗暗朝身侧那人看了眼,薛少琪正靠在座椅上微眯着眼睛打盹,两指轻轻按压着微皱的眉心。   她试探地问了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薛少琪闭着眼睛淡淡道:“没事,我睡会儿。”   钟文静闻言轻吐了口气,他不想多说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而她也正不知道如何打发这一个小时的路程。昨晚她睡得不错,此时并没有困意,所以在接到对方的指示后,微微前倾身子打量着车窗外飞逝的建筑。   一直到上飞机,两人终于打破了沉默。钟文静问空姐要了杯蜂蜜水递过去给他:“你今天喝了不少酒,把这个喝了吧。”   薛少琪素来不喜欢喝甜腻的东西,纹丝不动地瞥了眼杯子,淡淡道:“我没事。”   她张了张口,看着他微皱的眉头,坚持道:“呆会儿下了飞机你不是还要赶去公司开会吗,把这个喝了胃里至少会舒服些。”   他依旧重复:“我没事。”但最后在她无声的瞩目下还是将杯子端起来,慢慢喝掉,而后挑眉冲她晃晃杯子,意思像是在说,我喝完了,可以了吧?   其实钟文静认识他之初,薛少琪超能喝酒,一人干倒一个宿舍也不在话下。但是这两年一直游离于生意场合,他的肠胃也渐渐抗议起来。   有次凌晨两点多他醉意蹒跚着回来,倒头在沙发上睡到天亮,等钟文静在客厅发现他时,薛少琪的面色已经不甚正常,急忙送到了医院。正是从那次事情之后,即使面对他不耐烦的神色,她还是会忍不住提醒或强迫他服些护肠胃的食物。   看他将空空的杯子重新放到两人中间的桌上,钟文静轻轻地出了口气。飞机起飞时间五点,现在的气候昼短夜长,天黑的比较早,所以等两人到站估计已是黄昏。   登机前,两人在候机室里,她听到薛少琪通过电话和那边讲了接机的时间。钟文静想了想,对正在捣鼓正前方电视频道的他说:“到站后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去,不用特意安排人送我回去。”   薛少琪并未抬头,碰触着屏幕上的按钮,不甚在意地说:“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吧。”   *********   七点半左右,两人下机出了候机室。薛少琪的司机张磊看到走出感应门的两人,连忙从车子里下来,迎上去和两人打招呼。   薛少琪在一旁忙着接电话,张磊笑嘻嘻地和钟文静开玩笑:“嫂子,有没有给小弟带块儿喜糖回来,好让俺也沾沾喜气。”   薛少琪身边的人她认识的不多,张磊算是最熟的一个。此人长着一副极为成熟的脸却有着极为稚嫩的内心,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和钟文静熟识之后,偶尔喜欢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张磊是个极为爽快的人,对薛少琪也是言听计从。这一切不过源于他的命是薛少琪救的。钟文静之所以得知这些,也是因为张磊曾将他与薛少琪相识的场景夸大地和她讲述过。   他们相识于美国,发生了场很狗血的电视剧情。当时薛少琪是留学生,张磊是街头小混混。一次偶然的机会下,薛少琪出手将他从棍棒之中搭救出来。自此之后,在这个世界上孑然一人的张磊便为薛少琪马首是瞻,再后来薛少琪回国进了公司,便将学历不高的张磊安置在身边打份闲差。   钟文静听他讲喜糖,忽然想到了前不久和薛欣彤逛游乐场时,看到过张磊和一女孩亲密游玩的场景。当时碍于场合,怕自己的忽然招呼吓到女孩,只能好奇地远远看了几眼。现在听张磊提出这茬儿,她忍不住问了出来。   谁知一向大大咧咧地张磊忽然变得局促起来,挠了挠后脑勺:“嫂子,您是侦探柯南吗?我这才刚刚泛起的桃花运就被您发现了?”   当时因为距离有些远,她看得并不真切,此刻听到张磊的默认,不由八卦地问:“那女孩是做什么的?你年纪也不小了,如果觉得合得来就先处处,也该安定下来了。”   “砹,”张磊应了声,接着道,“刚毕业没多久,人家是大学生,哪是我这样的俗人能配得上的,就是朋友而已。结婚的事现在不着急。再说,嫂子要是碰到适合俺的,也帮忙多操操心。”   旁边薛少琪挂了电话,只听到张磊楞头楞尾的一句,不由问了句:“操心什么?”   张磊冲钟文静眨了眨眼,目光在夫妻两人之间滴溜溜地转了几圈,暧昧地讲:“哥对嫂子这占有欲未免也太强了点吧,”然后看着薛少琪笑嘻嘻道,“让嫂子帮忙操操心,什么时候让俺也脱离单身汉的队列。”   薛少琪倪了他一眼,轻哼一声:“你肚子里的那点花花肠子也就瞒瞒她,上车。”   张磊嘿嘿笑了几声,应声打开驾驶座的车门进去。   刚刚一下飞机,钟文静便听到薛少琪电话那边夺命连环的CALL。此刻她有些为难地站在车旁,解释:“现在时间还早,我打车回去就行,让张磊先送你回公司吧。”   她话音刚落,便察觉到薛少琪微微变色的脸。只见他一把将车门拉开,手搭在上面等她,声音低沉却不容拒绝:“上车。”   第 7 章   想到那夺命连环的电话,她‘体贴’道:“公司的人都在等你,让张磊送你过去。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家。”   钟文静的个子不算高,但好歹也是中等靠上的水平。165cm的净身高配上五公分的高跟鞋,站在186cm的薛少琪面前,还是很难处于同一个层次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沉沉,语调却与往常无异,一如既往的平平:“现在是节假高峰期,打车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如果再遇上堵车,你打算几点到家?”   她心知事实却担心影响他的工作,思忖之际却被他接下来的话惊诧到失声:“我回公司敲定一下明天拍摄宣传片的演员,时间不会太久。结束之后你和我一起回去。”   两人结婚三年,金润集团的具体位置她清楚,大楼概貌她也知道,但是这些都是从电视采访和杂志上看到的,至于里面的架构和部门她一无所知。因为三年来她从不曾踏进过自己丈夫打拼的地方,甚至连关注都是被动的。   钟文静很坚持:“你是工作,我过去做什么。没事,我坐车回去之后给你打电话。”   薛少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两人僵持间,他忽然轻笑出声,但是说出来的话与微笑的表情截然相反,语调轻缓挑衅:“你在害怕什么?还是说,你想逃避什么?”   钟文静立时被他讥笑的表情和问话激怒,抬头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睛里:“我有什么害怕的?!”   她忽然提高的音调引得张磊降下车窗,探头察觉到两人间充满浓浓火药味的气场,连忙解围地说:“嫂子,哥不让你打车回去还不是担心你的安全,最近B市发生的罪案那么多,他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打车?”   对于张磊的话,钟文静并未听进去,她脑子里此刻充斥的全是薛少琪的质问,他竟然敢问她怕什么?她有什么好怕的?她只是在好心地为他粉饰颜面而已!既然对方不要,她自然无话可说!   钟文静一把推开他靠在车门边的身子,弯身坐进去,果断用力地关上车门。几秒后,薛少琪拉开另一侧的车门坐进来:“去星润。”   张磊有些小委屈,后排低压气场让他开车都难以集中精力,正想着该如何化解局面时,钟文静的手机突然响起。听到薛欣彤奶声奶气的叫声,张磊心里的不安慢慢消退,只要有薛欣彤在的场合,这对夫妻必定会握手言和地统一战线教导女儿。   果不其然,两人之间一触即发的怒气很快便在这通电话下化解了。   薛欣彤原本抱着杨凤娥的手机和两人熨电话煲,一会儿讲婚宴场后来发生的趣事,一会儿讲晚上姥姥姥爷晚上都做了什么好吃的,一会儿又说和小舅舅去楼下的游乐场玩耍了……面对调皮鬼精灵的小家伙,两人软硬兼施,在薛欣彤不停地抗议下仍是叮嘱了小家伙一堆的琐事。   半个小时后,钟文静随他下了车。站在集团楼下时,她才后知后觉地生出一丝胆怯,懊悔自己不该意气用事,中了对方的激将法。   薛少琪侧头看到她不自然的神情,忍不住说了句:“这个点员工早就已经下班了,一会儿上去你可以直接去我办公室歇会儿,等我面试完就回去。”   听了这番话后她的心回落不少,点了点头,跟着他走进金润大厦的感应门。一楼前台和大厅处果然空空的,两人的脚步声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甚至可以听到轻轻的回音。   乘坐电梯到了28楼,薛少琪领她进了办公室,边调室内空调的温度边讲:“你如果用电脑的话,密码是彤彤的生日。里间有个小型休息室,困的话可以先去休息会儿。茶水的话,我一会儿让人……”   他话还没说完,钟文静便讲:“不用麻烦。坐了两个多小时我想先睡会儿,”她走过去接过他脱下的大衣外套挂在门后的木质衣架上,接着说,“我又不是三岁孩子,需要什么东西还不会自己找?你去忙吧,别让人等太久了,小心回头员工心情不爽了跟你造反。”   薛少琪低低笑了声,任她帮忙整理领带和衬衫领口,垂眸看着她说:“心情不爽也要忍着,你和你的那些同事不满你们校领导的决定时还不是只会在背后瞎抱怨。”   钟文静被他损得心情不顺,捏着领结使劲儿往上推。薛少琪抬手按住她胡作非为的手指,弯着嘴角睨着她:“恼羞成怒了?”   她哼哼着反驳道:“我们领导的功劳远远大于过错,哪像你,资本家。”   他边松被她骤紧的领结边说:“给块儿糖就找不着北了。你们那些个领导除了会让你们劳心劳肺地教书外还会什么,空话大话谁不会讲。资本家怎么了,资本家至少知道和员工讲劳有所酬,多劳多得少劳少得。”   论嘴上功夫她甚少能说过他,此刻听到他的长篇大论,忍不住摆手让他出去:“你还去不去开会了?让别人等着,你很有成就感?”   他刚想张口反驳,却听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钟文静也停下手里的动作不做声地看着他。薛少琪回看她一眼,随后转身朝门口走去。   房门被他拉开,透过门缝钟文静瞥到一抹靓丽的身影,外面隐约传来对话声:“薛总,这是今天下午筛选之后的面试人员名单,一共5个人,现在……”   “嗯,你现在去把她们详细的个人资料整理一份给我……”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薛少琪拉上门离开的那刻,所有的对话声均被隔绝在了室外。   钟文静站着办公室中央,环顾了下房间里的摆设,第一次站在这个地方总觉得格外的陌生。室内的架构和装饰很符合薛少琪的风格:空间宽敞,装饰豪华又不失稳重,是个懂得享受的人。正如现在两人居住的跃层式房子,也是双方婚前相互妥协的结果。   办公区的左侧是一面镶嵌在墙壁里的隔板架,里面摆放着公司获得的各种奖杯或荣誉称号,还有重要会议上的合影。与这些高格调的物品相比,第三排最末端隔板里的多彩小猪显得格外滑稽,钟文静仅仅是看到便已忍俊不禁。   那是去年陪薛欣彤出去玩时买的半成品。当时小家伙蹲在一个地摊前不肯挪身,非要买只陶瓷小猪自己涂彩。两人没办法,坐在老板搭建的临时凉棚下看她絮絮叨叨地给白色陶瓷小猪上色。   小孩子的想法都是天马行空的,不到半个小时,一只罕见的彩色猪诞生了。薛少琪指着上面的一团团色彩问她:“你见过长成这样的小猪吗?你看这些颜料都没涂开,成斑点……”   小家伙置若罔闻地打断他,兴奋地讲解:“那叫它斑点猪好了。”   薛少琪:“……”   ---   陶瓷小猪很明显经过了二次处理,颜色如初,表层光滑,小猪的屁股上还刻着‘薛欣彤’英文字母的缩写。钟文静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半天,最后重新放置到隔板里。转身时不经意地瞥见小型休息室的门板,她微微垂眸思索,最后在办公桌前坐下,打开电脑。   *********   薛少琪起初想着敲定人员之后便离开,但是走进排演现场的时候才发现事情远没那么容易。他懒得因为这点小事去深究操控面试之人的那点心思。短篇广告素来不容忽视的也是演员的长相,演技如何可以私下改造。   将来片子完美结束自然是好事,如果给他砸了场子,自然由操控之人负连带责任。基于这点利害关系,不管操控面试之人如何被色熏利诱,自己的那点利益和前途应该还是拎得清的。   观看了基本的故事情节和人员排练后,他将剩下的事情全权交予聘请的导演和集团的宁副总监负责。正打算离开回办公室时,又被企划部李经理拦住,商讨这几天公司的运营和之后一个月的大致规划和目标。等他忙完一切回到办公室时,已经夜里九点十分。   薛少琪推开办公室房门,入目的便是趴在办公桌上熟睡的钟文静,电脑屏幕的光亮早已暗了下去。他弯腰,一手附在鼠标上轻轻晃动了下,电脑亮起的屏幕呈现出她备课的电子课件,正要关机时对方亦有察觉地微微抬头,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你回来了,”钟文静睡的浅,被细微的声音弄醒,随后两只胳膊撑在桌面上,用手指覆在微闭的眼皮上轻微揉了揉,“要走了吗?”   “嗯,”他慢慢直起身,看了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连续问道,“困了怎么没去里面睡?一会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回去?”   钟文静将电脑关机,站起来走到衣架旁取下外套穿上:“回去再吃吧。我前天走之前特意买了食材放到冰箱里。再说你今天又喝了那么多酒,回去之后我可以熬点粥。”   “外面什么买不到,回去之后又要准备又要做,完了之后还要收拾。今天收拾了一天,你还没觉得烦?”他一锤定音,“就在外面吃。”   钟文静确实觉得有些累。平时虽然家务也是她在做,但是很久没有这样大强度的劳动了。想到明天还要早起往学校赶,也没必要勉强自己,随后点了点头:“好。”   第 8 章   陈琳在薛少琪布置完任务之后,便留在现场观摩,最后宁副总监看她一个女子,提议她先回家,等明天上班前将结果以电子形式发她邮箱里。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九点半了。大家平时共事的机会多,所以相互之间也算熟识,对于宁副总监的建议陈琳也没有客气,交代了几句明天需要回报的事情后便先行离开了。回到办公室将办公设备该关的关,该锁的锁,收拾妥当之后才搭乘电梯下楼。   负一楼是公司内部的停车场,到了楼层,电梯门应声而开。陈琳抬脚刚刚迈出就看到不远处薛少琪的身影。明明公司里所有男士都是西装革履的装扮,她却总是能一眼辨认出哪个是他。而这一次,让她吃惊的是,他的身旁竟然有位女伴。   两人并肩而行,女子侧头看着他,不知在说什么,薛少琪时不时微微点点头。明明隔着一肩的距离,陈琳却莫名地觉得两人关系并不一般。   “薛总。”   陈琳忽然的招呼,在这样夜深人静的空旷场地显得格外清晰。前方的两人都不禁顿住,慢慢转过身,回头看着她。借着停车场昏黄的灯光,她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长相,脑海里唯一浮现的只有四个字:清新脱俗。   刚刚从背后只能看到波浪状的卷发及不错的身材。此刻走近了才得以看更清楚,墨绿色的风衣和她白皙的肤色很搭,将婉约的气质衬托得无遗露。陈琳忽然想到平时偶尔会接到的电话:莫非这位就是神秘的钟小姐?   对面的两人都无声地看着她,陈琳急忙收敛情绪,说:“薛总,上周的报表总结我打印了一份纸质档,给您放办公桌上了,另外还发了电子版到您的邮箱里。”   薛少琪点了点头:“嗯。”   陈琳察觉到女子的视线,故作状似无意地转头看过去,笑着打了声招呼:“你好。”   钟文静微微一愣,也回以微笑:“你好。”   短短的两个字,听在陈琳的耳朵里却是百转千回。就是这个声音,无数次电话里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轻柔的声线里带着浅浅的平淡。   陈琳暗暗看了眼薛少琪,对方显然没有为她们做自我介绍的意思,只是淡淡地和她叮嘱:“回去时路上多注意安全。”   望着两人转身的背影,一个答案似乎在陈琳的心里慢慢成型。   *********   有时候我们和同一个陌生人擦肩而过数次,却因为不知而不相识。一旦认识了,就会觉得相遇的概率有时出奇的高。陈琳怎么也没想到,之前一直困扰她的钟小姐,竟然会在短短的一周之后再次见面。   这天,陈琳和朋友一起逛商场。平时工作忙,每到休息时间她恨不得全部打发在睡觉上,更别提出去逛街购物这样的体力活儿。但人总是要吃饭穿衣交际,所以这才有了周日和朋友相约扫荡商场。   钟文静也并非一个人过来。刘璇从周六就开始呼她一起出去聚聚。她给薛欣彤报了特长班,周六的话时间上会有冲突,只好将两人的约会排到周末。   每逢换季,钟文静就发愁采购衣服。现在小孩子长得快,去年没穿几次的衣服今年再翻出来已经穿不上了。所以,两大一小到了商场后直奔儿童区。钟文静原本打算给她买单人套装,小家伙却指着亲子装嚷求道:“不要,我要和妈妈穿一样的衣服。”   ———   当陈琳陪朋友出现在童装区域时,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幅温馨的场面:钟文静穿着卡其色的中上款大衣,半蹲在地上给小家伙试穿同款衣服。   薛欣彤很兴奋,在钟文静帮她系扣子的时候,小家伙已经急不可耐地移步到试衣镜前:“妈妈,我们的衣服真的是一模一样的耶!”   钟文静帮她系好最后一个纽扣才讲:“你不就是想要这样吗。现在满意了?”   小家伙站在镜子前转圈,脸上全是纯真的笑容:“妈妈,这衣服好漂亮,咯咯……”   “钟小姐。”   钟文静闻声回头,看到陈琳时脸上似乎有一瞬间的迷茫,下一秒便直起身看着对方,微笑着回应道:“好巧。”   “是啊,”陈琳低头看了看小家伙,对方也仰着小脑袋好奇地瞅着她打探。她报以微笑,慢慢蹲下身.子,柔声问薛欣彤道:“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叫陈琳,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家伙抬头看了看钟文静,然后奶声奶气地回答:“我叫彤彤。阿姨好。”   “彤彤好,”陈琳心里有些许失望,却又带着大劫之后淡淡的庆幸,蹲着和小家伙聊了几句后才起身对钟文静讲,“小家伙好乖巧懂事。”   “这会儿还好,玩疯起来谁也管不住……”钟文静话未讲完,小家伙就急着为自己辩解,“爸爸说过彤彤最乖了。”   一句话将四个大人全逗乐了,刘璇睨着她打趣道:“我怎么总是能听到有人和我抱怨,她的爸爸经常不许她做这个,也不许她做那个,还特别警告她不许调皮。”   薛欣彤忽然讲:“这样的话我也听刘叔叔说过。”   小家伙原本是想找同僚,却不承想这么天真的一句话却令其他三人忍俊不禁。刘璇升起一丝尴尬,脸色佯装虎起来,冲着小家伙阴声道:“薛欣彤!”   “哈哈!”小家伙不明所以,看到朝她扑过来的刘璇,‘跐溜’一下逃出好远,做鬼脸道,“干妈,你抓不到我。”   陈琳微笑地看着眼前欢乐的一幕,心却隐隐作痛:原来,她的孩子,果真姓薛!   ********   自从担任初三毕业班以来,钟文静的作息时间开始变得很不固定。和薛少琪母亲王珍华聊天时,对方曾几次暗示她放弃带毕业班的想法,钟文静只得装糊涂地一笔带过。   如果让她现在放弃,心理的不舍还是次要的,主要是对毕业班学生的不负责任。不管之后会怎麽样,至少她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这届学生送进理想的高中大门。   这天周五下午,校领导下达了晚上补课的命令。前不久市里统一考试成绩公布,学校平均分数排名出乎意料地掉出了前三名的位置。班主任过来通知她晚自习有她的课表时,钟文静其实正打算离开。   今天早上和薛欣彤通电话时承诺放学之后去接她。想到小家伙失望的神情,她心里隐隐地难受,可是比起两个班百十号学生的前程来说,这点难受仿佛又不值一提。   因此,选择的答案是毋庸置疑的,可让她发愁的是薛父薛母在她和薛少琪几番的提议下,这几天刚好出去游玩散心,现在一下子没有人过去接薛欣彤了。钟文静想到了刘璇和张磊,打电话过去,前者晚上要加班,后者和几个朋友已经喝得舌头都打弯了。   钟文静手指在通讯录上上下下滑了几次,终是把电话打给了薛少琪。   陈琳有些为难:“薛总正在开会,特意交代过,任何人不准打扰,”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钟文静,如果再叫对方钟小.姐不合适,如果直呼薛太太又担心闹了乌龙,索性避开了称呼,犹豫着说,“如果不冒昧的话,等薛总开会一结束我就将事情转告。”   钟文静抬头看了眼办公室墙壁上的时钟,现在距离薛欣彤放学只剩三十分钟,他的会议又不知道要开到什么时候。于是想了想又问:“那麻烦你帮我把电话转给穆程炜可以吗?”   “穆经理也在开会。”   “那,”钟文静吐出一个字后又将剩余的话全部咽了下去。薛少琪的脾气她还算了解,钟文静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事让别人成了替罪羔羊,道过谢谢之后只得挂断电话。   薛少琪的手机响了很久之后才接通,对方的招呼简单直接:“什么事?”   从对方的口气里,钟文静可以断出这场会议让他开的很不顺心。她尽量用简短的话语道出打这通电话的缘由:“我晚上有课,你现在派人去接一下彤彤吧。”   薛少琪这边倒也谈不上多么的不顺,只是从他进入公司那刻起就想铲除的几个霸着位置不干实物的老古董们,始终不肯告老还乡。   薛少琪低“嗯”一声,挂断电话之后环顾了下四周,众人纷纷看着他。有的人正襟危坐,有的人看热闹的样子。这会议今天再开下去还是这样的僵局,索性说了句散会。   众人陆陆续续出了会议室,薛少琪叫住穆程炜:“你一会儿有没有事?”   两人虽然是上下级的关系,但也是同窗好友,在国外留学时更是室友。穆程炜直接道:“应该没有,什么事?”   “彤彤最近上了个特长班,5:30放学,你去接她过来。在东风路上,摩尔国际。”   摩尔国际学校在B市的名声也算首屈一指,但严厉地教学方式让许多疼爱孩子的家长望而止步。穆程炜不由一惊,不赞同地看着他:“你们也够狠心的,把小家伙放那里面训练,肯定是你的主意。”   进了办公室,薛少琪将文件夹随手掷在桌上,淡淡地讲:“照我看,小孩子在四岁之前就应该放养。这是彤彤自己的主意,吵着要去,劝都劝不住。”   第 9 章   穆程炜赶到摩尔国际时,距离放学还有十分钟,校门外站的全是接孩子的家长。等放学铃声响起后,家长陆续领着孩子离开,他才发现自己已变成稀疏等待的一拨。   好在薛少琪告诉了他小家伙所在的班级,正待他要去教室瞧瞧,小家伙终于出现在了。   薛欣彤一脸不耐烦,像是在极力挣脱背后男孩拉扯她书包的手指。奈何男女生的力气有别,小家伙挣脱不开,急得要跳脚:“沈骄阳你放开,不然我告诉老师!”   小男孩似乎并不害怕,扯着她的书包带,固执地问:“你今天为什么不搭理我?”   小家伙言简意赅:“不想和你说话。”   “为什么?”   薛欣彤不答,眼珠子轱辘轱辘地转,忽然抬头看到走过来的穆程炜,大喊:“沐叔叔!”   小男孩闻言慢慢松开手指,薛欣彤不解气地回头瞪了对方一眼才奔向穆程炜。   穆程炜笑着弯腰将她抱起来:“有没有想叔叔?”   薛欣彤嘴甜,边点头边回答:“想!每天都特别想!”   穆程炜脸上仿若笑成了一朵花,看了眼不远处呆呆站着的小男孩,似是想要过来却又踌躇不前,忍不住问她:“和同学闹矛盾了?”   薛欣彤回头看了看小男孩才答:“他上午帮别人打我。”   穆程炜心惊:“打你?有告诉老师吗?老师怎么说的?”   薛欣彤和他解释:“不是真打,是游戏。老师分组让我们一起做游戏。”   穆程炜此刻脑子里还在想刚刚的问题,这么小的孩子就懂拉帮结派,然后还联合起来欺负薛欣彤,并非小事。   穆程炜放开她,走到小男孩面前,柔声问他:“告诉叔叔,上午做游戏时,为什么要和其他人一起打彤彤?”   小男孩有些为难:“我和她不是一组,而且老师说不可以作弊。”   薛欣彤依偎在穆程炜的怀里,抱着他的脖子看着小男孩,反驳道:“其他人都被我打败了,你让我一下老师又不会知道。”   小男孩义正严词辩解:“可是,老师说了不让作弊。”   一番询问后,穆程炜总算将事情大致了解,低头看着怀里的薛欣彤讲:“玩游戏就是玩游戏,我们都要遵守游戏规则。如果叔叔是他也会听老师的话,不会帮你。那样才是好学生。”   薛欣彤顿时如被戳爆了的气球,小声辩解:“可是我想赢啊。我想要老师奖励的笨笨熊。”   男孩好奇地问:“那我送给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要?”   薛欣彤不为所动:“老师又不是奖励给我的,我才不要。”   穆程炜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笑道:“待会儿叔叔给你买。但是,你必须向同学道歉。这件事明明是你不对,为什么还要怪别人?”   薛欣彤有些难为情,在穆程炜鼓励的眼神,终于慢慢讲出来:“对不起。”   小男孩连忙摆手:“没关系,”想到今天薛欣彤不搭理自己的场景,忍不住确认,“明天你不会不理我了吧?”   “不会。”   小男孩终于笑了:“那我们明天一起玩游戏。”   所谓护犊之心,人皆有之。穆程炜在两人握手言和之后,和小男孩叮嘱:“你和彤彤是同学,在班里要互帮互助。”   小男孩一脸认真地看着他:“叔叔放心,彤彤是我老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穆程炜抱着薛欣彤本要直起的身子,在这句天真的话语下险些折了腰,一脸的菜青色。   小男孩并未察觉穆程炜的异样,礼貌地挥手同他道别:“叔叔再见!”   穆程炜呆滞地看着小男孩走远,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彤彤,他刚才说的是真的?”   薛欣彤好奇地问:“什么?”   穆程炜几乎不愿提那几个字:“他说你是他……老……婆”   薛欣彤用特别无辜的眼神看着他:“是啊,”然后掰着手指给他解释,“我们班一共有一二三……”最后语出惊人,“我是第九个。”   穆程炜嘴角止不住地抽搐:我靠,比他妈的韦小宝还要多两个!   他板着脸,严肃道:“明天跟他讲,以后不做了!”   薛欣彤皱着张小脸,不解地问:“为什么?”   穆程炜反问:“那你为什么要做?”   小家伙不假思索道:“他会帮我打别人!”   穆程炜只得再问:“你知道老婆是什么意思吗?”   薛欣彤面露疑惑,不解地看着他:“老婆就是老婆啊!”   穆程炜嘴角再度抽搐,忽然发觉在一个孩子面前词穷,只能严厉地命令:“总之以后不允许他这样叫你,记住了吗!”   薛欣彤虽然顽皮,但大人的话还是会乖乖听取。此刻苦着一张脸,不乐意地点点头,拉着长音说:“记-住-了。”   穆程炜驱车带她离开时,脑子还有些混乱。现在的小孩子怎么这么超前?!转而想到爱女心切的薛少琪在听到这个事件的反应时,他的嘴角又忍不住浮现出邪恶的笑意。   ***   穆程炜从牵着薛欣彤走进集团大厅的那刻起,就不断有员工靠过来询问:“沐经理,这是你女儿?”   穆程炜不解释,笑得意味深长,只是问:“怎么样?”   众人纷纷称赞,“好漂亮”、“沐经理好福气”,有的会疼爱般地捏捏她的小脸蛋,有的甚至拿手机给小家伙拍照。   薛欣彤的教养很好。即使有人掌握不好力度将她捏痛了,小家伙也默默忍着,礼貌地“叔叔阿姨”唤着。   出了28楼电梯,两人更是被一群八卦的员工围住:“穆程炜你结婚了?!”“宝贝长得真漂亮!”……   看了眼一旁洋洋得意的穆程炜,薛欣彤终于不耐烦了:“穆叔叔,我爸爸呢?”   在大家吃惊的眼神下,小家伙礼貌地自我介绍:“叔叔阿姨好,我叫薛欣彤,穆叔叔不是我爸爸。”   薛欣彤?薛!找爸爸?!大家的眼神由吃惊瞬间变为震惊,全然没有了管理层员工的淡定气场,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穆程炜。   对方挑挑眉,抬手指向28楼最豪华的房间:“喏,里面那位的千金。”   薛欣彤在得知薛少琪的房间后,一路小跑着过去,微掂脚尖握着门把转动,闪身进去的瞬间,大家的耳膜充斥着清脆的一声:“爸爸。”   众人:“……”   ***   陈琳敲门进去时,薛少琪正在低头看文件。薛欣彤则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捧着平板玩。   “薛总,各部门人员已经到齐,现在要开始吗?”   薛少琪闻言,起身将办公桌上准备好的文件夹拎在手里,吩咐道:“你等会儿找个实习生帮忙照看她。”   薛欣彤闻言抬头看着他。薛少琪叮嘱:“一会儿乖乖听话,不许乱跑。”   此次会议都是主任/经理级别以上人员参加,全程录像,不需做会议记录。陈琳建议:“我现在没事,可以照看她。”   “也好,”薛少琪微微点点头,走到小家伙面前不放心地吓唬她,“你若不乖惹姐姐生气,以后都不许再过来。”   薛欣彤显然被这话吓到了,坐在沙发上乖巧地点头。   等薛少琪关门离开后,陈琳走过去弯腰看她手里的平板,上面正播放着动画片,于是问:“在看什么?”   薛欣彤抬头看着她:“熊出没。姐姐你看过吗?”   陈琳顿时想起来,自己的小侄女刚满四岁,对这个动画片也是极为痴迷,怪不得刚才看着眼熟。她记得抽屉里好像还放着不少片中的玩偶,便领着她去自己的办公位置,将一堆卡通玩偶翻出来:“这些都送给你。”   薛欣彤握着一个拇指大的光头强,眼里满是喜欢,嘴上却说:“谢谢姐姐,可是我妈妈说不能乱拿别人的东西。”   陈琳笑着和她讲道理:“妈妈说不可以拿,但是送的就不一样了,对不对?”   薛欣彤犹豫,最终还是将玩具放回去,挣扎地摇摇头:“我妈妈也不会同意的。”   看着她既想要又纠结的样子,陈琳柔声问:“为什么这么怕妈妈?”   薛欣彤想了想:“我不喜欢妈妈生气的样子。”   陈琳表扬道:“真是个懂事乖巧的好孩子!妈妈一定很爱你!”   小家伙听后“咯咯”地笑起来,和她爆料:“小舅舅说妈妈以前最爱他,现在最爱我,所以他老是吃醋!嗯,爸爸说小舅舅是个醋坛子。”   “为什么没有爸爸呢?妈妈不爱爸爸吗?”   薛欣彤只是一个三岁半的孩子,如何能参透陈琳提问里的深意,天真地回答:“爸爸才不像小舅舅那么小气!小舅舅还喜欢在妈妈面前说爸爸的坏话。”   “那妈妈不教育小舅舅吗?小孩子说大人的坏话是不对的。”   薛欣彤把玩着桌上的玩具,抬头看她一眼:“小舅舅一点儿都不小,他比妈妈还要高好多,不过没有我爸爸高,呵呵。”   “小舅舅很讨厌你爸爸?”   “不知道。爸爸说他是吃不到糖的小孩儿。”   “那你喜不喜欢小舅舅?”   “喜欢啊!小舅舅对我超级好,对妈妈也好,对外公外婆也好。小舅舅还特别厉害,有一次我和妈妈去学校看他,看到好多姐姐都喜欢和他一起玩。”   周六本是休息时间,但是公司为赶研发项目的进程,有些部门只能加班,碰巧此刻领导都在会议室,于是无聊八卦的小职员集中到陈琳这里。一个三岁半的孩子禁不住询问,一波波地往外曝家里的私事。   “爸爸每天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爸爸总把脏衣服丢给妈妈,让妈妈帮他洗。有一次妈妈生病让爸爸洗,他把脏衣服一起洗,害妈妈的裙子都不能穿了。”   “爸爸有时和我们一起睡,有时自己睡,还有的时候我自己睡。爸爸说我已经长大了,要学会照顾自己。”   众人:“……”   第 10 章   众人看着一脸无辜纯洁,蒲扇着一双水灵灵大眼睛的小家伙,面面相觑,心里无比佩服她们总经理的教育口才,怎么可以把这等事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有人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问题渐渐深入:“爸爸会不会在家里很喜欢抱妈妈、亲妈妈?”   薛欣彤想了想,摇摇头:“爸爸妈妈都喜欢抱彤彤、亲彤彤。”   后来有人又问:“在家里是爸爸比较怕妈妈还是妈妈比较怕爸爸?”   薛欣彤回答:“妈妈怕爸爸,”想了想又说,“爸爸也怕妈妈,”讲到这里小家伙忽然顿住,面露戒备的神色,‘骨碌’跳下办公椅朝门口的方向走:“我要去找爸爸。”   众人纷纷心惊,围着她安抚:“爸爸正在开会,你现在进去,爸爸会很生气。”   薛欣彤想了想:“我要去找沐叔叔。”   “沐叔叔也在开会,”有人提议,“我们一起玩游戏,好不好?”   薛欣彤想到今天惨败给沈骄阳的场景,点点头:“我要玩木头人的游戏。”   众人听后顿时松了口气,只要小家伙不去找她爸爸,让她们玩脱衣舞的游戏估计也会拍手叫好。   ***   薛少琪开完会,刚出会议室门口就听见一阵喧闹的嬉笑声,薛欣彤的声音最是洪亮:“姐姐你动了,出局。”   薛少琪走进去,阴着脸沉声问薛欣彤:“这就是你保证的乖乖听话?”   小家伙顿时没有了刚刚的兴奋劲头儿,搅着衣角低头不吭声。   其他人见状都一副受罚的站立姿势,为首的陈琳开口:“对不起薛总,是我的失职。”   薛少琪扫了众人一眼,微微缓和口吻:“不关你们的事,是她自己太淘气了,”说完低头看着女儿,命令道,“跟我回去。”   薛欣彤老实地跟随薛少琪进了办公室,见对方坐在办公桌后面埋头看文件,丝毫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站着偷偷瞄着看了薛少琪好一会儿,小声道:“爸爸,我饿了。”   “……”薛少琪翻看文件不做声。   “爸爸,我饿了。”薛欣彤讨了个没趣,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一步三回头地朝门口的方向走去,嘴里还不忘汇报:“我想去找沐叔叔。”   薛少琪低声道:“站住。”   小家伙闻言顿住脚步,站在门后既不回头也不敢向前,慢慢的肩膀开始耸动,却愣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薛少琪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门口将她抱起来折身走到沙发旁坐下:“别人都在上班,你却让人家陪你玩游戏,是不是你的错?”   薛欣彤抽噎不止,趴在薛少琪的肩膀上不吭声。   薛少琪欠身从茶几桌上的抽纸盒里取了纸巾帮她轻擦泪珠,开口道:“上班就像上课,要乖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你把别人叫过来陪你玩游戏,岂不是影响了别人学习?这次就算了,下次要记住!”   薛欣彤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水珠,此刻听话地点点头,却忍不住小声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找她们,是那些姐姐自己过来的。”   薛少琪自然不相信,反问她:“她们会自己过来陪你玩游戏?!”   “不是。她们过来找我聊天。后来我想去找你,她们才说要陪我玩游戏的。是她们自己说的。”   薛少琪不悦道:“我去开会之前,你不是答应过我,会乖乖等我回来吗?”   “嗯,”小家伙委屈地说,“可是她们总是问我你和妈妈的问题,还问我爸爸怕妈妈还是妈妈怕爸爸,”说到这里小家伙的眼泪又像金豆豆似的往下掉,抱着他的脖子闷声道,“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女儿委屈的声腔,令薛少琪只觉心底最柔软的那处被狠狠撞了下,沉默地抬手轻轻将她眼角的泪珠擦掉,问她:“那你觉得呢?”   小家伙抽噎着,一板一眼地回答:“爸爸怕妈妈生气,妈妈也怕爸爸生气。妈妈经常跟我讲要乖乖听爸爸的话,不要惹爸爸生气。爸爸也总是这样讲妈妈。”   薛少琪的眼睛顿时涌起一阵酸涩感,将小家伙紧紧搂在怀里:“对不起,这次是爸爸错怪你了。爸爸跟彤彤认错好不好?”   薛欣彤见状更是悲从心生,由着他哄了好一会儿才止住情绪,想了想看着他讲:“那罚爸爸今晚和我一起去接妈妈,我不想让妈妈住学校。”   薛少琪应道:“好,我们吃完饭就去接妈妈。想吃什么?”   “我要吃棒棒鸡!”   “不行,老吃那个对身体不好。”   小家伙噘着嘴道:“可是我现在就想吃那个。”   薛少琪睨了她一眼,再次问道:“那你还想不想长得和小舅舅一般高了?”   小家伙果断回答:“不想了,我要和妈妈一般高。我要吃棒棒鸡。”   薛少琪:“……”   *****   晚饭后,薛少琪带着她驱车到钟文静学校门口,薛欣彤坐在车里兴奋地讲:“爸爸,我先给妈妈打个电话。”   薛少琪帮她拨通电话递过去,等那边接通,薛欣彤用小手半掩着嘴巴小声地讲:“妈妈,我和爸爸过来接你回家。嗯,我们在校门口,等你上完课马上过来哦!”   薛欣彤挂了电话,忽然问:“爸爸,我今晚可以和你们一起睡吗?”   看着小家伙一脸期待和恳求的眼神,薛少琪点点头:“可以。”   小家伙两手一拍:“太好了!”   薛少琪心想,如果此刻不是在车里,薛欣彤必然会站起来又蹦又跳。片刻后,只听小家伙接着讲,“爸爸,今天姐姐们问我是和爸爸妈妈一起睡觉还是自己睡觉。”   “……”   薛少琪正要说点什么,忽然接到穆程炜的电话。对方在知道他的位置后低低笑起来,颇有深意地开了话题:“正好。等钟文静上完课,你们俩倒是可以一起‘好好地’给你们的宝贝女儿上一节课。”   薛少琪回头看了眼坐在后排儿童椅上自娱自乐的薛欣彤,问他:“什么意思?”   穆程炜一反下午的心惊,口气游哉游哉地阐述:“也没什么,只是今天过去接彤彤放学的时候,碰巧看到了她的绯闻小男友。”   薛少琪眉头不由紧皱,不悦地说:“说具体点。”   穆程炜在那边喋喋不休地讲述下午看到的离奇场景,一遍遍的重复,话语间怎么听着都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薛少琪在了解大致事情之后毫不留情面地撂了电话,绷着脸问薛欣彤,穆程炜所说的是不是事实。   薛欣彤不明所以地看着薛少琪,点了点头后天真地回答:“嗯。雯雯是第一个,我是第九个。”   薛少琪顿时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难道真应了那句古话,‘出来混的,迟早都是要还’?!这他.妈也太残忍了!真还不如直接往他心口捅几刀。   薛欣彤辅导班里的同学不多,总共不过十五.六个,他基本上能辨认清楚。此时薛少琪沉着脸问:“他这样叫你多久了?什么名字?”   薛欣彤认真地想了会儿:“就上次你和妈妈带我去动物园玩的那天。他叫沈骄阳。”   薛少琪按了按突突直跳的眼角。这样推算的话,时间少说也有半个月了。沈骄阳的名字他记得,铁通集团董事长沈常青的儿子,因为老来得子,甚是宠爱。上次学校举行亲子活动,他和沈常青闲谈时,沈骄阳就在旁边,小鬼一个。   薛少琪艰难地开口:“他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   薛欣彤摇了摇头,忽然想到什么,又说,“第一天的时候他有亲我,他说这是成为老婆的游戏规则。”   “亲哪里了?”   薛欣彤指指嘴巴。   薛少琪顿时有股掀桌的冲动,怒气一压再压,沉声问:“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其他?”   薛欣彤摇了摇头:“他老是想抱我,我不答应,他就经常抱佳佳和雯雯她们。”   薛少琪厉声道:“以后不能让人随便碰你,更不能让人随便亲你,只有我和你妈妈才可以,知道了吗!”   薛欣彤看着骤然变脸的薛少琪,胆怯地看着他,一张精致的小脸满是委屈的表情,最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嗯,知道了。”   “还有,在学校里要记住,除非有老师在场的情况下,不可以让男生牵你的手。”   “女孩子呢,爸爸?”   “女孩子可以牵手,可以抱抱,但也不能亲亲。”   薛少琪忽然想起最近网上的报道,接着说:“和老师单独在一起时也要学会保护自己。以后你每天放学回到家,都要把学校里发生的事和大人讲一遍,记住了?”   薛欣彤点头:“记住了!”过了会儿小家伙见他不再生气,小声问,“爸爸,那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呢,他们可以亲我吗?”   他点头:“可以。”   “小舅舅呢,小舅舅可以吗?”   薛少琪顿了顿,不甘心地说:“可以。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小舅舅。除了这些人之外,不可以让任何人随便亲你,记住了?”   薛欣彤用力地点点头:“记住了爸爸,”可下一秒又好奇地问,“为什么不能做沈骄阳的老婆?这样玩游戏时他就不会帮我打败其他人了。”   薛少琪敷衍道:“老婆是爸爸对妈妈的称呼,小孩子不行。”   “哦-”薛欣彤了然地点点头,新一波的问题迅速发出,“可是为什么我都没有听过爸爸这样叫妈妈?”   薛少琪:“……”   第 11 章   钟文静8:50下课,当她掂着包出现在校门口的那刻,薛欣彤便开了车门兴奋地奔向她:“妈妈!”   原本与钟文静并肩而行的同事,看着相拥的母女笑道:“女儿为了接你等到现在,真是个贴心的小棉袄,比我那愁人的儿子孝顺多了。”   薛欣彤抱着钟文静的腿,抬头礼貌地唤道:“阿姨好。”   那同事蹲下.身,将薛欣彤疼爱地抱起来:“宝贝好,最近怎么都不去阿姨家玩了?”   小家伙脆生生地说:“我要上钢琴班。阿姨,等我学会了给你表演好不好?”   “好,”同事笑得欢喜,冲钟文静和薛少琪半开玩笑道,“看着小家伙就舍不得放手,不如你们过继给我得了。”   玩笑之后,几人挥手告别。车子渐渐驶离学校进入市里闹区。道路两旁灯红酒绿愈来愈明显,九点钟的街道依然显得有些拥堵。没等行驶一半,刚刚还像是被打了兴奋剂的薛欣彤便在钟文静怀里安稳地睡着了。   红绿灯等待的当口,一名十八.九岁模样的男生轻轻叩了几下窗户。薛少琪将车窗降下来,一室的静谧终于被街道的喧闹打破了。   男生弯腰的同时脸上堆满了笑容:“先生您好!我们店今天新开张,前三天光顾就餐的客人我们会免费赠送神秘礼品,名额有限。这是我们店的地址。就在前面红绿灯左转100米。”   薛少琪点点头,由半敞的车窗接过宣传页,对男生微微一笑,说:“谢谢。”   窗户缓缓升起,密闭的车厢里温度也渐渐回升,钟文静在静谧的环境下有些煎熬。   婚后三年多的时间里,两人在前天晚上第一次爆发了冷战。“第一次”,想想只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事情回溯到前天晚上,钟文静下了班恰好接到好友刘璇的电话,约她一起逛街。   薛玉堂和王珍华对孙女很是疼爱,刚刚才给她打过电话,说孩子安排司机老王接回老宅了,明天早上会直接送她去幼儿园。此刻听到刘璇的提议,两人一拍即合,约定在德新商场南门6点半集合。   令钟文静万万没想到的是,当她满载而归打开家里房门后,却看到薛少琪坐在黑暗的客厅里发呆出神。客厅吊灯被打开的瞬间,她拍了拍因为惊吓而怦怦直跳的心脏,忍不住说了句:“坐着干嘛不开灯?”   薛少琪坐姿依旧,斜靠在沙发上,指间还夹着半截明灭的香烟,对于她的问话好似没有听见。   钟文静也没在意,比起最初认识他时的嘻嘻哈哈,现在的薛少琪虽然沉稳很多,但却变得偶尔喜怒无常。   她换了拖鞋,将购置的食材放到厨房相应橱柜里,探身朝客厅问:“你吃饭了吗?要不要做点?”   薛少琪终于回过神来,将尚未燃尽的香烟按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淡淡地回答她:“不用。”   今天购置的物品除了日常的生活用品和做饭的食材外,剩下的多半是为薛欣彤添置的换季衣物。钟文静将衣服从购物袋里取出来,然后放进全自动洗衣机,收拾妥当一切后发现薛少琪仍坐在沙发间,神情不明。   她没有给自己找不痛快的特殊癖好,瞟了对方一眼便转身上楼要将新买的护肤用品拿上去,忽听背后传来一句声音极淡的问话:“你晚上去哪儿了?”   钟文静迈在台阶上的脚步顿住,回头看着他说:“和刘璇在德新商场逛街,顺便在外面吃了晚饭。怎么了?”   她说完等了会儿,见他不再说话便又转身继续上楼。进了卧室将一大一小两瓶沐浴露摆放到浴室的隔板上,又将面部清理的化妆品摆放到洗手台前的相应位置,刚要折身却被人从后面按住。   他情绪不稳时,钟文静向来秉承与他少接触的原则。此刻被他按在流理台的边缘,腰部咯得很难受,忍不住微微挣扎着说:“痛。”   薛少琪充耳不闻,两手放在她腰间揉.搓,埋头于她白皙的脖颈处细细吮着,在钟文静疼痛难忍的边缘转瞬将她身子翻转过来,然后握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放到流理台上。   在这件事情上,钟文静向来不是他的对手。不到半分钟,衣服已经被他脱得所剩无几。当背部接触到后面的平面镜子时,她顿时被一阵凉意惊醒,推拒着拉开两人贴合的身体:“不要在这里。”话音未落便被‘好心’的他抱出了浴室。   钟文静觉得今晚的薛少琪整个人都与往常不一样。以往的他通常很有耐心,会照顾她的感受,等她适应了、接受了,才会行动。而今晚,他似乎颇为急切,全程不等她跟上他的节奏。钟文静顿时只觉干涩疼痛,皱着眉头抗拒。   她痛得眼角晕着湿意,身体却动弹不得,只得和他强调:“痛,你轻点……”身体上方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让她猛然惊觉,忘记痛苦般的极力挣脱,嘴里不住地喊,“你出去,不要在里面,出去!”   她越是这样焦急和紧张,他越是不放过。她的感官早已体会不到丝毫的快意,唯一的感觉就是麻木,麻木的胀痛。   这种感觉与两人最开始时很相似:那时的她总是放不下紧张,即使面对他娴熟的技巧,也很难调动起身心的兴奋点。好在他有足够的耐心,所以这两年的夫妻生活还算和谐。   钟文静一遍遍的强调都被对方置若罔闻,偌大的房间里到后来充斥的只有碰撞和摩擦声,最后那刻,她的身体也唯剩下无力的颤抖。   事后,薛少琪趴着一动不动,将身体的重量全数过继给她。钟文静使出浑身的力气几次尝试,终是将他一把推开,然后撑着身体想要起来却被发软的双腿绊住,重新跌落床间。   他欠身要扶她起来,却被钟文静一手挥开。她脸上嫌弃的表情瞬间触碰到了他的着火点。   薛少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冷地质问:“怎么?这是打算为他守身了?”   钟文静只觉胸闷,还带着盾盾的麻疼:“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钟文静用力攥着手指,抬头直直地看着他:“那么麻烦你把字面意思讲清楚?”   薛少琪冷哼一声,仰面躺回床上,闭眼道:“别激动,我只是提醒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还有一点,”他悠悠地睁开眼睛,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颇有深意道,”我这人没有戴绿帽子的嗜好。”   钟文静紧咬着下唇,沉默地看着一脸闲适闭目养神的他,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们没你想得那么龌蹉!”   “龌蹉?”他低笑着重复道,“是,我龌蹉。从一开始你不是就很清楚?既然你自愿嫁给我,就代表了心甘情愿地接受我的龌蹉。”   “……”   一室的沉默,安静得可以听到彼此不稳的呼吸声。共同生活三年,他们不可能没有小摩擦,只是那些摩擦多半是生活中的琐事。而这样的冲突绝无仅有,致使钟文静半天才适应了他尖锐的嘲讽。   和钟文静熟识的人,曾经给过她很中肯的评价:‘钟文静表面看起来文文静静很和气,但是脾气执拗起来真的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不止朋友,就连生养她的父母也经常这样讲。   所以,面对他这般的指桑骂槐,她倔强地硬是没有回击一句,沉默地出了卧室。沉默,一直延续到今天她打电话让他接薛欣彤放学。   “明天有课吗?”   钟文静失神回想这三年的婚姻生活时,忽听对方发问,想了想才心不甘地回答:“下午两个班各有一节自习课。”   薛少琪点点头,然后抬头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坐在后面的她。两人的视线在镜子里相撞,钟文静先垂下了眼帘,看着怀里的小家伙机械地陈述:“明天我让轩轩过来照看她。”   “不用,”小区的楼房近在眼前,他顺着小道让车子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我明天不去公司,约了朋友,可以带她过去。”   两人谈话就此中断,一直将车子开进车库停好,薛少琪关了车门主动从她怀里接过小家伙,迈步在前面。   钟文静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恍惚,两人现在算是,冷战结束了?……   嗯。应该,算结束了。   常言道,热恋中的情侣对于芝麻大的小事也必然要争个胜负出来。但是婚姻里,当有了孩子这个剪不断理还乱的纽带后,很多的不和与争执常常会自行升华,留下的淡痕也会随着风蚀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 12 章   出电梯后,钟文静走在前面开门,薛少琪抱着小家伙径直穿过客厅上楼到卧室,小心翼翼地为她脱衣服。这空档,钟文静拿着睡衣和湿毛巾走进来,给她擦过身子换了睡衣,轻轻摇了摇女儿:“彤彤,要不要上厕所?”   薛欣彤迷迷瞪瞪地睁了睁眼,困顿地点点头:“嗯。”   给小家伙收拾妥当,钟文静身上竟渗出一层薄汗,再次弯腰确定小家伙睡得安稳后才带门离开。   回到主卧,她刚从衣柜里取出睡衣,浴室的门便被人从里面拉开,薛少琪擦拭着湿发走出来,身上穿的睡衣正是她购置的。钟文静瞥了他一眼,淡淡地移开视线。   这是她迄今为止给他买的唯一一件衣物,而且还是在刘璇的鼓动下添置的。当时正好赶上专卖店里打折搞活动。刘璇给男友李炜东买了一套后,不停地给她解释多划算,然后配上店员的九寸不烂之舌,钟文静鬼使神差地也掏腰包带了件。   钟文静记得后来拿回家的时候,薛少琪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她,然后指指自己:“你,买给我的?睡衣?”   一句话问得她耳根发热,急忙要去收拾,含糊道:“我,我给我爸买的。”   薛少琪侧身躲开她,施施然地站在她面前,从纸袋里取出睡衣,边展示边质疑:“爸穿的好像不是这个号吧?”他戏谑地看她一眼,话语间全是藏不住的笑意,“承认有什么了?不过还别说,这好像还是你第一次给我买衣服。嗯,不错。”   随后更过分的是,他一脸冥思苦想的模样看着她,低头凑到她耳边暧昧地问:“睡衣?难道你在暗示什么?”   她记得自己当时脸上被问的火辣辣地发热,一把将他推开,顺带着夺过睡衣,团成一团丢掷到沙发一角:“不懂你说什么!”   那时的他们还没有薛欣彤,那时的他们还处在感情磨合期……   *****   钟文静洗完澡出来时,薛少琪正靠在床头看电视。夜里十点多,大都是各种各样的电视剧和综艺节目,薛少琪漫不经心地调台,最后锁定在幼儿频道。   电视里正在讲解如何给刚出生不久的婴儿换尿片及其他一些日常注意事项。画面里配带着一些年轻父母的错误做法,通过对比来指导如何正确操作。   薛少琪忽然想到了薛欣彤刚出生不久的场景,那时的他研究生刚毕业不久。薛玉堂从他上大二的时候就已经着手将一些公司事务交代他打点。   由最初的跑腿琐事,到研三毕业时已经对公司各个大小部门及人员构架有了整体了解,期间也经常跟随薛玉堂出席各种内外部会议。毕业之际,他又刚好接手了金润集团下属的星润公司,做销售部经理助理一职,生活忽然之间变得异常忙碌。   钟文静待产被推入产房,他也是事后才匆匆赶过去。看着躺在病床上虚弱的妻子,薛少琪有些内疚。在她最痛苦难熬的时候,他都没能陪在她身边。   薛欣彤出生后也多是由钟文静和母亲王珍华看护。有次王珍华回了老宅,月嫂也因为家里有事请假回去。白天钟文静不眠不休地照顾了小家伙一天,晚上好不容易将她哄睡了,岂料个把小时后又开始啼哭。   他自告奋勇地起床要去照顾,钟文静一脸不信任地看着他,问:“你可以吗?还是我来吧。”   薛少琪自认从小虽不是事事出类拔萃,但只要稍微下点功夫结果都不差,伺候一个刚刚两个多月的婴儿岂在话下。他起身走到婴儿床旁边,小心翼翼地将小家伙抱起来又是摇又是哄的过了十几分钟,对方不仅没有停止哭声,反倒愈演愈烈。   钟文静在一旁指导:“你看看她是不是尿湿了?”   薛少琪将小家伙放到一旁的看台上,褪了裤子才发现黄兮兮地一团。他犹豫地看向钟文静:“还是你来吧?”   钟文静累得不想动弹,指点迷津:“你左手边的小储藏柜里有彤彤的裤子,在往边上第三个格子里有尿片,你之前不是给她换过吗?”   钟文静提起的那次他只是好奇地打了把下手,一时也没放在心上,此刻早就忘记了。最后他只得按照袋子上叙述的操作步骤和上次的模糊记忆,还有钟文静在一旁的指点,一阵忙活后总算帮小家伙弄舒坦了,可哭声依旧未停止。   薛少琪由最初的得意瞬间变得不知所措。   钟文静认命地起身烧水冲奶粉,打着哈欠跟他解释:“应该是饿。你睡吧。我来就好了。”   薛少琪看着眼圈发黑的妻子,忽然觉得自己结婚之时许下的承诺,原来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偏离了轨道。从那天开始,他开始积极学习如何照看婴幼儿,薛欣彤现在和他亲近与他那时科普学来的知识不无关系。   此刻电视里,一位父亲变着法子把一岁多的孩子逗得咯咯直笑。钟文静看着视频有些感慨:“彤彤小时候就挺喜欢你这样逗她,我后来也照着做过,但时间一长她便不耐烦了。”   薛少琪给她解释:“婴幼儿对外界的任何物体都保持着很强的好奇心,但重复的动作会让他们乏味,其实只要稍微做些很小的变动就能重新调动他们的好奇点。”   钟文静了然地点点头。她从未细致地观察过,原来窍门在这里。她当初一度以为女儿更喜欢薛少琪,为此内心挫败了很久。   两人靠在床头一起看了会儿电视,钟文静先行睡下,听着电视里的讲话声困意渐渐袭来。朦胧入睡之际感觉身子被人从后面揽住,片刻温热的手指由她睡衣的下摆缓缓探入,沿着身体的曲线攀沿而上,密密麻麻的吻由耳珠一路向下。   钟文静转身想要告诉对方自己很困,但是两人四目相对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犯了战略性的错误。对方显然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一个翻身将她压制身下,随后吞掉了她所有即将出口的话语。他另一掌不动声色地触向她的敏.感处,在她忍不住惊呼时撬.开她的贝.齿,灵巧的唇舌在她空.腔里逗.弄,热烈地与她纠缠,霸道之中又带着体贴的温柔,令她不堪一击的慢慢迷失掉自我。   一吻结束之后,她目光迷离涣散,他眼神炙热深沉,四目相对间,室内火速充满暧昧的气息。片刻,他抬手剥去她肩头的布料,低头吻上她白皙的脖颈,锁骨,渐渐演变成为一会儿轻一会儿重地啃.噬。   钟文静无意识地环着他的脖颈轻喘,湿热的触感不时地转移阵地,当耳珠被含住的那刻,顿时激起她一阵轻颤,颈间的头颅被她揽紧。薛少琪却似故意般地在她耳际吐气低语:“别急,我们有一晚的时间,可以慢慢来。”   “……”她语竭,羞愧地要推开他。下一却被人钉在床板上,失了声音。   ***   床头吵架床尾和,有时也不无道理。第二天上午两人带小家伙去了她嚷求一个月的欢乐谷,薛欣彤精力充沛,又舞又跳还拉着他们一起参与。现场都是家长和孩子的娱乐活动,钟文静玩到一半实在体力透支,索性坐在观众席前看场上两人的亲子表演。   薛欣彤毕竟年龄小,有些动作模仿起来有些吃力,但是薛少琪的逼真演技不时博得大家一阵阵的欢呼。钟文静的目光追随着两人的身影,场上的热闹气氛总让她觉得莫名的熟悉。   熟悉?是的,莫名的熟悉,好像几年前她也全程参与过……   那时的她还是一名大一新生,坐着火车途径七八个小时过来B市看一个人。不料过来那天正好赶上他们班级导员的生日,被他连哄带骗地拉去活动现场,更被众人起哄与他一起表演节目。也是在那场活动上,她第一次与薛少琪正面相遇。那时的她,对于这个异常受女生欢迎的男生并没有什么印象,唯一铭记的:他是她男友的室友。   后来她过去的次数慢慢变多,和薛少琪也由最初的点头招呼到后来的打闹玩笑,但是不管怎么熟识,她从不曾想过,钟文静的名字会与薛少琪这辈子会更深的交集。他是她眼里标准的花心大少爷:长像出众,家境优越,风流倜傥,于万花丛中飞过残忍地不留一丝痕迹。   ……   “妈妈,妈妈,我和爸爸得了二等奖,一只小熊,你看!”薛欣彤的欢呼声拉回了钟文静飘散久远的思绪。她低头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彤彤真棒!”   “还有爸爸呢!”   “嗯,爸爸也很棒!”   中午三人在外面解决了午饭后,薛少琪开车送她回学校。薛欣彤终究只是个不足四岁的孩子,抱着她依依不舍地问道:“妈妈,你今晚还要给哥哥姐姐们补课吗?”   “不用,今天下了课妈妈就回家陪彤彤,好不好?”   薛欣彤猛然抬头,一脸惊喜地看着她:“真的?!”   这张兴奋无比的笑脸看得她心里沉闷。自从跟随学生升入初三后,她陪女儿的时间一直在减少。对于这个问题,王珍华暗示过,薛少琪也提起过。   她之前既觉得为难又带着淡淡的憋屈,可是现在看到女儿,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决定,好像真的错了。带毕业班以后有的是机会,她不应该自私地让女儿的童年缺少母亲的陪伴。想到这里,她笑看着女儿坚定地点点头:“嗯。等把这届哥哥姐姐送进高中,妈妈以后每个周末都会陪着彤彤,好不好?”   薛欣彤惊喜地看着她,薛少琪也不由侧过视线打量她。   小家伙伸出手指,脆生生地讲:“妈妈,拉钩!”   钟文静宠溺地看着女儿笑道:“好!”   简单到如此的一幕,看在薛少琪眼里,却凭空增添了一丝温馨。他默默地看着互动的母女,小家伙脸上洋溢的快乐让他深感满足,一个信念在心里也更加坚定。   第 13 章   随着改革开放发展近四十年,中西方文化的碰撞与融合空前的高涨,西洋节的引入也成为了一种时尚的标志。情人节,父亲节,母亲节,万圣节,平安夜,圣诞节,各种新颖潮流的名词在中国大陆层出不穷。   做为生存在竞争湖海里的企业,自然要懂得迎合员工的需求。距离圣诞节还有三天的时间,集团已经开始布置,到处洋溢着过节的喜庆气氛。行政部人员更是加班加点,不仅要布置环境,安排活动节目和场地,更采购了各种小礼品做为抽奖环节,来调动大家庆祝的热情。   圣诞节当天,薛少琪刚上班就有行政部的一名小职员跑过来敲开门,问道:“薛总,下午的活动您会全程参加吧?郑经理让我上来跟您确认。”薛少琪正要开口,对方又笑嘻嘻地打断他,可怜巴巴看着他,“郑经理说如果我不能说服您参加,下午就可以收拾收拾铺盖提前回家好了。您会全程参加吧?”   薛少琪被对方的表情逗乐了,笑着点点头:“嗯,”答应之后想了想又补充说,“回去后告诉郑经理,下午看不到他的个人表演,你还是要收拾收拾铺盖提前回家。”   小姑娘顿时松了口气,信誓旦旦地保证:“薛总放心,我定会不辜负您的重望,亲自给郑经理编排一段舞蹈,”讲完转身离开之际又对低头看文件的薛少琪说,“薛总,我提前给您透露下。郑经理会安排您上去进行个人即兴表演。之后还会有大众参与的游戏环节,您可是有中大奖的可能性哦。”   *****   活动场地设在金润集团名下的金鳞连锁酒店,现场是可以容纳六百多人高级餐厅,员工们打乱部门的随意坐在一起。薛少琪做了开场仪式后便和几个部门经理坐在一起边聊天边看台上的表演。   忽闻台上主持人讲:“下面这个节目,我们行政部精心策划了很久,相信也是在座的众多女性期待已久的。好,首先掌声有请我们的薛总上台,然后我们会现场抽取一名女性观众与薛总共舞一曲华尔兹!”   伴随着台下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薛少琪摇头笑了笑,看向行政部经理郑智,全公司敢做这样安排的除了他之外没有别人。郑智可以称得上是公司元老级的人物,自从薛玉堂退居幕后起,他便扶持着薛少琪走到现在。薛少琪如今在集团里可以做到说一不二的气场,除了与自身的努力分不开,更少不了几个得力助手的帮忙。   此时,郑经理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和他强调:“我是在收集了全公司女性员工的意见后而做的人性化决定。不管如何,我们总要给女性同胞们谋一些福利吧。”   薛少琪有些哭笑不得:“郑叔,您好歹也提前吱声——”   薛少琪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站到讲台上,接过主持人递过来的话筒,做了开场白:“首先很荣幸今天可以和大家一起互动参与节目,但是关于这个安排我真的是一点也不知情。如果一会儿抽到哪位女员工,我先在这里为她的老公或者男朋友或者未来的男朋友道声歉。”   薛少琪幽默的开场白惹来众人的哈哈大笑,有男士大喊:“薛总,能与您共舞是我们公司全体女员工的愿望,您就别谦虚了。您看看她们一个个如狼似虎的眼神,啧啧……”   场外工作人员抱过来一个大纸箱,主持人笑着环视众人:“现在公司所有女员工的名字都在这个箱子里,而且每人有且仅有一张纸条。下面就是令我们女性同胞激动人心的时刻,到底是谁会这么幸运呢?”   这轮主持的是位女性,她接过薛少琪抽取的纸条为大家展示了下,笑着眨了眨眼睛说:“我现在好希望上面写的是我自己的名字。”短短的一句话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名单公布,薛少琪抽取的搭档是人事部的主管刘素丽,一位已有两个孩子的母亲,众多女员工纷纷带着五味杂陈的心情和羡慕的眼光看着两人。   一舞结束之后,刘素丽握着话筒发表感言:“撇开薛总的职位不说,我年近四十,有幸能与帅哥共舞一曲也算圆了我的少女梦。另外,由衷地希望等我女儿将来长大成人了,也可以找一个像薛总这样的完美男人。谢谢!”   活动进行过半,薛少琪终于理解了早上敲开他办公室门的小姑娘所指的大奖是什么:击鼓传花游戏。   薛少琪今天坐的位置有些特别,左边是行政部的经理郑智,右边是生产部的经理助理穆程炜。两人铁了心地要让他娱乐大众到底,捧着花团直到发号施令者转身才将花团丢给他。   随后,游戏的指挥者小蒋便捧着抽题纸箱来到他面前:“薛总,请您抽问题。”   薛少琪捏了一个纸条出来,小蒋打开之后先惊呼了声,在大家兴奋好奇的眼神下,面带歉意地看着薛少琪,可是轻快的语调全是幸灾乐祸的意思:“薛总抽到的问题是:你和女(男)友第一次接吻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谁主动的?薛总是已婚男士,而且为了家庭的和睦,我们不介意将问题中的女友变成老婆。薛总,您的答案是?”   薛少琪扯着嘴角望了望郑经理,问:“里面的问题该不会都是您特意让人为我准备的吧?”   郑经理摇摇头,淡定地回答:“里面的问题都是公司员工自己编写的。绝对公正无作弊。”   “……”薛少琪接过纸条,一题一题的回答:“朋友聚会,酒店,我。”   击鼓传花活动持续了半个小时,薛少琪很不幸地被丢了三次花团。当他打开第三个问题的纸片时不由微微愣住,小蒋已经自他手里接过纸片大声朗读出来:“如果你爱的人不爱你,怎么办?”   薛少琪沉思片刻:“那要看看这份爱的深浅。如果深爱,我会想方设法把她留在身边;反之,宁可放手还她自由。”   *****   圣诞之后便是元旦、春节,而对于这些法定节假日最关注的莫过于学生和老师,他们可以得到一个舒舒服服的长假。这也是钟文静最终走上这条职业路的一个很重要原因:稳定,闲适。   但是话又说回来,做教师这份职业原本并不在她的计划之中。钟文静英语不错,从接触这门课程就有浓厚的兴趣,所以在报考大学时选择了商务英语,也是希望在毕业之后找到一份文职类的工作,却不承想阴差阳错之下考进B市一家不错的私立院校。   大四毕业那年,她的好友何薇于无意间搜寻到这所刚刚成立一周年的初中院校正在招聘老师,便邀她一起投递了简历。两人虽然不是B市名校的学生,但W大的名气在国内也算首屈一指,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地拿下了其中两个名额。   在网页上看到两人被一起正式录用的名单时,可以说是钟文静那段时间最高兴的事情。因为,在那半年多的时间里,她先后经历了恋情的失败和考研的失利。   天不遂人愿的是,两人工作半年后,何薇被迫离开学校。送好友离开时,何薇哭着嘲笑她欢送晚会上哭得跟个泪人似的。钟文静后来回想,那晚的她虽然喝了很多酒,但意识还是暂存的,只是被酒精唤醒了深藏在心里久不见光的所有阴霾情绪。   她自认不是一个泪腺发达的人,为之动容落泪的事情也屈指可数:高中毕业得知自己被W大录取时,她哭过,那是付出得到回报的泪水;大四感情失利时,她哭过,那是与幸福失之交臂的泪水;何薇被迫离开时,她哭过,那是心灵支柱崩塌的泪水;薛少琪手捧鲜花结婚时,她哭过,那是尘埃落定的泪水。   ---   钟文静的寒假几乎与薛欣彤的假期同步。小家伙刚刚放假两天,她的假期生活也开始了。统计完成绩放假那天正好赶上周末,是薛家吃团圆饭的日子。三人陪两位长辈吃了晚饭驱车离开回家的路上,钟文静把自己想要带孩子回A市小住几天的想法讲给他。   薛少琪听完侧目瞥了她一眼,语调平平地问:“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上瘾了?我妈今晚讲得还不够明白吗?”   “……”她静默了会儿,忍不住辩解,“我爸妈已经好几个月没见彤彤了,我带着她回去看下不应该吗?”   他立马反问:“你确定只是带她回去看下爸妈?”   “不然你以为呢?”   好在小家伙已经趴在钟文静怀里睡着,否则两人之间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和剑拔弩张的气氛定会被薛欣彤察觉。   薛少琪没有将此话题继续下去,而是沉着脸一锤定音:“过几天我出差取A市,到时候你们可以一起跟去。这几天不行,也请你偶尔站在我和我妈的角度上考虑考虑。”   钟文静听闻不由皱眉。首先不提他讲的有多片面,最关键的是她不想跟他一起,却又口拙得不知道如何反击,半天气愤道:“你……!”   薛少琪不予理会,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其实此刻他内心深处的害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强势归根结底不过是为了掩饰心里的担忧和恐惧。   第 14 章   因为薛少琪的阻拦,钟文静只能推迟了回A市的时间。工作猛然停歇下来,她多少有些不适应,惯常的生物钟让她养成了到点醒来的习惯。   薛少琪这几天出差不在家,她每天和女儿醒来吃了早饭后就觉得无所事事。教薛欣彤学点知识,陪她看会儿动画片,有时回老宅陪陪王珍华,或者三人一起出去逛逛街吃个饭。   这天上午陪薛欣彤去海洋馆玩了一圈后,就近打车回了薛家老宅。金润集团名下主营两块,一是星润的电子产品,二是金鳞的连锁酒店。薛少琪现在主要负责星润,金鳞主要由薛玉堂掌管。平时王珍华常常一人在家和佣人唠嗑。所以看到钟文静和小家伙过来显得格外高兴。   薛欣彤挣脱开钟文静的手,飞奔着扑向王珍华:“奶奶!”   王珍华搂着宝贝孙女进屋坐在沙发上,笑着对钟文静说:“刚才我还和周嫂商量中午吃什么饭,既然你们来了,就做彤彤最喜欢吃的。”   薛欣彤跳着拍手:“好啊好啊,我现在去和周奶奶讲午饭做什么。”   等小家伙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王珍华回过头看着她,拍拍身旁的位置:“过来坐。”   钟文静依言走过去坐下,看到桌上凌乱放着的布料和剪纸问:“这是什么?”   王珍华拿起一片剪纸给她看:“我昨天去老陈家坐时,见她在给孩子做小鞋,花红柳绿的,颜色鲜艳不说,样式也好看。你看,这个剪纸做出来就是一双兔子款式的棉鞋。”   钟文静看着桌上的软布料忍俊不禁:“妈,彤彤现在上学穿的都是统一的着装,这些鞋子就算做出来估计也穿不了几次。再说,您现在看东西已经有些吃力了,做这些细活儿岂不是更累?真的不用了。”   王珍华将剪纸放回桌面上,又给她翻看其他的,听到钟文静的劝说后开口道:“天天在家闲着也是没事,好不容易找到个闲活儿打磨时间。彤彤穿不完可以给下个孩子留着,我这两天还在琢磨要不要做几双老虎头的筒鞋。”   王珍华边说边暗暗打量她,见她沉默不语,忍不住试探:“现在国家政策都允许生二胎了,彤彤一个孩子有时候不免会孤单点。和少琪提这事儿,他总说工作忙,还不让我们跟你商量。我每天闲着,正好可以帮你们带孩子。你们忙你们的,将来孩子出生了保证不让你们操心。”   “妈……”钟文静面露难色,薛欣彤的出生就像月老抛出的一根红线将两个不可能的人连在了一起,那么第二个孩子又该以什么样的理由来到这个世上呢?如果来到了这个世上,她能保证ta健康幸福地长大吗?在王珍华仔细打量的眼神下,她犹豫地开口,“我们俩,暂时还没商量过这件事。”   王珍华步步紧逼:“那你回头有时间和少琪说说这事。我和你爸每次刚提,他都一脸的不耐烦。他工作是忙,可生孩子又不用他怀胎,又不用他养,他瞎烦个什么劲儿!”一想到他们两个老人低声下气地和儿子商量却要忍受对方不耐烦的模样,王珍华就来气,忍不住和钟文静絮絮叨叨地抱怨起来薛少琪。   王珍华和她讲述自己因为这事在薛少琪面前受的种种委屈,讲述自己当年怀他和养他长大成人的点点滴滴。钟文静默默地听着,她能感觉到:虽然有被自家儿子气得头痛的地方,但更多的还是王珍华对儿子现在成就的自豪。   “妈妈,奶奶,你们在聊什么呢?”薛欣彤从周嫂房间出来,蹦蹦跳跳过来依偎在钟文静的怀里问两人。   王珍华止住话题,看了钟文静一眼,然后柔声问小家伙:“彤彤想不想要个小弟弟?”   薛欣彤的答案钟文静并不好奇,因为从去年起,小家伙就屡次和她讲过,自己想要一个小弟弟,一个可以随她使唤,陪她打架的小帮手。   此时听到王珍华的提问,薛欣彤显得很兴奋,摇晃着钟文静的胳膊一再确认:“真的吗,妈妈?你要给彤彤生小弟弟了?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   薛欣彤的反应王珍华看在眼里,乐得合不拢嘴,笑着和她叮嘱:“如果宝贝想要弟弟就要保证以后乖乖听话。只有乖乖听话的孩子才会有弟弟。”   “嗯嗯,彤彤最听话了,”薛欣彤大言不惭地讲,然后接着问,“奶奶,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弟弟?”   *****   上天如果想跟你开玩笑,那么所有巧合的事情都会莫名地巧遇到一起。钟文静在宅子里待到四点多正想趁着天亮回家时,薛玉堂驱车回来了。而后不到半刻钟的时间,薛少琪也推门而入。   薛少琪的回来惊住了所有人。他和薛玉堂的关系从十年前就变成了冰火两重天的境地,每次除了周末吃团圆饭和商量公司的事情外,很少可以在宅子里见到他。所以,吃团圆饭的规矩也算是王珍华和钟文静在绞尽脑汁后所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可以让父子坐在一起团聚的法子。   此刻看到他西装革履的出现在面前,大家只当是他过来接钟文静和薛欣彤母女俩。薛少琪却从拎着的纸袋里掏出一个深红色的檀木盒子递给王珍华:“妈,这个给您。”   王珍华打开,里面是一对翠绿色的玉镯子。记得上次和他聊天时听说他要出差S市,就随口提到想要一对镯子,没想到他会下飞机后专程赶那么远的路送过来。   薛少琪的回来让一大家子又短暂地聚在一起,还不到晚饭的时间王珍华便迫不及待地将钟文静叫到一边说出了心里的打算:“你和少琪平时各忙各的,休息时间还都和彤彤黏在一起。今晚彤彤留在这边,我们带她几天。”   钟文静张了张嘴,终究还是闭上了。王珍华想要孙子的念头异常强烈,如果她不知好歹地在这当口拒绝,非但不起作用,还有可能让两位长辈生气。想到这里,钟文静只得点头答应。   说服钟文静这边后,王珍华顿感手里握了张王牌,随后将刚接完电话的薛少琪叫到一旁说出了相似的打算,可是对方显然并不买账,皱眉直言:“妈,我之前跟您说的很清楚,这件事和她没有一点儿关系。我现在工作忙,对彤彤做不到全心照顾我已经觉得很抱歉了。难道您想看到您的孙子也是在没有爸爸在场的情况下来到这个世上?”   “你,”王珍华气得不行,拿手指点着他好一会儿才粗声说,“我不管这些!你少狡辩,生孩子养孩子都不用你,你忙个屁!我警告你,文静那边我已经讲好了,你要半年里不给我生个孙子出来,就别再进这个家门,我也没你这个儿子!”   看着气得几乎想要毙了他的母亲,薛少琪只得好言相劝,用调侃口吻缓和王珍华的怒气:“妈,您这不是为难人吗?喏,就算她今晚怀上了,半年的时间也生不出来啊,除非早产儿。”   “呸!”王珍华啐了他一口,“你少在这儿打诨!我给你半年的时间,半年过后还没信儿,我就当……”她顿住,总结道,“总之,你要么没我这个妈,要么给我生个孙子。自己选吧!”   薛母一本正经的模样让薛少琪双手投降,他回头看了小家伙一眼,对王珍华说:“晚饭我和文静不在这儿吃了,一会儿带她去和朋友聚聚。彤彤留在这儿给你们,行了吧?”   王珍华顿时笑得眼角全是皱纹,嘴上还忍不住训斥他:“我们这样还不都是为了你好!我可警告你,文静什么不说不代表不知道,你要敢再像以前那样做混事,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薛少琪自小怕了王珍华的唠叨,拉着钟文静匆忙逃离现场。   两人驱车离开,钟文静一开始只当是他在王珍华面前找的借口,等察觉到车子并非开往家的方向才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薛少琪正要回答,手机却响了。钟文静瞥见上面的名字时,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只见他接通,对那边道:“急什么,马上就到,五分钟的事儿,”两边笑着胡侃了几句,完后他收掉手机瞥她一眼,淡淡道,“几个老同学,都是你认识的。”   “停车,”钟文静看到对方充耳不闻的姿态后,骤然提高音量叫道,“停车,我叫你停车!”   薛少琪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忍不住勾起嘴角,玩味地看着她问:“聚聚而已,你怕什么?我这么伟大的给你们制造机会,你难道不应该感谢我?”   车子停靠的下一秒,钟文静便推开车门下去想要拦截出租车。薛少琪将车钥匙交予酒店门口的服务员后折身拽住她急于脱身的胳膊,漫不经心道:“聚聚而已,何必这么大的反应,还是说你们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钟文静闭着眼睛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对方咄咄逼人且冷嘲热讽的质问犹如在熊熊烈火里浇灌了一桶汽油。她用力甩开他的手掌,猛然回身与他对视:“你什么意思?!”   两人在门口的拉拉扯扯自然引起酒店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群关注,薛少琪自知刚才的话语过激,缓和了口吻说:“进去再说。”   “不要!”她躲开薛少琪想要搭在她腰间的手臂,抬头看着他,“薛少琪,拜托你做事前能稍微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吗?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任意摆布的玩具,想要就要,不喜欢了就随性子折腾。如果你心里不舒坦,可以光明正大地与他拍板对决,折腾我算什么?”   第 15 章   薛少琪的脸色在她一声声的讨责下渐渐变得难看,听到最后又不由笑了出来,冷冷道:“原来你还知道自己顶着薛太太的名号呢?可你现在的反应是一个称职的妻子该有的吗?”他往前迈了一步,低低凑近她,一字一顿道,“一个称职的妻子不会脑子里整天想的全是别的男人。”   吵架时不论好话歹话都会不经过大脑的往外蹦,钟文静被他说得心寒身颤,索性彻底撕裂开彼此的伪装:“一个称职的丈夫也不会整天带着各种女人的香味和绯闻回家!”   “哟,弟妹也过来了!”杨文涛忽然出现在酒店门口,挥散了两人之间一触即发的战火,“我刚才还和老二讲,这老四的五分钟时间也忒长了点儿吧,原来是和弟妹在下面唠嗑呢。走啦,有什么悄悄话留着回家被窝里讲,老二和老六都等着呢。”   钟文静跟着上去之后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想多了,但是驱车过来的路上,薛少琪的种种表现都让她的误解占有合理依据。此时,两人互不搭理。薛少琪与几位好友闲谈,她则坐在旁边默默吃饭。   杨文涛和女友宋洁的爱情经过四年的辛苦跋涉,终于获得了双方家长的首肯,召集大家为他们欢庆。其实,对于302宿舍成员的所有事情,钟文静这些年一直在刻意回避,而且薛少琪平日里也很少在她面前提及。   步入社会,很多时候人就会变得身不由己。有时为了繁忙的工作头疼,有时却又变成了一个很好的借口,可以推脱掉一些不愿出席的场合。302宿舍共六人,通知后过来的有三位:薛少琪,陈斌(老二),季宏宇(老六)。   将近四年的时间,钟文静与他们三位都有过碰面。陈斌的侄子就读于她所在的学校,有了这层关系,两人平时的联系相对其他人较多;杨文涛毕业后留B市工作生活,人又喜于玩乐,偶尔会带着女友去家里坐坐;季宏宇毕业之后被家里人安排进了银行,同处一座城市有过几次碰面机会,但仅限于点头问好。   有时候,毕业久了也会发现,女生随着距离的拉远,关系反倒越来越好,男生往往会更快地融入新环境,一批批地结交对自己有帮助的‘有志之士’。   曾经在学校里集众高喊各种义气口号的场面一去不复返,他们慢慢变成一条条左右逢源的大鱼;曾经在学校里抨击各种不公的场面一去不复返,他们慢慢学会了三思而后行,权衡之后再决定是否将不赞同的意见从心里掏出公之于众……   就好比现在,即使有人在心里对她或褒或贬,面上都是惯常的微笑,都是貌似亲密的寒暄。简简单单的一顿饭,钟文静吃得异常艰难。细嚼慢咽挨到九点,杨文涛兴奋地扯着众人想要去KTV接着嗨。   季宏宇抬手给了他一拳,骂道:“你他妈请婚假没事了,我这苦逼的小职员可比不得你们,”他朝众人环视一圈,补充说,“今儿个刚接到通知,明天上午领导要过来检查,先走了!”   送走了季宏宇,陈斌也因为家里有事挥手告辞,酒店门口留下薛少琪和杨文涛面面相觑。   杨文涛一手揽在薛少琪肩上,点着他道:“哥哥今晚高兴,也不为难你们小两口了。只是有件事想和你们商量一下,”杨文涛讲到这里忽然放开他,改朝钟文静讲,“弟妹啊,我昨个儿带媳妇儿做了孕检,是个大胖小子!我呢,打心眼里喜欢彤彤,你看咱们能不能先给两娃定……”   杨文涛的话还没讲完就被薛少琪一掌挥开了,睨着好友道:“你他.妈想得美,这事门儿都没有!快滚蛋!”   杨文涛被人推开了也不恼,笑着逗他:“你急,再急过些年还不是要亲自将你的宝贝女儿送到别人家里当媳妇儿,哈哈!”   “就你废话多!”宋洁瞪了杨文涛一眼,然后笑着对薛少琪和钟文静说,“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回去时路上注意安全。文静,你明天有空吗?”   自从放假之后,她整天无所事事,自然是最闲的,说:“嗯。什么事?”   宋洁半开玩笑地说:“想让你这个过来人明天上午陪我逛逛街,在买东西上帮忙挂挂眼。我现在整天愁得晕头转向的,行吗?”   钟文静笑着答应:“当然可以。”   *****   目送杨文涛和宋洁离开后,两人原本在众人面前的伪装和谐如数卸下,踏入车厢的密闭空间后,气氛显得愈加压抑紧绷。薛少琪直视前方默默开车,钟文静隔窗默默观望车水马流。四十多分钟的行程,车厢里除了频道里女主播甜美的声音外,鸦雀无声。   做为事端的挑起者,钟文静自知有些理亏,所以自进了小区停好车后,她便一路跟在他身后。两人上楼走出电梯,她讨好地去输密码开门。玄关处换鞋的功夫,也暗暗打量他的气色。   钟文静不知道是自己太笨还是他掩饰得太好,每次两人起了冲突,她都很难从他面部表情看出他的心里活动。这次也不例外,薛少琪换了拖鞋后便进了卧室的淋浴间,留她一人暗自纠结。   常言‘七年之痒’,可是两人还没进行到一半就开始爆发各种矛盾。确切地讲,是从今年下半年开始,矛盾频频出现。她坐在床沿一边整理早上洗净挂在阳台上的衣物,一边分析这段时间两人冲突频发的原因,越想越觉得和薛少琪最近的阴晴不定有关。   薛少琪从浴室出来,在衣柜子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的睡衣,问埋头整理衣物的钟文静:“我那套浅灰色的睡衣你放哪儿了?”   前几天她刚整理完衣柜,将两人不经常穿的衣物放到了别的柜子里。但是这个衣柜里明明有别的睡衣,他有毛病非要找那套!钟文静不想搭理他,头也不抬地回答:“柜子里面不是还有其他的吗?”   薛少琪在衣柜里这儿翻翻那儿找找,跟她较劲儿:“我想穿那套。”   她抬头看到被他翻弄得有些凌乱的柜子,心里不由来了气,走去另一边的衣柜,将那套睡衣找出来丢给他,语气不悦地说:“你乱翻什么啊,柜子你又不管整理,穿个睡衣还挑三拣四的。”   薛少琪礼尚往来,扯了身上的浴巾丢给她,睨着她边套内.裤边说:“不就是整个柜子,一会儿给你还原了还不成。”   钟文静推开碍事的他,找出自己的睡衣,然后拎着被他丢弃的浴巾走到浴室门,又不解气地回头瞪他一眼:“把床上的衣服也整理进去。”   他正在系睡衣带子,听到她的吩咐后不耐烦地挥挥手:“知道了知道了。”   等钟文静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床上的衣服果然不见了,薛少琪正靠在床头目不转睛地看电视里的财经报道。她刚坐进被窝,便听他说:“我后天会去A市出差,你看想带什么东西回去提前准备好。那个玉镯我买了两份,另一份放在客厅最左侧第一个抽屉里,明天收拾行李时别忘了给妈带回去。”   薛少琪的一席话,让她忽然觉得心间冉冉升起热气,晚上口不择言吼出的那些争执,此刻都像是一把把利刀戳在她的心上。   从结婚到现在,他总的来说对她都是很好:照顾她的家人,在长辈面前维护她,对彤彤更是疼爱有加。她当初要的不就是这些吗?甚至他现在的付出比她原来想象的还要周到。所以,她应该感到满足。   “对不起。”她低声道歉。   薛少琪微微一愣,随后轻笑一声,扯着嘴角回应:“我虽然不是一个好人,但是许下的承诺自然会遵守。你说的也没错,我哪天不是带着女人的香水回家?”   “对不起,”钟文静低声重复,她知道他心里有气。或许是在校园里呆惯了,对着朝夕相处的人她讲不出更为圆滑和令人愉悦的话,最后欠身凑近他,笨拙地吻了吻他的眉心,“对不起。”   两人四目相对,薛少琪眼底一片深沉,原本僵硬的气氛忽然变得微妙起来。钟文静有些尴尬,低垂着泛烫的脑袋想退开,腰身却被人握住,下一秒天旋地转间被人压制在床褥里。   薛少琪目光灼灼地低头看着她,两人的气息喷洒在彼此的脸庞上。他慢慢低头,最后双唇覆上她的,温柔地吸.吮,力道由浅渐深。   一吻之后,钟文静呼吸不稳,薛少琪却精力旺盛,正埋头苦干。她十指插入他发间梳理,忽然小声道:“我们再要个孩子吧。”   薛少琪的动作陡然停住。片刻后,发出一声冷笑,他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声音冷清得不掺杂一丝欲望:“为什么?”   钟文静在他的注视下有些紧张,可是话题既然已经被她冲昏头脑地挑起,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回答:“妈想让我们再要个孩子。而且我也觉得,彤彤一个人确实孤单了点儿。”   第 16 章   薛少琪翻身躺回去,片刻舒缓了一口气:“等彤彤大些再说吧。”   “可是……”   “妈那边我自有办法,你不用管,”他起身下床朝卧室门口走去,“我还有些文件要整理,你早点休息。”   薛少琪打开书房门,屋子里的物品摆放得规矩整洁,与他出差前凌乱的现状迥然不同。在持家的问题上,钟文静无疑是个合格的妻子。他也清楚,正是她自身内外兼修的气质,让他当初唐突提出结婚时父母都没有阻拦的重要原因。   打开电脑,桌面背景是薛欣彤三岁生日时的照片,头上戴着生日帽,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萌萌地看着镜头。穆程炜说的没错,杨文涛说的也没错,薛欣彤几乎是他现在生活的全部。这个乖巧懂事活泼伶俐的小丫头,是他除了母亲之外第二个感受到血缘魔力的人。   *****   出发回A市的当天,张磊送钟文静母女去机场与薛少琪汇合。时间很凑巧,车子刚刚停稳,薛少琪正好也从旁边的车里出来。   薛欣彤跑过去抱着他的大.腿,事无巨细地汇报:“爸爸,我和妈妈给姥爷买了保暖衣,还给小舅舅买了个背包,还……”   男女八卦的心都是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随行的三名下属边和小家伙打招呼边暗暗观察不远处的钟文静。张磊帮钟文静从后备箱搬出行李箱,跟着她走到薛少琪面前聊了几句便驾车离开。   一旁有位三十出头的男士看着钟文静和薛少琪打趣:“薛总,老板娘这么漂亮,你却总藏着掖着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旁边的女士也附和道:“就是。去年年终聚餐时,连郑经理都带老伴过来凑热闹,今年您再找借口我们大伙儿可不依了。”   另外一人明显年长,乐呵呵地看着两人和薛少琪开玩笑,片刻对略显拘谨的钟文静解释:“这两人平时就喜欢开个玩笑,别人尴尬了他们就乐了,不用理他们。”   钟文静笑着和他点头打了声招呼:“没事。”   其实在学校,她们也是这样。工作是工作,上下级关系要摆正确。下班后,能转变身份和同事像朋友似的打成一片,反倒是最高明的领导方式。   薛少琪笑着看了两人一眼,凉凉道:“现在有什么委屈和不满尽管发泄,别回头让工作时再喊苦喊累。”   男士顿时大喊:“薛总,你这算是□□裸的报复吗?!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原来一向公私分明的薛总也不例外啊!”   女士鄙视地看同伴一眼,说:“你这不是废话吗!要不然我们的薛总会心甘情愿地跳进婚姻的坟墓里?”   几句玩笑后,薛少琪为他们相互做了介绍。年长的叫李军伟,是制造部的经理,年轻一些的叫周桐,是制造部的技术员。薛少琪正要继续,女士自告奋勇地说:“老板娘好,我叫王司茹,最底层的一名拉长。实不相瞒,您可一直是我们车间里那些小女生们谈论的焦点人物。”   钟文静对于‘老板娘’这个称呼有些不舒服,尴尬地笑笑:“你好。”   薛少琪一手牵着薛欣彤,一手拉起旁边的大号行李箱。小家伙眼看钟文静要拉自己的超小号行李箱,嚷嚷着绕过去到她身边,从她手里接过来认真道:“妈妈,我自己来。爸爸总说我,要学会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王司茹看着前面牵手分别拉着行李箱的一大一小,笑着冲钟文静讲:“最近网络上有一句话很流行,我觉得这句流行语很适合你。”   她不解地看着王司茹:“什么?”   “你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整个宇宙,所以这辈子才修来如此好的福气,有个这么高大上的老公和漂亮伶俐的女儿。”   钟文静忍不住笑了出来:“谢谢,”想到薛欣彤平日里的表现,转而道,“小家伙懂事的时候是挺讨人喜欢的,说话一套套的,比谁都有理;可是想磨人的时候,谁拿她都没办法。”   王司茹大专毕业后便结婚了,家里有个五岁男孩,更是一个闹事的小霸王。因为孩子的话题,两人仿佛找到了生命中的知己,一路聊到登机入座。   周桐见此和身边的李军伟和薛少琪开玩笑:“这判断一个女人结婚与否啊,就和她聊孩子。已婚妇女只要聊到孩子,必然都会有扯不完的话题。”   王司茹啐他一口,笑道:“还不是你们这些男人的眼里全是工作,老婆和孩子何时入过你们的眼了?”   周桐指着她给李军伟和薛少琪看:“薛总,李经理,你们都听听。这王司茹不把我放到眼里也就算了,现在竟然敢叫板到你们头上!”   李军伟笑着打断周桐,一声令下:“行了。待会儿把她掘毛,你就该叫苦了,得瑟!”   *****   飞机起飞不到半个小时,薛欣彤便酣睡在座椅上。钟文静叫空乘送来毛毯,为她仔细盖好。王司茹坐在她斜后方的位置,看着钟文静小心翼翼的动作,轻声问一旁的李军伟:“李经理,您知道薛总和薛太太是怎么认识的吗?现在看起来还真是一对璧人。一个英俊潇洒,一个温柔贤惠。”   李军伟随着她的目光也瞅过去,刚好看到钟文静在为薛欣彤整理额前碎发的动作,温馨的场景让他这个接近五旬的老人也微微动容,喃喃道:“听老郑说,两人好像是同学来着。”   王司茹虽然已做了孩子的妈,但年龄终究不过二十七.八岁,粉嫩的少女心依然存在。此刻听到李军伟的爆料激动地说:“简直就是一部言情剧嘛!什么时候的同学,大学的还是高中的?听说薛总是留美的高材生,难道是研究生同学?”   看着面前只差手舞足蹈的王司茹,李军伟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急忙虎着脸训斥道:“打听起小道消息倒是兴奋地带劲儿,怎么不见你把这劲儿头用到工作上去。”   李军伟的忌讳并非毫无依据的:薛少琪是薛玉堂唯一的孩子,大家谁也没想到他的婚礼会举办得如此低调。婚礼当天,虽然该有的结婚福利都如数发送到了每位员工手里,但是关于新娘的消息整个公司竟然没有一点儿□□。慢慢地,关于薛少琪的家事,早已被公司管理层默认为了一个忌聊的话题。   他在公司呆了三十二年,可谓是看着薛少琪从实习一步步走到现在。最初的时候,薛玉堂将薛少琪安置在制造部让他看管。薛玉堂虽然几次交代过他,如果对方不听话想怎么训就怎么训,事实是借他几个胆儿也不敢朝薛玉堂的独生子开刀。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样放任的结果便是一个多月的功夫,薛少琪搞大了一个女员工的肚子。   那是李军伟第一次见薛玉堂发火,当着他和行政部经理郑智的面甩了薛少琪一个响亮的巴掌。庆幸的是受害者只是个还不满二十岁的小女孩,傻乎乎地什么都听薛少琪的,对于自己怀孕的事情也没有告知过其他同事。几人了解情况后带她去医院堕了胎,然后给了女孩不小的好处做了辞退处理。   因此,在得知薛少琪闪婚的消息时,李军伟的第一反应是这小子玩过火了,玩错对象了。后来,郑智被派作公司代表出席婚礼回来时,他也不由八卦地戏问,新娘是哪位富商或者政治人物的千金。   都说婚姻可以改变一个人,让她/他意识到责任的存在和应有的担当。但是如果将这个观点放在薛少琪的身上,李军伟绝不相信。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薛少琪的本性放在那儿,他会就此收手安于平淡的婚姻生活显然不现实。   可是,这样板上钉钉的定论竟然被意外地推翻了。结婚半年后,薛少琪正式留学毕业归来,进入公司上班。面对虎视眈眈的各路人马,他显得很有头脑,知道该团结谁该用脚踩谁。不到一年半的时间便奠定了他在公司总经理的位置。   总经办向来是个美女云集的地方。与之呼应,众多女性也为有这样一位高富帅的工作伙伴而兴奋不已。薛少琪此时的已婚身份显然已经被他的外表和能力所遮掩,一些大胆地单身女士开始公开以各种方式表达好感。   如此持续了近一个月,整个总经办被搞得乌烟瘴气。就在各部门的分属领导为他的放任纷纷失望时,薛少琪竟让行政部和人事部联合做了一份通知发送到每个员工的OA系统里,毫不留情面地对总经办里行为不轨的女员工做了通报批评及开除处理,并对各部门一些表现好的员工做了相应的人事调动。   李军伟不得不承认,这招‘杀一儆百’的范例很是成功。自此之后,薛少琪的私下为人如何他没有过多接触不便下结论,但是在公司与女性员工保有的适当距离让他无话可说。   也许正是薛少琪这一系列的转变,让李军伟一直也很好奇,这位让薛少琪闪婚,并保护得如此彻底的薛太太,究竟是何等人物,可以将曾经的浪子整治得服服帖帖。   今天看来,果然是个不容小觑的角色。   第 17 章   六人出机场时天已经全黑了。钟海涛原打算过来接她们,钟文静不放心他晚上开车来,所以没有同意。毕竟市区距离县城有近一个小时的路程,索性跟着薛少琪到了预定的酒店,凑合一晚。   薛欣彤第一次在外面住,进了酒店房间后显得兴致很高,围着两人说东道西。   “爸爸,这个沙发好软!”   “妈妈,你看,这个电视比我们家的还要大!”   “爸爸,我要睡这里。你看,这里!我要睡中间,最中间!”   “妈妈,这个是什么?怎么有这么多的小抽屉?”   “爸爸,……”   “妈妈,……”   期间李军伟、周桐和王司茹过来敲门,薛少琪正在接电话,钟文静只好过去开门。门外王司茹开玩笑地和她讲,三人先下去转悠转悠,顺便找地方吃个饭,不打扰他们一家三口团聚。   钟文静含笑应好。等李军伟他们转身离开后,她阖上房门,正要打电话订餐,奈何小家伙刚刚听到王司茹的话,吵着也要出去吃。最后没办法,钟文静只好从墙角的行李箱里给薛欣彤找出更厚的棉衣换上,带着她下楼找饭店。   七点多的夜晚对于市区来讲算得上是最热闹的时候,有步行匆匆赶回家的上班族,有冒着寒冷在街边闲逛的小情侣,也有像他们这样出来觅食的一家人。   薛欣彤有一点让两人很头疼,吃饭坐不住,有时软硬兼施才吃上半碗。三人刚走出酒店,小家伙就嚷嚷着想吃面。为了让她多吃点饭,两人答应女儿的要求,带她去了一家茄汁面连锁店。碰巧李军伟三人也在,自然就近拼桌坐在了一起。   饭桌上有周桐和王司茹的加盟,自然不会尴尬寂寞。两人时而讲工作上的趣事,时而借着活跃的气氛稍稍打探一下薛少琪和钟文静的私生活。薛欣彤太活泼,全然不顾薛少琪和钟文静的阻止一一为他们解惑。   直到几人吃完饭离开时,薛欣彤还趴在周桐的背上爆料:“叔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妈妈很快就会给我生个弟弟出来了,嘻嘻。”   众人:“……”   钟文静脸上一阵滚烫,抬头发觉想笑不敢笑的三人将视线不约而同地集中在她腹部的位置,内心更是尴尬至极。反观薛少琪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着揉小家伙的头发,语气颇为无奈:“宝贝儿,以后这些话留在家里说就够了。”   回酒店的路上,薛少琪抱着女儿和李军伟、周桐走在前面,钟文静和王司茹跟在后面聊天。经过半天的相处,两人对彼此都有了最基本的了解。看着前面的薛少琪,王司茹败给了自己的那点儿好奇心,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地问她:“文静,我听说……你和薛总是同学,什么时候认识的?”   钟文静没想到两人话题忽转,微微愣了下,见对方眼睛不眨地看着她,缓了会儿才回答:“我们不是同学。”   “啊?”这个答案让王司茹吃惊不已,她没想到从郑经理那里传出的消息竟然也是假的,不由接着多问了句,“那你和薛总怎么认识的?”   见钟文静迟疑,王司茹尴尬地连忙摆手:“我就是顺嘴问问……”   “通过……朋友。至于后来……挺戏剧化的。”钟文静笑笑,借机转移了话题,“你呢?刚毕业就结婚,夫妻感情肯定很好。”   “没什么好不好的。只怪当时太年轻,心想,与其嫁给陌生人,还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凑合,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王司茹虽抱怨偏多,但话语里调侃的意味居重。   听着喋喋不休陈述婚后琐事的王司茹,钟文静暗暗舒了口气。   *****   第二天因为薛少琪要赶时间,母女俩只能自力更生去车站,买票坐车,回到c县十点多钟。杨凤娥与钟海涛此时都在门店里,钟文静将行李安放在家之后便带着薛欣彤去了店里。   杨凤娥最近在左邻右舍的推荐下迷上一部电视剧,对着电脑正看得津津有味。直到钟文静推门进来时,杨凤娥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保持静止姿势。钟文静忍不住凑过去看了眼,有些好笑地问:“妈,看什麽呢?爸呢?”   薛欣彤也欢快地跑过去:“姥姥,你在看什么?”   杨凤娥笑呵呵地将她抱起来揽在怀里说:“姥姥在看电视剧,”说完才看着女儿解释,“前两天你胖婶介绍我看的电视剧,没事儿闲着倒看上瘾了。你爸闷得无聊,这会儿应该去周围串门聊天了。”   有了薛欣彤这个小家伙的存在,杨凤娥自然没有机会好好看电视,只能拱手相让给她,让她乖乖坐着看动画片。屋子里暖气热度足够,不久小家伙开始吵着出汗了。钟文静不敢直接给她脱掉外套,只得帮她解开外套的扣子:“过会儿汗消了再脱,先这样穿着。”   过了会儿,钟文静将衣服搁在里间的床铺上,折身出来刚坐到杨凤娥的对面,只听对方问:“昨晚少琪的妈妈打电话过来,说你答应再要个孩子了?”   听到这话她不由一怔,想到薛少琪对于这个话题的排斥程度,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自己的母亲总归比婆婆那边说话要随意,钟文静实话实说道:“少琪说彤彤还小,想等等再说,其实我也是这个意思……”   杨凤娥不等钟文静把话说完便瞪着她训斥道:“别什么事都往少琪身上推!”想到薛少琪每次过来和小区里的小孩儿热闹的场景,更觉得是自己女儿的问题,“我看只是你的意思吧!跟你说多少次了!你就可着劲儿的折腾吧……”   “我怎么折腾了!”钟文静心里满是委屈,自己都主动到那份儿上了还不讨好,热脸贴了薛少琪的冷屁.股不说,自己的亲妈还在这边指责她的不是,忍不住道,“薛少琪在您心里千百个好,他才是您亲生的吧。”   “对,你就是我当初从路上捡到的白眼狼!”   “妈,”钟文静拉着长音叫了声,带着几分撒娇无奈的口吻,继而又对着杨凤娥紧绷的脸忍俊不禁,“就算是白眼狼,那也是您生出来的。”   杨凤娥看她嬉皮笑脸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絮絮叨叨教训半天。钟文静心不在焉地听着,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   从进到店里到午饭后,杨凤娥的唠叨时断时续。不中听的话听多了,钟文静心里也很憋屈。明明是薛少琪单方面的否决,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背负罪名?只是看着怒气盛的母亲,这样的抱怨她也唯敢在心里腹诽,心里的火气是越积越多。所以,看到薛少琪打来电话时,没好气地问:“什么事?”   薛少琪被噎得不轻,不由问了句:“怎么了?我没惹你吧?”   钟文静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听到对方小心试探的口吻心里的憋屈也散去不少:“没事,”模模糊糊听到彼端叫菜点餐的声音,“你们还没吃饭?”   “嗯,”薛少琪很少和她谈工作上的事情,这次也是一笔带过,“上午协商时间迟延,不过不出意外的话下午应该可以敲定。”   她不由吃惊:“这么快?”昨晚坐在一起吃饭,饭桌上难免不会涉及到工作的内容,她记得四人最快拿下这个项目的时间也要到明天上午。   即使这样,薛少琪的声音也没听出多少惊喜,冷冷清清地解释了句:“碰巧遇到了熟人,”工作的话题就此打住,他转而道,“如果今天下午结束的早,我过去家里一趟。如果赶不及,我明天回出之后还有两个会议要开,就不过去看爸妈了。”   “嗯,”她抬头迎上杨凤娥研究的目光,回答,“你和妈说吧。”   钟文静将手机交给杨凤娥,不知薛少琪在那边说了什么,杨凤娥脸上挂满了笑,看得钟文静心里更是不舒服,片刻后只听杨凤娥讲,“下午忙完再赶过来指不定要到夜里什么时候,不用这么麻烦……这工作归工作,生活归生活,必须得分清……我刚还在说静静,你们现在年轻,更何况有了孩子可以让我们做长辈的帮忙带着,怕什么……明天早上我让你爸送静静和彤彤到机场,跟你一块儿回去……”   钟文静不等母亲说完便插嘴道:“妈,我和彤彤今天才刚过来,怎么……”   杨凤娥瞪她一眼,不悦道:“那你可以把彤彤给我们留这儿。我现在看到你就来气,你留这儿是想给自己找气受还是想气我?!”训完她又对另一端的薛少琪说,声音相较于训钟文静时柔和很多,“不管你们年轻人怎么想,我们做长辈都希望身边可以多有几个小孩儿蹦跶。这边我已经训过她了。你是个好孩子,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对吧?”   薛少琪这天夜里终究还是打车过来了,但饶是能言善辩的他也没能改变两位老人的初衷。钟文静想到白天无聊的父母,将小家伙忍痛放在了A市陪两人,第二天早上更是一步三回头地踏上了离开的脚步。   钟海涛提议送他们到市区机场,却被两人拒绝了。坐进出租车后钟文静的整张脸就开始变得很难看,在家里满打满算呆的时间也不到24个小时,忍不住朝他抱怨。   薛少琪直接冷言回击过去:“来之前我就提醒过你,是你自己不听,现在这样关我什么事?!”   “……”   第 18 章   钟文静语竭,眼角余光瞥见心不在焉玩手机的薛少琪更觉一阵胸闷。是啊,明知现在两方家长催得厉害,她还没一点眼力劲儿地往风口上撞。更何况,在杨凤娥心里,薛少琪的地位远远高于她这个亲生女儿。   出租车里的异常安静,让低头摆弄手机的薛少琪慢慢察觉不对劲儿。他侧头看过去,只见钟文静视线放在窗外,眼神呆滞。   薛少琪不动声色地敛了敛眸,稍微靠过去:“看什么呢?”   她不语,一把将他推开,顺带往车窗的位置挪了挪。她挪,他也挪。两人沉默地僵持,最后被他逼到车门边。钟文静心里烦躁,不悦地看他:“离我远点。”   薛少琪瞟了眼前面‘专心致志’开车的司机,然后微垂目光看她:“差不多够了啊,今天一整天摆脸的可都是你。你有气也不能往我身上撒什么啊,我招谁惹谁了。”   钟文静气不过地瞪他,质问的内容却让薛少琪难得震惊了:“以后你少在我爸妈面前晃悠!从我今天踏进家门起,我妈就看我不顺眼,和你脱不了关系!离我远点,别碰我!”   这次薛少琪还没来得及说话,倒是前面的司机开口了:“如果一个男人愿意花心思去讨好另一伴的家人,只能说明他在乎……”   没等司机的话说完,薛少琪便打断了,半开玩笑地碰了碰她,话语间全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高姿态:“听听,你自己笨不说,管我什么事。妈看你不顺眼,你找我出气,我说半句了吗?差不多就够了。”   “薛少琪。”钟文静低低的声音里充满警告,可张了张嘴又不晓得说什么,最后烦躁地拿开他放在腿上的手掌,靠着椅背看窗外。   虽然是相似的姿势,甚至车厢里的火药味比刚刚来得更浓,但药剂的成分却发生了质的变化。薛少琪微扬嘴角,瞥了眼情绪不佳的某人,远离战火回到自己的位置。   ******   假期生活缺少了薛欣彤的吵吵闹闹,让钟文静很不适应。回去薛宅,王珍华常常明里暗里给她透露想抱孙子的期盼;不回去,常常是她自己一个人闷在家里。   这晚,薛少琪从书房忙完工作出来,钟文静正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他掀开被角坐进去,瞟了眼,随意问道:“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钟文静声音低闷。她现在的生物钟是彻底被打乱了,每天不是吃就是睡,只差赶上猪的生活了。   薛少琪低声笑着躺下,顺势将她揽进怀里,手掌由着她睡衣的下摆缓缓探进,贴在她耳边暧昧地说:“既然睡不着,那我陪你做点运动好了。”   “别闹了。”她心情不佳,哪有心情做这档子事,正想开口阻止,眼前却忽然浮现出杨凤娥和王珍华苦口婆心与她对话的场景,原本想要阻拦的手指不觉顿住,由着他随性折腾。   认识他将近十年,她不得不承认对方是个控制力极强的人。第一次对薛少琪产生印象深刻源于一句话,他贯彻多年的金句:“我不喜欢事情脱离控制的感觉,很不喜欢。”   明明很狂妄的一句话,但他却做到了:交往过无数的女友,她从不曾见过分手后他有半分颓废的表情;扬言要毕业后拿下星润,他游刃有余地靠三年打拼站在了顶点。   而此刻,即使被欲望充斥着全部神经,他也不忘探手去摸床头柜里的避.孕.套。钟文静忽觉心里莫名地泛起惆怅,来不及多想地握住他的手臂,气息不稳:“不要用。”   薛少琪顿住,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她。两人呼吸缠绕,她眉眼间全是自然流露的娇媚神色,惹得他的眼神不觉更暗几分,手指却不含糊地掏出一片,撕开封口,正要继续下一步动作时,钟文静忽然将东西夺过来扔至地上,另一只手直触他的敏感位置。   薛少琪不防,随即发出低闷的哼声。   她借机将对方一把推开,翻身压住对方,通红着脸颊去挑战他控制力的极限。薛少琪第一次面对如此主动的钟文静,很不适应。大脑似乎当机般的任由她笨拙地动作,神经渐渐清醒后,他利索地翻身将她重新置于身下。   两人四目相对,钟文静被他盯得有点尴尬,不觉别开视线。薛少琪沉默良久,捏着她的下巴迫使两人视线相对,低低地问她:“你确定?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嗯。”她的声音落地果断,仿佛要切断退路,带着几分决绝的意味。   她的紧张和局促尽数落在他的眼里,薛少琪仿若不曾察觉,抬手轻轻撩开她耳际的碎发,扯了扯嘴角:“那我只能提醒你……”他微顿片刻,继而事不关己地缓缓说,“希望你以后不会为这个决定后悔。”   被钉住的那刻,钟文静忽然忆起:好像有那么一件事,是脱离了他的预计,为此也改变了薛少琪一生的轨迹……   *****   第二天早上醒来,看着身侧凌乱空荡的位置,钟文静默默发呆。忽闻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她接通,彼端立即传来爽朗的笑声:“哈哈,亲爱的,起床没,陪姐姐逛街怎么样?”   钟文静忍俊不禁,声音却绷得僵硬严肃:“不去,工作忙的要命,没时间。”   刘璇带着笑声鄙视她:“小气!你也不想想,我们这些劳累命和你们正式单位的员工能比吗?还寒暑假!哼,姐姐我从毕业之后就没享受过这等待遇!起来了!一会儿我过去找你。”   刘璇登门拜访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钟文静正在打扫房间,给她开门后招呼道:“你先坐着歇会儿,马上就好。”   刘璇依言在客厅坐下,看她埋头清理家具,开玩笑道:“薛少琪这是拿你当贴身保姆用呢?就他那身价,还请不起个保姆?我要是你,早和他撂摊子对着干了!”   钟文静直起身和她解释:“是我的意思,刚搬过来时他就提过这事儿。是我不太习惯,况且我自己假期多,正好用来打发时间。”   刘璇不赞同:“你就傻吧,把自己整得跟个大妈似的,只会增加他红杏出墙的念头。何况就他那模样和身价随便往那儿一放,即使纹丝不动都难保没有倒扑过来的不要.脸的花蝴蝶。”   钟文静垂眸将擦拭过的脏抹布拿去洗手间清洗,反驳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有了李炜东还不知足!”   刘璇原本明媚的脸上瞬间晴转多云,不耐烦道:“以后少在我面前提他!”   钟文静笑着看她:“哟哟,怎么了这是?前两天不还黏糊得如胶似漆的吗?”   刘璇白她一眼:“滚!”想到昨天开会的场景,忍不住抱怨,“要不是他在会上和我作对,我提出的建议会通不过?他就是等着其他同事看我的笑话!”   钟文静见过李炜东,三人一起吃过饭,是个很稳重的人,此刻不由替他辩解:“你们两个部门不同,他如果一味迁就你,那还不乱了套?”   “他迁就我?放屁!昨天开会时我提的意见很多人都赞同,就他装腔作势地在那儿唱反调!”刘璇说到这里,手机骤然响起,拿起来看到来电显示接通,上来就是一句,“干嘛,别给老娘打电话,哪远滚哪儿去!”   钟文静看着被好友丢掷一边的手机,微微扬了扬嘴角,了然道:“行了。前段时间还不是你自己说要将工作和生活分开?走吧,出去逛逛散散心,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刘璇有气无力地点点头,恨恨道:“我今天不把他拉我包里的卡刷爆了,老娘我以后跟他姓!”   “……”钟文静看着一脸怒气的好友笑着摇了摇头。刘璇属于大大咧咧的个性,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她不好插手他们的私事。   两人下楼,刘璇看着坐在副驾位置系安全带的钟文静问:“哎,我说,你那车子整天不见太阳的丢在车库里,会不会长毛了?”   钟文静无奈道:“姐姐,你今天心情再不爽也不用处处和我玩来找碴的游戏吧?我上班的地方距离这边又不是很远,每周固定的三点一线,而且学校又管夜宿,我哪里用得到车。”   “唉,”刘璇叹了口气道,“真是富人不知穷人的苦啊,你那车整日丢在车库纯属浪费!”   钟文静闻言不自在地动了动嘴角,所幸刘璇正盯着前方的路况并未发现她的异常。她不习惯开车的真正原因其实更多的是因为,车子本身和她的学校以及工作环境格格不入。   轿车是薛玉堂给她买的,那时她和薛少琪刚刚订了婚。薛玉堂和薛少琪僵硬的关系由来已久。自钟文静认识薛少琪的时候就模糊地知道他和父亲的关系不好。薛玉堂估计也是想借这样的机会缓解父子的僵局,这样的想法更让钟文静不知如何拒绝。   那天下班后她打电话说服薛少琪,让他陪她一起过去提车。来到4S店里看到牌子时钟文静真的是惊呆了,薛少琪也是虎着一张脸坚决要退掉。那时的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将他们父子的僵局推至更冰的极点,车子虽然最终买了下来,但她至今一次也没用过。   想到这里,钟文静暗叹一口气,转移了话题:“我昨晚见同事发的朋友圈,德化街的紫龙商场在打折促销,淘了不少好东西。”   刘璇顿时来了兴致:“真的?那我们现在也过去瞅瞅。为个养家糊口的破工作,我这都快一个月没好好逛过街了。”   钟文静笑笑,看她开车。只是这时的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目的地会有一场未知的重逢等着她。让她匆忙得来不及整理繁琐的心绪。可是,就是这么的意料之外,却又是那么的情理之中……   第 19 章   站在紫龙商场门口,看着入口处摩肩接踵的人群,两人顿感无形的压迫。   彼此苦着脸地互看对方一眼,刘璇先开了口:“我看我们还是先去附近逛逛,吃点东西,养精蓄锐之后再来?”   钟文静看着前面熙熙攘攘的身影,再抬头看了眼悬挂在商场处的大钟,十点五十分,默契地点点头:“ok.”   德化街借由紫龙商场发展而来,最初街道两旁摆有各种小吃店,首饰店,古玩店等各具特色的小商铺,到现在被规划成一条标准的商业街,每年旅游观光的游客也常会到此一游。   两人简单地吃过午饭后,兜圈逛进一家精品店。   刘璇最近刚打理了头发,把之前翩翩长发一刀挥之为时尚的齐耳短发,所以此刻对着琳琅满目的小饰品只能望洋兴叹:“长发时想剪短发,短发时想留长发,人生自古难两全啊。”   钟文静笑看她一眼,将选中的小饰品交给售货员:“麻烦你帮我把这个包起来,谢谢。”   “什么?”刘璇凑过来,等看到是一对儿童发卡后,一副无可救药的表情看着钟文静,“你非要将自己的大妈形象进行到底?哎,你说说你,每次和你一起出来逛街,除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外,你不是买给彤彤的,就是买给长辈的,我真是服了你了!”   钟文静并不理会好友的嘲讽,理所当然道:“彤彤的生活当然由我打理。至于长辈们,你不给他们买,他们永远不会觉得缺什么。这些等你结婚之后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刘璇撇撇嘴,转身之际眼尾扫到斜对面的一家男士专卖店,恶作剧地拉她过去:“既然你要将贤妻良母的形象进行到底,我不介意再陪你逛逛男装店……”钟文静自然不从,正要挣脱,对方却忽然放开了她,脸色不佳地直冲对面的门店,“我靠,什么玩意儿!”   钟文静察觉到她的异常,连忙快步跟过去,可还没等到踏进店里就听见一记耳光,随后便闻生气的女声:“你谁啊,疯人院里跑出来的吧……”   钟文静急忙拦住又欲上前的刘璇。只见李炜东恨恨地看着面前怒目圆瞪的刘璇,话却对身旁的女孩说:“梅梅,闭嘴。”   女孩不解:“凭什么?她精神不正常……”   “闭嘴!”   周围都是驻足旁观看好戏的购物者,此处实在不是一个吵架论理的好地方,钟文静只得小声安抚好友的情绪:“先出去,什么事回头私下再说……”   刘璇一把甩开她,心里的怒火让她变得口不择言:“走什么走!我跟你说,薛少琪现在之所以不把你放在眼里不就是因为你好欺负!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怎么对付这些不要脸的臭男人!”   刘璇这次挥起的巴掌没能如愿以偿地落下,李炜东拽着她的手腕沉默地朝出口走去,直到将人带至偏僻的广场一角,绷着脸恨恨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把自己的脾气改改!”   “我脾气怎么管你屁事!李炜东,我警告你,我俩这次彻底玩完了!”   “站住!”李炜东几步过去将她重新扯回来,“那是我妹。”   “滚开!你他.妈的妹子一箩筐,我管你哪个妹!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给老娘滚远点!”   李炜东被对方狠狠踹了一脚,倒吸着凉气道:“靠,还踢上瘾了!那是我亲妹妹!亲生的,听不懂人话吗?!”   “亲……”刘璇顿时语噎,半天回过神儿来,再看看面前阴沉着脸色的李炜东,她心里慢慢生出几分心虚,目光也开始四周围地打转。   随后赶来的两人看着这么诡异的一出,不由放缓了脚步。   女孩先钟文静一步过来:“哥,这到底怎么回事?”   李炜东低头看着恨不得将脸一埋再埋的刘璇,嘴角微勾了个弧度,回头对女孩说道:“梅梅,你先回去。”   钟文静没等李炜东开口,看着刘璇窘迫的样子便知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个大乌龙,主动说道:“我等下还要再转转,你们先走吧。”   李炜东点头示意:“那我先带她离开,今天真的很抱歉。”   *****   德化广场始建于五年前,相应的娱乐健身等配套设施齐全,加上今天又是周末节假日,所以广场上遍布玩耍散步的老人和孩子,中心的音乐喷泉周围更是聚集了不少嬉闹的情侣和儿童。   钟文静在长椅上坐了估摸一刻钟,接到王珍华打来的电话:“我让刘嫂熬了粥,你晚上和少琪一起过来。”   钟文静低声应了句:“嗯,那我一会儿给他打个电话。”   王珍华叮嘱她:“行,下班了让他回家接你,别总是想着凑他的时间来回折腾自己。”   都说世上最难相处的是婆媳关系,但钟文静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王珍华对她真的很好,没有因为两家的差距而低看她,也没有因为她最初的窘迫而嫌弃她,更没有因为她的工作而埋怨过她。   不远处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手脚并用的趴在地上和一只小狗对额头,钟文静对狗的品种没有多少研究,但从外形上看得出来,那应该是只少见的品种狗。不出半分钟,男孩的母亲过来将他从地上拎起来,小家伙连忙也将小狗拎起来,一脸焦急地大喊:“妈妈,我的宝宝,你别弄伤了我的宝宝。”   短短的一幕,看得钟文静忍俊不禁。   “文静。”   左侧传来低沉的叫声让她不由回头看过去,脸上还未来得及收敛的笑容瞬间僵住,语言神经系统也暂时短路了。眼前的人,令她恍惚。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想过千万种两人重逢的场景,设想过每种场景的招呼语。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在这般情况下。   五年的时间,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相对而视。   他变了,变了很多。这个认知掠过脑海时,钟文静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五味杂陈。对方静静地看着她,面带笑容。   钟文静张了张口,最后出口的话却化为了一句简短的问候:“好久不见,钟宇。”   钟宇点了点头,不知是在回答她的问候还是在自言自语,声音低沉:“是啊,好久不见,”他微微环顾四周,最后将视线重新放到她身上,“一个人?”   “嗯,”她应道,“本来和朋友一起逛街,后来遇到点儿突发状况。她先离开了。”   钟宇盯着她看了数秒,而后抬起手腕上的手表看了看,提议道:“没事的话,一起坐坐?”   即使没有钟岚之前讲的那些话,她也明白两人终究会有再见的一天,不管是在A市还是在B市。该来的终究躲不开,她想了想,点头应道:“好。”   *****   德化街的餐饮店很具特色,开放式的就餐环境搭配着团簇的鲜花。两人选了靠窗的位置,木质的餐桌上摆放着一束满天星,窗台的位置更是堆满了一簇簇的百合。   钟宇看着低头默默捧着茶杯的她,问道:“学校,现在应该放假了吧?”   钟文静微微一愣,随后点点头:“嗯,有七.八天了。”   他顿了会儿,似有感叹:“我没想到,你会选择做老师。”   她的手指有些微凉,便将温热的茶水捧进手心暖着,大概是钟宇的表情感染了她。钟文静也微微感叹:“是啊,我自己也没想到。”而且她更没想到会来B市任教。只是这样的感叹此刻并不适宜出口。   “怎么想到做老师的?记得以前……”他顿住,不知是该继续还是就此打住。   两人五年没有联系,再聊天势必要扯出往事,但两人的往事,似乎又不适合回忆。钟宇记得,上大学时的她,每次轮到试讲课的前一晚就会在电话里和他抱怨,导师如何偷工减料,拿工资却让学生劳心劳肺地代课,甚至赌气般地立下豪言,毕业之后绝不再踏三尺讲台。   她喝了口茶水,盯着陶瓷杯沿的花纹细数,低声和他解释:“是薇薇。当时毕业忙着找工作,她见网上发布的招聘信息。本来只是报着试试的打算,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幸运。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工作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何薇也在B市?”   钟文静摇了摇头,低声道:“她在这里不到半年就离开了。”   钟宇看着她忽变落寞的神情,一瞬间便明白了原委。转而想到不久前和朋友去散心时看到的一组照片及签名,试探地问道:“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没有。”   钟宇并不确定那组照片的主人是何薇,但是背面的签名有太多疑点。他犹豫地问道:“何薇离开是不是因为怀孕的事情?”   她脸上吃惊的表情足以证明他的推断是正确的。钟宇道出不久前看到的一幕:“我几天前在离忧山上的许愿树看过一组男孩的照片,背面的签名像是她要对你说的话。”   “离忧山?在哪里?是H省吗?难道她回去了?……”   钟宇看着变得格外激动的她,一一解答:“在Y省,很小的一座寺庙,”讲到这里,钟文静的脸色瞬间变为苍白,他心知对方定想多了,再次解释,“何薇应该只是过去游玩。从她的签名里可以看得出来。你不用担心。”   “嗯,”她微微松了口气,手指摩挲着茶杯的纹理,缓缓道,“她过得太辛苦了,钟宇。薇薇离开的那天,她甚至不让我去送她。可是四年了,她为什么一点儿音讯都不肯给我?”   钟宇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她道了声谢谢,接过纸巾微微仰头盖住湿热发酸的眼眶。这些话放在心里的时间太久,早已盖满了灰尘。此时被她重新揭开,势必会扬起尘埃乱入眼睛。顿了会儿,钟文静才闷声道:“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他笑着摇头:“没事。”   其实他很想开口问问她:与何薇的四年比起来,他离开的五年时间里,她是否也会偶尔想起他?哪怕这个‘想起’,只是一瞬的时间,只是简单的两个字。   第 20 章   两人走出小店,天色已是灰蒙蒙的一片。钟文静笑着和他道别:“钟宇,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他目光微垂,看着她的眼睛:弯弯的,亮亮的,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样。   钟宇不觉微微别开视线。   记得上大学那会儿宿舍卧谈,杨文涛曾问过他,喜欢钟文静什么。当时他难得认真地想了很久,为此还被宿舍人嘲笑敷衍。其实说实话,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喜欢哪点。她的缺点,他反倒是可以细数一堆出来。但就是这么一个人,让他忍不住想对她好,想放在身边护着。只是他没想到,最后反倒是他,把她那双爱笑的眼睛惹得通红,泪流不止。直到,把她弄丢了……   钟宇语气有些无奈,静静地看着她:“文静,我们非要这么客气吗?”   钟文静闻言顿了下,有些不自在地将耳际的碎发别到后面:“很久都没有薇薇的消息了,可能是太兴奋了。”她抬手指指站牌的方向,“那我先走了,再见。”   他看着她:“我送你。”   她笑着婉拒:“不用了,这里有直达的公交,很方便。”   钟文静拎着两个纸袋刚走两步,只听背后传来一声叹息和低沉的话语:“静静,难道我们真的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吗?”   “……”   她很想说,不是的。可是张了张嘴,却艰难地吐不出来一个字。   *****   钟宇开车送她回鑫苑家园,一路上两人聊着各自的工作。   她讲起放假前学校里男生间的一场闹剧,他笑着给她指点:“十三四岁的男生正是以自我为中心的时候,你可以试着轮流让他们做小组领导,说不定学会换位思考后可以收敛点淘气的脾性。”   钟文静听闻后不觉点点头:“嗯。下学期开学或许可以先试试看。”   他边开车边瞅了她一眼,忍不住道:“以后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先看看别人都是怎么做的,描葫芦画虎的方法说不定真会奏效,不要老是一个人在那儿瞎叫劲儿。”   钟宇的一番话说完,两人都不禁愣住。   这样的场景是何等的熟悉:以前的她,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常常打电话向他求助;两人在一起的时候,看到瞎忙活的她,他也会忍不住边笑边指点。   因此,纵使后来两人分开,钟文静从心里一直都是感激钟宇的,是他教会了她很多在社会中出世与入世的生存技能。   此刻,她笑了笑,打破尴尬,低声应道:“嗯。”   开车送她到小区门口,钟文静看着车窗外熟悉的建筑,搬动开关的手指顿住,回头看着他真诚地说:“今天真的很谢谢你钟宇。不是因为客气。谢谢你告诉我关于薇薇的消息。”   钟宇笑着点点头,表示理解:“嗯,”在她掰动开关下车前,终究还是忍不住地问了出来,“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   她缓缓回头,嘴角高高的勾起,看着他低声道:“挺好的,”想了想又补充说,“我现在有自己的孩子了,叫彤彤,很可爱。”   “嗯,”他看着她忽然变得柔和的脸庞,“我在钟简那儿见过照片,很可爱。”真的很可爱,长得和她很像。   “谢谢,”她指指窗外,“那我下去了。你回去时路上小心点,再见。”   她打开车门下车,站在路边朝他挥了挥手,而后转身朝里走。   “静静。”   “嗯?”她回头看着下车后慢慢走近的他,不解地问,“什么事?”   “离忧山的位置很偏僻。如果你决定了什么时候过去,可以跟我提前打声招呼,我让那边的朋友接应一下。”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看着对方不太信任的眼神,她淡淡地笑笑,“我之前一个人去过比它要偏远更多的地方,那才叫一个陌生。放心吧,没事。”   “静静,”他再度开口唤住她转身离开的脚步,她疑惑地看着他等待下文。他沉默,良久之后才道,“不要什么事总是藏在心里委屈自己,我希望你过得快乐。”   刹那间,钟文静只觉心口被狠狠地撞了一下,眼眶和鼻子也被震得微微发酸。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数秒后才重新抬头看向他,终是将今天绕在嘴边无数次的感慨轻声道出来:“钟宇,你变了很多。”   “是吗?”他扯了扯嘴角,和她开玩笑般地确认,“变好了还是变差了?”   钟文静却笑不出来。   她摇了摇头,低声重复道:“变了很多。”   变得让她心酸,心疼,与好坏没有关系。以前的他,眼里全是自信和满满的笑容。可是现在,却装了太多她读不懂的疲惫和无奈。这样的改变到底是经历了怎麽样的沧桑和历变。   她此刻想表达的意思,钟文静觉得他会懂。以前的他们,即便只用眼神交流就可以轻易地读懂对方的想法。   事实上,钟宇懂了。他也不免有些失神:是什么让他变成这样的?自甘堕落还是随波逐流?   “进去吧。”钟宇朝她摆摆手,转身朝驾驶座那侧的车门走去。   “钟宇,”她在背后叫住他,缓缓道,“我也希望你过得幸福。一直都是。”   *****   钟文静回到家,将纸袋放到玄关处的柜子上。一件是给王珍华买的保暖衣,一件是给薛玉堂买的羊毛衫,正好晚上吃饭时送过去。   从包里掏出给薛欣彤买的发夹放到固定的盒子里后,她换了拖鞋去洗手间洗手,然后折身去阳台收拾白天洗净的围裙。   忽闻开门声,她连忙走出来,只见薛少琪正弯腰换拖鞋。她抬头看了眼客厅墙壁上的时钟,不由问了句:“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嗯,”他低应一声并未解释,转身看到柜子上的纸袋随口问道,“你去逛街了?买的什么?”   她走过去打开给他看:“我给妈买了身保暖衣,给爸买了件羊毛衫,你看看怎么样?刘璇说颜色艳些好,可我现在有些后悔了。你说,妈会不会觉得这个颜色太亮了?”   薛少琪瞟了眼,漫不经心道:“还行。”   钟文静撇撇嘴,从他那里征询意见通常得到的都是模棱两可的答案。不抱希望便没有失望。   她将衣服重新叠好放回袋子里。见他从洗手间出来便朝书房的方向走去,忍不住问他:“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薛少琪头也不回地说:“我一会儿有个视频会议。”   “要多久?”   他转身看着她,脸上全是不耐烦。她小心地解释:“我想提前和妈说下时间,省得晚饭做早了让他们干等着。”   “一个小时。”他说完便‘嘭’的一声扣上了书房的门板。   对于他最近频发的喜怒无常,钟文静已经学会了坦然处之,坚持‘三不原则’:不理会,不过问,不放在心上。   给王珍华报备了过去的大概时间后,她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用平板电脑搜索“离忧山”的具体位置和简介。   钟宇说的不错,寺庙的位置的确很偏僻,从寺庙所在的县城过去也要换乘三次交通工具。   何薇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她又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方?还有钟宇所说的照片,它的背面究竟都写了什么?所有的疑问都在她心里打上了大大的问号,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过去看看。而且,钟文静内心还带着一丝隐隐的期待,期待可以在这里查询到何薇的下落。   搜索了离忧山的位置和路线后,她查询了航班,明天上午有一班9:45的,下午14:05到Y省,之后还可以坐车赶往县城。确定了时间、路线和位置后,钟文静果断地买了机票。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后,她回头看了看紧闭大门的书房和墙壁上的时钟,起身进卧室开始收拾行李。   她刚刚还特意查看了那里的气温,半大的行李箱被她塞满了衣服。弄好一切之后,她拿起床头矮柜上的手机看了眼,已经超过了薛少琪所言的一个小时。她连忙将收拾好的行李箱推至角落,走出去。   书房的大门依然紧闭,她耐着性子又等了一刻钟,最后忍不住过去敲门。   上次去老宅吃饭,车子因为被堵在了路上,两人足足迟到近一个小时,王珍华和薛玉堂愣是坐在饭桌前等到他们过去,然后重新回锅热了饭菜。薛少琪虽然生气地和他们讲以后不用可以等他们过去,但是钟文静并不觉得这话会奏效。   几声敲门之后,里面并无回应。她轻轻转动门把,刚打开一条门缝就被里面的烟气熏得不由轻咳出来。薛少琪背对着她站在窗前,腾升的烟气暗示着他的指尖还夹有香烟。   钟文静默不作声地走过去,从他指间将香烟拿掉,转身要将它按灭在书桌上的烟灰缸里。   他转身抓住她的胳膊,沉声道:“还给我。”   她固执地将香烟按灭,随后拂开他禁锢的手掌,转身走到窗前想要打开窗户透气。忽然身体被人从后面握着肩膀翻转后用力地按在墙壁上,下一秒唇齿间充斥的全是浓浓的烟味。   钟文静皱着眉使劲儿想要将他推开,却只是徒劳,很想张嘴用力咬下去,可又担心等下过去吃饭会尴尬,正犹豫间只觉唇上一阵疼痛,铜臭味瞬间融合进烟味里。   没等她做出反应,薛少琪放开她的唇瓣,渐渐下移贴至她的锁骨处,用力吸.吮.啃.噬。钟文静吃痛,他却死死地摁着她的双肩,肩膀被人按在墙壁上咯得生痛,她忍不住高声和他抗议:“薛少琪,痛,放开我。”   她的抗议慢慢拉回了薛少琪的理智。他将脑袋搁在钟文静的脖颈处,炽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埂窝里。片刻,他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原来你也知道什么叫痛?”   第 21 章   钟文静浑身一颤。   原来,他看到了:看到了送她回来的钟宇。   那么,薛少琪应该也会想到‘瞿悦’这两个字吧。   这段错综复杂的感情线,果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   钟文静原本置于两人身体间抗拒的手掌慢慢垂落,再度开口时声音已不复刚刚的激动,甚至带着几分事不关己的淡然:“薛少琪,痛不痛是你自己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说到这里,她抑制不住地轻笑出来,微微点点头,自言自语般缓缓地,低低地,肯定地重申,“嗯。和我没有一点儿关系。”   钟文静讲完随即一把将他推开,径直走出书房。房间里的烟味太浓重,熏得她眼眶酸痛。   *****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薛少琪衣衫整齐从书房走出来,站在卧室门口象征性地敲了敲,推开门后,身体随意地斜靠在门框边,对着坐在床沿发呆的钟文静淡淡道:“妈刚刚打电话过来,你收拾收拾。”   他一脸恰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的表情,愈发让她觉得心里发堵。   钟文静不明白是自己太过较真还是薛少琪太过健忘:做为事端挑起者,他总是以一副犹如恩赐般的高姿态主动和解,好似不愿和小气的她一般计较。   她张了张嘴,但是想到两位长辈对着一桌冷菜残羹互望的场景,拒绝的话怎么也没办法说出口,停顿数秒后,沉默地起身迈向卧室口。   薛少琪不动声色地瞅着她,等对方擦身而过迈出主卧,他随即也转身走到门口的玄关处,拎起旁边矮柜上的两个纸袋,率先开门出去。   ……   一路无话的两人在停车踏进薛家老宅的那刻起,都不约而同地卸下了面部紧绷的线条。   王珍华看着一起进屋的两人,笑着冲他们招手:“快去洗洗手,我刚让周嫂把煲的汤重新热了下。”   钟文静从洗手间出来后依言挨着王珍华坐到席间,看着饭桌上一道道滋.阴.补.阳的菜和汤,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里哭笑皆非的心情。而更令她坐立不安的是王珍华在旁边喋喋不休的暗示:“多吃点……最近怎么看着又瘦了……这样可不行……生孩子是需要……”   “妈!”王珍华话未说完便被自家儿子打断了,薛少琪脸色不佳地将饭碗放到餐桌上,“我没打算再要孩子。”   王珍华闻言脸色‘唰’地沉下,重重地将碗掷在桌上,瞪着他问道:“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我只要彤彤一个。”   “你!”王珍华气急,陡然想要站立的身子却忽然被迫跌落回座椅,一脸痛苦地捂着胸口,顿时吓住了所有的人。   “妈,”钟文静连忙推开椅子站起来,边帮她揉心口边朝身后喊道,“周嫂,快把药拿过来。”   王珍华将钟文静端着温水的手挥开,看着想要靠近的薛少琪气虚喘喘地说:“以后别在我面前晃悠!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不省心的儿子!”   钟文静看着默不作声的薛少琪和不停安抚老伴的薛玉堂,想了想解释说:“妈,少琪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商量过了,这件事顺其自然。这几天他因为工作上的事不太顺心,所以说话有些冲,您别太在意。”   钟文静说完暗暗朝薛少琪使眼色,对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两人目光在空中对峙半分钟有余,薛少琪才别开视线,上前两步端起餐桌上的水杯,递到王珍华面前:“我的错。”   王珍华刚刚也不过是一时心急,身体并无大碍。看着面前服软的薛少琪,心知也是自己逼的太急。但不逼迫他,对方显然不会上心,那么她想抱孙子的愿望只会愈加遥遥无期。   演了半天的戏,王珍华明白这么拙劣的演技如何能瞒得过众人,心里难免带有几分尴尬,虎着脸冲儿子训斥:“知道错就改!我看我剩下这半条命不被你这样气死才怪!”   “妈!”薛少琪深皱起眉头,不悦地打断王珍华,“您瞎说什么呢?!”   母子素来没有隔夜仇。王珍华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薛少琪一字一句认真地听着,不时还会乖乖地点头附和。不出片刻,席间又恢复了如初般的和谐,钟文静暗暗舒了口气。   常言说,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可结婚注定是两方家庭的事。所以,钟文静并不怪王珍华的急切。而且,薛少琪是他们唯一的孩子,长辈们想抱孙子的愿望她能理解,更何况薛玉堂和王珍华对彤彤也是打心眼里喜爱。   晚饭后,两人驱车离开。钟文静透过后视镜看着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目送他们的长辈,想到刚刚饭桌上的争执,忍不住说道:“妈身体不好,你有什么话不能搁在心里,非要讲出来惹她生气?”   薛少琪看前方沉默不语,却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冷不丁地问了句:“不累吗?”   钟文静条件反射般地动了动身子,没多想,带着微眯醒来的鼻音回答:“还好。”   他听闻不置可否地微勾嘴角,不再作声。直到五六分钟后,钟文静才惊觉他微勾嘴角的含义,心脏顿时像是被人重重地击了一下。不痛,但却极麻,麻木到她懒得再开口争论辩解。   论口才,她比不过他,从来都是输得一败涂地。   *****   开车进小区,泊车,上楼,开门,关门,一系列的动作完成,还没来得及换棉拖的钟文静便被薛少琪一言不发地拦腰抱起丢到沙发上按住。   她扭着身子挣扎:“你干什么,放开我。”   薛少琪随即发出一声冷笑,好似听到一个很大的笑话:“放开?放开了你怎么兑现今晚给我妈的承诺。我现在不过是尽心尽力地在帮你顺其自然。”   钟文静挣扎的动作在他讲出这番话后一时顿住,抬头看着他冷冷清清的目光,心底泛起的凉意几乎封冻了她的神经。她艰难地开口:“薛少琪,不要忘了你当初的保证。想发疯别扯上我。”   他轻‘呵’一声,两人呼吸纠缠,他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咬牙切齿地缓缓道,“放心,我记忆力一向不错,不劳你提醒。倒是你,麻烦薛太太也不要忘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她记得,怎么会不记得。结婚前,两人签订的书面协议,她一字一句都记得很清楚。此刻,钟文静势不输人的和他复述:“协议第一条,尊重彼此意愿。我现在想休息,请放开。”   薛少琪‘好心’提醒她:“协议第三条,对方要无条件地履行正常的夫妻义务。”   她咬牙切齿:“卑鄙!”   他风轻云淡:“谢谢。”   就在钟文静打算以死鱼般僵直身体抗议到底时,他忽然放开了对她的钳制。薛少琪转身离开前沉默地冰冷看她一眼,那眼神直戳她的心底。   钟文静半个躺在沙发间的身子缓缓滑落,最后屈膝无力地靠着沙发坐在了地毯上。   她只是想好好地过日子------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或许,她从一开始就因为自己的意气用事,下错了赌注。也因为自己的幼稚,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得太过简单了……才会到现在深陷在泥潭里,挣脱不得。   *****   钟文静不知道自己这样坐了多久,从最初的发呆到后来一下下数着客厅墙壁上的钟表走动,空荡荡的房间让她有些发怵,迷茫。   薛少琪摔门离开的次数虽然不多,但也有过先例。他们不曾像大多数的夫妻一样扯破脸皮互相指责对方,除非到了双方忍无可忍的时候,一方会理智地选择离开。而钟文静,一直都是被丢弃在家里得那个。   只因为,她无处可去。   她抬头,第一次认真地环视着生活了四年多的地方,竟忽然生出极大的陌生感:家具的格调当初都是按照薛少琪的喜好选购的。在长时间的审美疲劳下,她原来已经慢慢习惯了:这样的摆设和布置……   十一点半,时钟的提醒将钟文静的思绪拉回。她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慢慢站起来朝卧室的方向走去,心不在焉地洗完澡,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凌晨两点多的鑫苑家园,忽然驶入一辆跑车,而后飞速直奔D区3号楼的地下车库。夜间站岗值班的卫门原本就心气不顺,此刻看到张狂的跑车更是骂骂咧咧进屋翻看花名册,意欲明天早上将车主的大名书写在公告栏上。然而,在通过车牌号查到房主时,他却愣住了。   D区虽然比不上E和F区别墅式住宅,但住在此处的也是有头有脸或者背景深厚的人,这些基本的常识在他入职培训的第一天,队长就特别地跟他强调过。   他一个小小的门卫肚子里虽然没有多少墨水,但是脑子还算灵活。对于这种惹不起的人,还不允许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仇富的小门卫嘀咕着将张狂的车主骂得体无完肤,心里才觉得微微解气。而此时被人咒骂的当事人,正醉意熏熏地坐在车库的汽车里小眯。   第 22 章   医院是个常常让人避之不及的地方,但却总有几家欢喜几家忧愁。   钟文静对它产生厌烦心理源于大二时陪着何薇偷偷请假动手术。   何薇……   钟文静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室友时便格外的喜欢。那真是一个令人赏心悦目的人:170cm出头的高挑身材,削肩细腰,宽松版的深灰色T恤搭配着白色的短裤。随性的穿着在那张精致脸庞的衬托下丝毫没有违和感,让人不由想去靠近。   或许美女都有高冷的气质。何薇的话不多,除了和室友结伴上课外,与班里的其他同学交流很有限,集体活动基本不参与。每天放学后不是窝在宿舍就是埋在图书馆,周末更是很难在学校看到她。   这些外在表现并不代表何薇不好相处,相反,她一直像个大姐姐般默默地照顾着室友们。唯一遗憾的是,每次宿舍交心卧谈时,她又变成一个安静的聆听者。对于被问及的私人话题,要么避重就轻,要么浅笑着转移话题。   如果不是大二开学报道的偶然相遇,钟文静觉得,她与何薇的缘分也许只会终结于普通的大学同学,最多佩戴一个“室友”的帽子。那一场冲击性的偶然相遇,让她侥幸地走进了这位室友的内心。   那时,她和钟宇的感情还很稳定。B大比W大晚开学一周,钟宇便陪她过来,顺便趁此机会小聚几天。两人吃过午饭,顶着火辣辣的烈日,钟宇提议去学校后山的阴凉处逛逛。   后山素来是情侣们观光的胜地,又适逢开学首聚,到处都是一对对的相拥亲昵。钟文静几次遇上熟识的人,扰了别人的事,尴尬至极,拉着钟宇要离开。对方原本只是扯她过来单纯地散步,但在接二连三的视觉刺激下,想法开始复杂化。   面对她的不自在,钟宇玩心大起,半推半抱地将她往小树林深处拖。两人边玩边闹,越发在小树林里走得深。忽闻一声哀求,两人不禁瞧过去,却立时愣住了。只见何薇无力地跪坐在地上,扯着男子的裤腿不停哀求:“求求你,杀了我吧……”   事后,何薇将她与欧树辰的故事说与钟文静听,并让对方为她保守秘密。随着更深的接触,两人的心开始贴近,何薇由被迫地讲出到把钟文静做为倾诉的对象。直到何薇意外怀孕,同时吓傻了两人。   那天,钟文静在病房外焦急等了二十来分钟,好友苍白着脸色从里面出来,护士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喊下一个进去,对身旁佝偻着身子走出来的何薇视若罔闻。   那时的钟文静就在心底暗暗告诫自己,这辈子在结婚之前,绝不会让自己出现在这个忧喜参半的手术室门口。   可是,最终呢?   她还是一个人出现在了这里。   徐徐走过不算宽敞的楼道,旁边有喜得孩子而一脸高兴的父母,也有在爱人的陪同下过来产检的孕妇,还有像她这样拿着手术单等待医生任意宰割的不幸者。   耳边充斥着各种声音,身边滑过形形□□的陌生人,一切的不熟悉让她心情更是紧张难熬。   坐在一旁的女孩似乎看出了她的异常,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吧?”   钟文静摇摇头,很想挤出点微笑回应对方的友善,却发现真的很困难。只是低声说道:“谢谢,我没事。”   女孩似是想好心地舒缓她的紧张情绪,和她讲:“我朋友正在里面,这次已经是第三次了,”女孩讲到这里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愤恨,“她真的是太傻了。认定的那个人根本就是个混蛋!任谁都能看出那混蛋根本就不想负责任。我朋友却一次次的原谅他……”   钟文静眼神空洞地瞧着对面雪白的墙壁,心里唯有苦笑,她自己何尝不也是因为傻。明知是个错误,她却因为迷茫和愤怒清醒地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堕落。   忽然人群有了骚动,女孩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胳膊,试探地唤了句:“姐……”   钟文静顺着女孩的目光抬头看过去,只见薛少琪满脸大汗地站着,低头瞅着她,是她之前从未见过的狼狈样子。   薛少琪在她空洞无神的注视下,缓缓弯腰,直到蹲在她的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里带着她完全陌生的郑重。   他的声音低沉,有些微颤,却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问她:“我们把ta生下来,好不好?”   那一刻,她眼眶发疼,呆呆地看着他。   旁边全是围观的群众,看到这一幕,纷纷开口替男子说好话。   女孩也凑近和她耳语:“姐,答应他啦。我朋友等了三年都没等来那混蛋的一句保证,现在人家都跪到你面前了,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何况还是一个超级大帅哥。你快点答应他啦!”女孩一边说一边帮薛少琪,暗暗朝他使眼色,意欲让他上演一出经典的下跪求婚场景。   薛少琪看在眼里,却并未照做,依旧目光定定地看着钟文静。片刻,他慢慢地抬手覆盖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背:“我保证会做一个称职的父亲。”   她手指冰凉,他手心温热。钟文静无助地汲取这源源的热度,一直暖到心里。   她就恰似一团随风漂泊的柳絮,忽然间找到了扎根立足的泥土。   泪水顺着脸颊流淌而下,钟文静点头,动作缓慢却坚定。   轻微的举动,让薛少琪紧绷的情绪瞬间放松下来。他笑着用指腹为她擦拭眼泪:“不要哭。我说过最怕看见你掉眼泪。”   ……   她记得那天的天气很好,两人携手离开医院的身影透过窗外的阳光重叠在一起,映射到墙壁上。   那刻,钟文静是心安的。因为,她终于可以有个理由留下她的孩子,并给ta一个完整的家。   她抬首与薛少琪相对而视,入目的便是他同样安慰与安心的笑容。钟文静慢慢勾起嘴角,想要回以相似的微笑。可是下一秒,她才惊觉,对方不知自何时早已经换上了冷漠的表情。   时空飞逝转移,他们同处一个屋檐下,却常常连一个关注的眼神都吝啬地不愿分给对方。她沉默,他淡然。   ……   ……   细微的抽噎声和脸上的冰凉将她忽然弄醒。   原来是场梦,做了场亦假亦真的梦。   她翻身,看着旁边空荡的被褥,意识渐渐回笼:对了,晚上两人发生冲突,他甩门而出。   想到这里,她闭眼打算再次入睡,可眼前却不断浮现梦里的场景------醒来前一秒的场景尤其清晰。   身着白衣的女子目光幽怨阴冷地看着她,声音却透着‘温柔’:“我们两个人上辈子不是情同手足的姐妹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要不然,为什么会有这么滑稽的结局。没错,在钟宇眼里我是你的替身。但是,你在薛少琪心里同样也不过是我的一个影子而已。或许说得更透彻一点,你的身份貌似更多了一重用处:你不过是少琪用来报复钟宇的一个工具……”   女子的话虽然尖酸刻薄却鞭辟入里,钟文静发现自己竟然否认不得。   难道这就是命运?非要离奇得让人无奈……   *****   早上醒来,走出卧室正好看到一身西装革履装扮,打算推门离开的薛少琪。   彼此的响动换来了两人的相对而视。薛少琪首先移开视线,拿起玄关处放置的车钥匙。   “我,”钟文静忽然出声喊住他要出门的背影,“我打算今天去Y省一趟。”   他沉默地看着她,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眼神阴沉。   “我昨天听说了薇薇的一些下落。她最近去过那里,我想过去看看。”   薛少琪脸上浮现出淡淡的讥笑:“看来你早已买了票,现在不过是临行前通知一声?”   她不想再起冲突,解释:“我昨晚才做的决定,你当时在书房办公。后来又……”   他打断她,直接问:“多久?”   “什么?”   他忽而笑了笑,口吻轻佻,盯着她问:“我是不是应该问:你们,要去多久?”   钟文静沉默,好半天才缓缓讲:“你非要这样吗?……薛少琪,客观来讲,我和钟宇光明磊落。你呢?你现在可以拍着胸脯说,你自己对瞿悦没有一点儿感情了吗?”   “……”   薛少琪的沉默不语看在钟文静眼里就是变相地承认。   她接着说:“我们认识近十年,一起生活四年。我是什么样的人就算你不清楚,可最起码也该了解我的人格底线。否则,”她微微一顿,“我们这样的关系会不会太可悲了?”   “……”   想到昨晚凌乱的梦境,她平静陈述:“瞿悦两天前曾找过我。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还有,希望你不要忘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不管你想怎么做,我绝不允许彤彤受半点儿伤害。”   第 23 章   钟文静原计划下了飞机就往县城赶,可是精神的极度低迷让她放弃了最佳路线。就近找了一家旅店住下休息。   昏昏沉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八点多钟。之后去车站搭乘大巴,几经周折后终于在下午一点多站到了离忧山的山脚下。   钟宇说的没错,寺庙的位置的确很偏僻,山脚下几乎没有逗留的人影。Y省素来人烟稀少,可正是这近乎原生态的环境让人心旷神怡,每年吸引着大批游客来观光。   离忧山海拔不过600米左右,她走走停停,欣赏沿路的景色。长期深处闹市,忽然置身于此,钟文静忽觉莫大的幸福。看着不远处青翠的松柏和雾气缭绕的山峰,她又感慨,何薇当初过来游玩是带着怎样的心情?越深想心里越急切,上山的步伐也不由加快许多。   与山脚的荒凉相比,寺院里简直可以称得上热闹非凡。有怀揣夙愿过来朝拜的人们,有学校组织过来参观的学生,还有像她一样过来参观的旅客。   许愿树的位置很显眼。年数悠久的岑天大树,坐落于寺院的中央,枝枝干干上挂满了大小不一的许愿牌。钟文静按照钟宇说的大致位置找了很久,却一无所获。人群来了一波又一波,早时的许愿牌已被淹没其中不见踪影。   最后,她只得将电话仓促地打给钟宇,询问细节。但是,在心里打了几遍的草稿并未说出------机械的女声提醒着对方的手机正处于关机状态。   求许愿牌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钟文静埋头翻翻找找,半个小时后才找到那些被覆盖了三层的照片。照片正面是一个面庞秀气的男孩儿,眉眼间渗着略显调皮的笑意,与何薇有几分相似。   五.六张小小的照片,背面都有寥寥数语,钟文静却看得出奇认真,仿佛要把一笔一划都刻在脑子里:“静静,我很抱歉”、”很好,勿挂念”、“这是你的干儿子,小虎,淘气包”、“静静……”   简单甚至带着几分诙谐的话却让她看得眼鼻难受。忽闻手机作响,是钟宇的来电。   她接通,只听那边解释:“刚刚在开会。”   “嗯,”钟文静讲,“半天没有找到照片,所以想和你确定一下具体的位置,不过现在找到了。是薇薇留下的。”   “你现在离忧山?”钟宇诧异。   “嗯,”她点点头,转而道,“我没事,你先忙吧。”   “等等,”钟宇喊住她,想说的话却浓缩为一句简单的嘱咐,“现在天黑的早,下山时多注意安全。”   “嗯。”   钟文静挂了电话,入乡随俗地求了块许愿牌:祈祷家人身体健康,女儿平安快乐。做完这些之后,又绕着寺院转了一圈,四点左右跟随人流下山。   *****   出来的时候,钟文静便计划在此游玩几天再回去。Y省是她很喜欢的一个地方,上大学的时候曾经来过一次,不同的是当时去了D市。所以这次来之前,她还特意搜索了L市附近的旅游景点和宾馆。   下山之后,她便乘车回了寺院所处的县城,计划明天去县城西郊的古城逛逛。   晚上收拾好,她靠在床上给薛欣彤打了个电话。原本担心小家伙会哭着想她,谁知对方跟着实习结束回家的钟皓轩天天出去疯玩。几次反问她能不能在姥姥家过年,因为钟皓轩答应除夕夜带她出去放烟火。   与女儿还有父母分别聊了会儿天,电话刚刚挂断便接到薛少琪的来电。钟文静听着铃声有些踟蹰,两人昨天早上分开时又是不欢而散,不知他这个点打电话过来因为何事。   手指刚划开接通键便听到对方不耐烦的一句:“电话怎么一直占线?”   “刚刚和我爸妈还有彤彤他们聊得有些久了。有事吗?”   钟文静原本只是随口一句,说出来才发觉有些突兀,果然听那边沉声道:“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她缄默不言,免得自己再说错话。   片刻后,薛少琪问:“是她吗?”   “是薇薇,”钟文静的声音透着失望,”但是来之前我还忍不住幻想,说不定正好会遇上她。”   薛少琪与何薇有过两面之缘,谈不上熟悉,只知道钟文静和她的感情很好。此刻听闻她的失落,他难得没有揶揄她的天真,低声安抚:“她既然给你留了线索,就说明她正做见你的准备,你要给她时间。”   “嗯,”她心里微微动容,忍不住和他分享今天的结果,“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她现在过得很开心。这样的话,即使联系不到她,我也放心了。”   薛少琪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难得过来一趟,我想一个人就近逛逛再回去。大概三天后回去。”   钟文静原本担心他会不悦,没想到薛少琪会主动问她:“计划好逛哪里了吗?”   钟文静便将游览路线说与他听。国内的大小景点,薛少琪说不上十成十的到访过,但至少有七八成都是游玩过的。听到她陈述的线路和时间安排后,他竟耐心地给出了更合理的参考意见,甚至具体到在哪里就餐,哪里夜宿。   挂断电话,钟文静还觉得脑里晕晕的,看了看通话时长,00:36:27,历史最高纪录。两人以往的聊天通常都是生活汇报,很少超过五分钟。   *****   第二天傍晚,从古城出来,钟文静去了薛少琪给她推荐的酒店登记入住,站在整洁干净的标间里,她不得不承认,薛少琪的建议都很合理。不管是乘车,游玩景点,还是找铺子吃饭,酒店住宿,他都给出了最便捷的方案。   晚上薛少琪打来电话,钟文静正半睡半醒地靠在床上看电视,被忽然响起的铃声惊得遥控器掉在一旁。迷迷瞪瞪摸到电话接通:“喂?”   “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没,在看电视剧。”   那边笑了下,戏谑道:“看电视剧?我看是拿电视剧当催眠曲还差不多。”   钟文静睡意被人扰散,又碰上总是打击她的薛少琪,情绪有些不佳:“知道还问,”而后有气无力道,“困得难受,我挂了。”   钟文静挂掉电话后,将电视关上。可还没等她缩进被褥里,电话再次响了。   那边,薛少琪不悦道:“你竟然挂我电话!”   听到他的不满,她耐着性子问:“什么事?”   他冷哼道:“过河拆桥。”   钟文静窝进软被里,掖了掖被角,辩解:“昨晚是我让你说的吗?你自己非要讲,我能做个听众已经不错了。”   “……”   薛少琪在她面前吃瘪的次数少之又少,钟文静身心顿感无比愉悦,和他简单地讲了些今天游玩的趣事。   薛少琪边听边偶尔评价几句,虽然多数都是以损她为乐。钟文静原本不错的心情在他一句句的打击下,心情不明朗了,最后恼怒道:“薛少琪,你知道什么叫聊天吗?”   说完她便郁闷地撂了电话。等到手机片刻后再次响起时,钟文静愉悦地按了关机键。   世界终于清净了。   *****   当我们被人问起,自己有什么爱好/兴趣时,经常会听到“旅游”两字。旅游可以放松心情,释放压力,可是又不得不承认,它是一个体力活,耗时耗力。   Y省之旅的第三天,钟文静拜访了素有文化蕴底之称的明清遗址。景点将历史还原得极具特色,走过不同的街道便能感觉到不同朝代的氛围,让人心情随之跌宕起伏。   在景点逗留到下午五点多钟,钟文静跟随人流到了出口,附近全是各种土特产和仿朝代的小饰品。她逛了几家店铺,给薛欣彤买了件类似清朝的裙式儿童服,又给朋友们带了些具有当地特色的小玩物。   钟文静自己看中了一款手链,样式复古却不落俗,桃木间镶着星星点点的水晶。老板看出她真心想买,咬着价钱不松口,强调桃木和水晶都是货真价实的上品,一口价五百元。   钟文静虽然不懂材料的真假如何辨识,但是仅仅是这样的店铺位置就很难买到真品。正犹豫间,忽然听到一旁有人插嘴道:“老板,你这不明显在坑外地人吗?我看这东西最多就值几十块。在商就要有在商的诚心和道德,你这样漫天要价,不觉得丢Y省的人,我还觉得脸红。”   突如其来的一段评论,别说是老板,就连钟文静听了都不由替这人捏把汗。她抬头看了眼脸色唰变的店铺老板,然后将目光移向身边的人,不由吃惊:“怎么是你?这么巧。”   男子朝她淡淡一笑,转而对老板说:“不如我们做笔交易,”他将手链拎起来,在手里随意地抛了两下,“如果这东西是真的,我送你十件一模一样的;如果是假的,你送我十件真品,如何?”   第 24 章   店铺老板看着对方不错的装扮,一把将东西夺过来,压制着怒气粗声道:“要买就买,不买就走开!多事!”   男子好笑地说:“老板,这可就是您的不对了。这位小.姐诚心实意想买,我不过是无聊得想在上面加了个砝码而已。何况,小店如果所卖为真品,您岂不是稳赚不赔?”   看着店铺老板越来越黑的脸,钟文静忍不住对一旁较真的男子说:“我就是看看,还没决定好……”   男子不等她说完,打断问道:“你身上有没有一张五十的?”见她犹豫,男子催促说,“啧,有的话就快点拿出来,别墨迹。”   钟文静刚才买小饰品后,正好被找了张五十的装在上衣口袋,此时掏出来递给他。男子看了她一眼,接过来递到店铺老板面前:“五十元虽然不多,但也算对得起这个手链的成本价了。”   店铺老板虎着脸道:“我现在不卖了!”   男子轻笑,环视了四周围一圈,慢悠悠地和店铺老板分析利弊:“看您这招牌写的,小店在这儿少说应该也有一两年了吧?如果您不担心小店的名声受损,尽管一意孤行。”   两人剑拔弩张的对峙着,店铺老板的妻子最后从男子手里接过钱,对身边的老伴说:“你还想不想做生意了,周围的人都看着呢,”然后和男子抱怨,“您这价钱我们真赚不了几个钱。我们做小本生意的就指望这些养家糊口了。”   钟文静看着一脸朴实的妇人,手指刚要拉开背包的拉链,便被人一把拖走。她步子踉跄,皱眉挣脱:“你放开我。”   男子拖着她的手腕走了数百米后才松手,折身看着对方不悦的表情,说:“就那价钱给他们也是稳赚不赔。你傻啊!要不是我刚刚拉你离开,你是打算再掏腰包?那东西成本价估计也就一二十块钱。”   片刻,男子看着她又讲:“请客。我帮你砍了这么大的价,这顿饭必须请!”   男子姓甚名谁,钟文静并不知道,只是今天在酒店吃早餐时碰巧坐在一桌,顺便聊了几句。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一天偶遇两次也算是有缘人,更何况他确实帮了她大忙,钟文静很爽快:“当然可以。”   *****   两人搭乘出租车返回酒店,顺便将吃饭的地方选在了酒店旁边的一家特色餐馆。席间,男子无意间看到她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玩味地问:“你结婚了?”   钟文静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的婚戒,笑道:“是啊,我女儿已经三岁半了。”   男子面色诧异,带着几分遗憾地半开玩笑道:“好不容易艳遇一次,还是名花有主的。我这心啊,真是哇凉哇凉的。”   “……”   钟文静虽然有私交不错的异性朋友,但是慢热的个性很难一两面就和人打成一片。面对男子时不时调侃的话语,她有些坐立不安。忽闻手机铃声,心里顿觉一松。   薛少琪在那端开门见山地问:“你现在在哪儿?”   昨晚两人通电话时,她说过了明天下午回去,此时疑惑不解地回答:“Y省啊。”   只听他无语般地叹了口气,低声地说:“具体位置。”   钟文静故意将位置具体的不能再具体,回答:“相约时光。”   “纽伦湖酒店旁边的那家?”   “嗯,你怎么……”   钟文静还没问完便听到一阵‘滴滴’的忙音,云里雾里,很奇怪他竟然能猜对一家小餐馆。只是这样的不解一闪即逝,因为她现在更关注的是怎么从这个小店不失礼貌地脱身。   她看着餐桌对面的男子,朝正播放着忙音的手机道:“那你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回去。”   等她放下手机,男子关切地问:“怎么了?有急事?”   钟文静一脸歉意地看着他:“嗯。对不起啊,我有个朋友过来了,现在正在酒店门口,我需要过去……”   男子没等她讲完便也跟着站起来:“我和你一起。”   “不用,”她急忙拦住,“我自己就可以。今天真的很谢谢你,我先走了。”   男子看她拎包要走,轻笑道:“你并不适合说谎。”   纵然不佳的演技被人识破,钟文静也只有硬着头皮表演到底,一心要脱身。面对男子的质疑,她竟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地指着出口的方向道:“真的,我也没想到她会……”   钟文静的话尚未说完,反倒把自己惊住了,呆呆地看着餐馆入口处。   只见一名上穿深灰色风衣的男子推门而入,抬头间与钟文静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随后,该男子便直直地朝她坐过来,侧头看了一眼钟文静对面座位上的人,微微点点头,状似无意地问有些发愣的某人:“朋友?”   钟文静想了想,为他介绍:“嗯,今天刚认识的,”她忽然发现自己一时竟把对方的名字忘记了,转而为男子介绍,“这位是我……先生,薛少琪。”   男子主动伸手:“你好,邹楷。”   “你好,”薛少琪回以礼节,低头看了看餐桌上几乎未动的饭菜,淡笑着征询对方意见,“邹先生应该不会介意加个人吧?”   邹楷笑道:“当然。钟小.姐既然是薛先生的太太,外人应该是我才对,还请你们不要介意。”   座位是两人位的连坐沙发,薛少琪刚在钟文静旁边坐下,服务员便拿了一套新餐具过来,礼貌地问他:“先生,您看看想再点些什么吗?”   薛少琪翻了几页,对比餐桌上已有的小菜又点了三样,期间还不忘过问对面的男子:“邹先生有没有什么忌食的?”   邹楷微楞,半秒后才道:“我随意,”说完看了看斜对面的钟文静,略带调侃对薛少琪道,“女士优先,薛先生应该先过问太太才对。”   “女士优先需看对象,”薛少琪不着痕迹地瞟了身边人一眼,对邹楷淡淡一笑,“她随我。”   钟文静:“……”   邹楷的视线在对面两人身上流转数次,微微耸了耸肩,笑得意味深长。   抛开饭前的小误解,席间的两个男人在杯酒间渐渐聊开。没想到刚回国不久的邹楷竟是混IT行业的一员,两人的话题随之更多倾向于行业内部的讨论。钟文静听得一知半解,言语间却能看出薛少琪一反初开始的不友善,最后离开时竟主动要了邹楷的私人电话。   ……   与邹楷告别后,钟文静站在餐馆门口,呆呆地看着他问:“你怎么过来了?”   薛少琪言简意赅:“出差。”   星润的市场范围她不清楚,对他所说的出差自然也是一无所知,不解地问:“这里?来小镇出差?”   薛少琪瞟了她一眼,眼神里毫不掩饰的无语,却第一次耐心地和她谈及他自己的工作内容:“公司打算在K市建立分公司,我这次过来是将之前谈好的几个事项签订一份书面合同,”他顿了半秒,接着说,“既然过来了,就顺道将你捎回去。”   钟文静:“……”   *****   Y省素来是国内旅游胜地,所以公司在敲定出差人员名单之后,几人便联合起来向薛少琪提了条件:“如果这场脑力战可以顺利收官,公司要送他们在此带薪游玩两天的福利。”   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没想到薛少琪会爽快地当即答应,几个三四.十的男人顿时激动得只差抱作一团。   常言有压力就有动力,今天几人在谈判桌上的完美配合,福利必须要兑现。薛少琪说到做到,一起走出合作商的办公大楼,他便归还了几位下属的人身自由。   ……   两人走进纽伦湖酒店大厅,薛少琪从前台取回自己的行李箱。钟文静忽然想到一事,和他商量:“我订的是标间,只有两张小床,要不退了再换个房间?”   薛少琪对于衣食住用行的挑剔程度,钟文静深知。岂料对方不甚在意道:“算了,一个晚上而已。”   “但是,床真的很小,你晚上睡肯定会不舒服。还是换一间大点儿的吧。”   钟文静的坚持让他觉得反常。薛少琪垂眸无声地打量着她,片刻微微一笑:“没事,我不挑剔。”   “……”   看着率先朝电梯迈去的某人,钟文静只得跟上。到了四楼,刷门卡推开进去,她指着单人床,不死心地问他:“你确定可以?”   薛少琪将行李箱随意搁在矮柜旁,双臂抱胸靠在贴花墙上,悠然地讲:“如果仅仅是担心我睡不习惯,那完全是你多虑了,我ok。”   “……”钟文静张了张嘴又不得不闭上,半晌后对打算进浴室冲洗的某人道,“希望你今晚不会因为自己的话而后悔。”   薛少琪再也忍不住,回头看着她笑了出来:“你没觉得自己今晚的行为很反常?”而后他曲起食指在下巴处摩挲,暗暗观察她的神色,“你越是这样我反而愈加好奇。难道是你想与我共赴云雨觉得小床不舒服?还是说你……”   两人不过两三步的距离,钟文静没等他说完便捞起床尾的枕头甩过去。薛少琪一把抓住的同时上前迈了一大步,她本能要后退的动作却被床板绊住,倒落在软床上。   他随即两膝跪在床上,握着她的手腕交叠置于头顶上方按住,凑近她耳边:“这么激动,真被我猜中了?”   钟文静瞪他,外强中干,反问:“你觉得可能吗?”   薛少琪打量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不由低头碰了碰,而后一手抬起她的头,将枕头塞她脑袋下,铺天盖地的热.吻将她困住。   他吻得急迫又霸道。良久,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他抵着她的额头轻笑:“你现在还敢说没可能?”片刻他接着讲,“我不用睡床。只要你能躺得下,再小点也是可以的。”   “……”   第 25 章   薛少琪冲完澡便靠在床头捣鼓手机,等钟文静从浴室出来,他将手机递过去:“你看看。”   “什么?”   她接过手机,看到上面的景点介绍,第一反应就是拒绝。这几天游玩,体力消耗太大,她计划明天在酒店休息一天,后天坐火车回去。   薛少琪和她解释:“这个景区里最有名的是百米瀑布和天然泉眼。上下山可以坐缆车,累不到你。”   手机上的照片确实诱人,钟文静想了想,研磨地看着他:“真的?”   他煞有介事地保证:“真的。”   “ok.”她被说服了,应声朝里面的那张床走去,“那我定个闹钟,免得明天早上醒不来。”   薛少琪见状,猫腰拦住她,拉到床上,低声道:“我定了七点的闹铃,”他边说边拿高挺的鼻子在她脖颈处摩擦,“这边有到景点的专线车,八点半出发,大约一小时的路程。”   钟文静点点头:“那我先把需要带的东西收拾好。”   他埋头含糊道:“明天收拾也不迟。”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脖间,钟文静扭着身子提醒:“明天还要早起,你别瞎折腾。”   他闻言抬头看向她,手指撩开她脸颊旁的碎发,前言不搭后语地来了句感概:“这几天回家后对着黑漆漆的房子,我忽然发觉自己挺不适应的。”   钟文静撇着嘴将他推开,一脸不信:“我和彤彤回我妈那儿小住的时间都比这次久。”   薛少琪放开她,仰面躺着,慢悠悠地讲:“那不一样。回A市,有爸妈看着;在这里,就算你来场艳.遇,也没人知道……”   没等他说话,钟文静便一脚用力踹过去。   薛少琪吃痛,翻身用腿压住她,恨恨道:“说不过就动手,除了这招你还会什么?”   她动弹不得,只得拿眼瞪他:“谁让你嘴巴欠揍,放开我!”   “玩笑都开不得,”他压着她,片刻又道,“啧,你毛毛虫附体了?别乱动,让我抱会儿。”   明明很欠揍的一句话,听在钟文静心里却翻涌起莫名的情愫,有点惆怅,迷茫,感动和心安。   ……   两人静静相拥,困意渐渐袭来。薛少琪低头看了眼怀里安然入睡的人,抬手关掉床头的壁灯,随即也阖上了犯困的眼皮。这两天因为合同的事,他基本上没怎么休息。   这边酣然熟睡,隔壁鬼哭狼嚎。钟文静被吵醒,迷迷糊糊反应过来,顿时一阵心烦。   忽闻薛少琪声音沙哑,不耐烦地问她:“你隔壁住的什么人?”   钟文静很尴尬:“我怎么知道!”   他长长地吁了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烦躁的心情。奈何隔壁的男女并不知情这边的状况,声音丝毫没有压制地释放着。约莫过了五分钟,薛少琪低咒了句,动手开始拉扯怀里人的衣物。   钟文静惊恐,拼命护着不放:“你干嘛,睡觉!”   薛少琪咬牙切齿,低声反语道:“托你的福,选了这么好的房间。”   她唇舌反击:“自己自控能力不强,关我什么事?你经常出差,别说一次都没碰到过。那时候你都……”   说到后来,钟文静觉得自己将话题扯的有点远,有点不切时宜,慢慢没了声音。好在此时的薛少琪身心都被欲.望支配着,并未深究她话里的含义,只是顺着她的问题,意有所指:“吃的就在眼前,我有必要自控吗?”   衣物眼见被退尽,钟文静不死心地提醒:“明天还要早起。”   “明天的事情明天说,”薛少琪将她身上最后一块布料褪去,贴着她的肌肤含糊道,“让你逍遥五天还不够?我取点利息多正常。啧,你再扭。别怪我没提醒你,如果觉得现在火气还不够旺就使劲儿扭,明天也不用起床了。”   “……薛少琪!”   “嗯。”他埋头在她身上逗弄,闷声应了句却没有下文,集中精力在她身上制造一波又一波的兴奋点。良久,他终于给了她喘气的机会,抚着身下人白皙的肌肤耳语,“你的身体可比你的嘴巴诚实多了。明明想要,为什么委屈自己?”   钟文静藏匿在黑夜里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暗暗揪住他腰间使力,顿时惹得薛少琪直吸凉气,一把扯过她的两手固定住,而后不解气地在她脖颈间重重咬了口,恨恨道:“总有一天我非要把你这掐人的臭毛病改掉!”   隔壁越来越激烈的肉搏令薛少琪热气直线攀升,他敏感地察觉到身下人貌似在这样的音效刺激下也起了反应,似有似无地微微扯了扯嘴角,转而慢条斯理地研磨。   约莫过了五分钟,钟文静后知后觉地明白他的企图,心里想要抗议,但发软的身子却不能自控地栖息着他。两人僵持不下,他炙热的呼吸源源不断地在她耳边喷洒,渐渐瓦解她的毅力,最后抱着他的脖子一味磨蹭。   薛少琪低低笑出声。   钟文静很囧。也许是因为黑夜的掩盖,也许是受隔壁的影响,也许是欲望战胜了理智……最终她‘豪爽’道:“要做就做,不做滚开。”   他默声顺从地叩开家门,微微探头进去,身子却徘徊在门外。大掌覆在小山上揉搓,他低头含住她的耳珠,或轻或重地吸.吮.啃.噬,片刻喃呢道:“当然要做。”他故意压低声音,带着几分令人心颤的磁性,“前天晚上做梦都在想着怎么收利息。”   话音未落,他便猛然入关。钟文静不防,咬着下唇也没能抑制住破喉而出的声音。她觉得自己犹如放置在刀俎之上的鱼肉,被人反复宰割。他的手指,呼吸,唇舌自上而下游弋,流连往返。   “不行,”她忽然出声,捧着他的脑袋,气息不稳地强调,“不要。”   薛少琪顿住,片刻撑着胳膊起身。两人呼吸相对,他低头含着她的舌尖轻吮,时而邀她共舞,时而霸道得令她窒息。   她脑里空白,混沌,本能地跟着他的节奏,迷失了方向……   *****   第二天,叫醒钟文静不是闹钟,是铃声。她迷迷糊糊醒来,推了推旁边人:“你的电话。”   薛少琪眼睛半睁半闭,凭借长臂的优势,微微侧身摸到手机,毫不避讳地当着她的面接通。   电话那端是下属对工作的汇报和询问,钟文静听得一知半解,翻身正欲远离噪音,但神经末梢的酸痛感顿时席卷全身,让她瞬间清醒。   昨晚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开始在她脑海里慢慢复原:那些两人之前不曾有过的姿势和激·情,让她陌生。   钟文静后背直冒汗,说不清是冷是热。她忍着身体的不适,暗暗挪动,尽量拉开彼此的距离,给自己适应和喘气的机会。昨晚的经历于此刻的她而言,恰似一场惊天动地的海啸……   薛少琪挂断电话后,平躺着边拿手指捏眉心养神,边想工作上的安排。   约莫过了五分钟,薛少琪侧身往身边人靠过去,而后径直将人纳入怀中。   钟文静心里乱糟糟的,有些抗议,微微挣脱开。她急于寻找话题缓解内心的尴尬,可话出口后却后悔得想去撞墙:“你没定闹钟?”   他的手指摩挲着她□□在被褥外的小臂,漫不经心道:“我担心今天去玩,你撑不到最后。关了。”   “……”   钟文静窘迫几乎爆表,挣扎着起身欲离开,却被对方拖住质问:“干什么?”   她头也不回地甩开钳制:“卫生间。”   看着仓皇而逃的钟文静,薛少琪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片刻,他将左臂至于脑下,借着暗淡的光线查看房间的设备和摆设。   良久,钟文静慢吞吞地从洗手间开门出来,直接越过薛少琪到了里边的床铺。刚刚躺下,便听人道:“躺过来。”   她懒得搭理,直接扯了被子,翻身留背影以对。   薛少琪原本就是随口一句,她此时的反应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内。两人昨晚折腾到几点,他也不清楚,唯一铭记的是,体质不佳的某人早早瘫软得只剩承受……   *****   两人各自据席而卧。薛少琪迷迷沉沉睡到自然醒,起身去洗手间洗漱前顺便叫了午餐上来。他觉得自己更大程度上是被饿醒的。   薛少琪吃得正欢,钟文静睡眼朦胧地醒来,眯眼看着他问:“现在几点了?”   “两点半(下午),”他斜眼打量她,面露嘲讽,“你还真不辜负猪的称号。”   钟文静踢着拖鞋起来,闻言微微顿住。短暂的沉默后,她风轻云淡道:“五十步笑百步。”   他扭头盯着从眼前走过的她,问:“要不要帮你叫份套餐上来?”   “不用了,我想下去吃。”她回头看他,“你一会儿有活动吗?”   “应该,没有。”   钟文静眼里浮现出浅浅的欣喜:“那你等下陪我去个地方,昨天找不到帮手给耽搁了。”   他却问:“昨天不是有位姓郑的先生陪同?”   她‘噗’地笑出声:“行了薛少,这完全不是你的风格,OK?”   “……”薛少琪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却未出声。   其实,他很想问问她:他的风格是什么?   它就像是个悬题:连他自己都百思不得其解。   第 26 章   薛少琪跟着她打车到了地方才知道是个古玩店,就在她昨天游玩景区的旁边。两人进去之后,老板大约五十多岁,看起来很随和,也很热情,耐心地为他们介绍不同的商品。   钟文静弯腰,隔着玻璃台柜指向一对带有流苏配饰的红色翡翠玉,对老板说:“麻烦您帮我把这对拿出来。”   待老板看到东西才反应过来,笑着看向她:“我记得你昨天下午来过。”   钟文静不由也笑了:“您记性真好。昨天走得急都没怎么逛,今天没事再过来转转。”   做惯了买卖,老板恭维的话出口成章:“小店关顾的漂亮女性不多,印象肯定深刻。现在刚过饭点也没什么顾客,待会儿看中了哪件,我给你们打个折扣。”   她接过老板递来的饰品,低声问薛少琪:“这对怎么样?在Y省有保平安,祈福的寓意。我想带回去给妈。”   对于古玩店,她知之甚少,毕竟商品的价格都不低,她不想买个仿品回去。昨天在饭店一见到薛少琪,便想起这茬儿事。早期认识他时,就听闻他平时有三大爱好:飙车,淘宝,玩股票。   可惜两人结婚前接触的时间有限,她不曾见到。结婚之后,除了偶尔在家见他盯着股市图钻研外,并不了解他另外两个爱好的深浅。   此刻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只见他将东西拿在手里掂量着,片刻抬头对老板客气道:“能否和您借点道具,检验一下?”   老板大笑,爽快道:“当然可以。看来这次又是碰到行家了。你放心,我做这行二.三十年,说句不夸张的话,在Y省也算数得上的玩物辨别者。”   薛少琪笑着解释:“从您豪爽的气度就能看出来。东西是给老人带的,图个吉利,让她看看过程也好放心。”   钟文静适时补充:“麻烦您了。”   老板理解地笑笑:“不麻烦,买家哪有不检验商品的?更何况是这样的古玩店。不说别的,就连验货的道具我这儿都有一堆。有顾客自己买来用过之后留下的,还有我特意提前备着的……”   老板很热心也很健谈,除了在一旁看薛少琪检验,偶尔还不忘给点指导性的意见。从技巧讲到工作,又从工作讲到生活。   得知两人是过来游玩,老板提议说:“今晚石林桃源景区附近在搞什么男.女搭档的游戏,不少游客早早就过去了。门票也不是很贵,每人好像是二十元。我家闺女和她几个同学中午饭后就赶着过去凑热闹。你们不妨也去看看,离这儿不算远,打车的话也就半个小时……”   告别老板从小店出来,两人无所事事,无聊的决定过去看看,结果还真被现场惊到了。   活动场地设置得很具规模,露天的广场,台阶式的座位成台阶状的环形,此刻早已坐满了观众。幕后工作人员和主持人在现场忙碌,各司其职。六对参赛的男女在嘉宾席或聊天或热身。   薛少琪心血来潮:“我们不如也去凑个热闹?”   “名单早就定了,哪有临时更改的,”看着现场的架势她就不愿掺合。又文又武的,一向没多少运动细胞的她,想来只有出丑的机会,拒绝得不带一丝迟疑,“看看就是了。”   不过她的意见,他硬是拖着她朝工作人员聚集区移动:“不问问怎么知道。感觉应该很好玩。”   钟文静在他半推半扯下到了后台,几个工作人员疑惑地看着他们:“什么事?”   薛少琪开门见山道:“现在还能报名吗?我们想试试。”   几个工作人员大眼对小眼,有些为难:“真的不好意思。报名时间上周五就截止了,我们之后还要筛选,购置设备和器材,嘉宾名单其实都已确定……”   钟文静闻言松了口气,面露‘遗憾’地看着他:“你看。我们回去吧。”   他垂眸看了眼某人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低头摘掉墨镜对着工作人员微微一笑,柔声道:“没关系。是我们的要求太唐突,打扰了。”   两人正要转身离开,其中一位职员叫住他们,目光欲拒还迎地盯着薛少琪道:“你们稍等会儿,我去和领导请示一下,看能不能开个例外。”   钟文静:“……”   薛少琪笑意更浓:“好,麻烦了。”   约莫过了两三分钟,女孩领着一位三十多岁的挂牌人员过来。该人将薛少琪和钟文静上下打量一番后,直接问:“你们清楚活动的规则和内容吗?”   薛少琪微微点头:“进入会场前,我们看过宣传海报上的介绍。”   那人又盯着两人打量,思量片刻,回头对下属道:“通知小蒋,把他们俩加上,”而后又看向他们,“你们先跟我过来走下报名流程。另外,嘉宾都是统一着装,颜色可以自己选配,你们一会儿跟着小王去换衣服。现在距离活动开始还有四十分钟,如果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问我们这里的工作人员。”   钟文静晕乎乎地跟着填了报名表,被人引进服装间挑选衣物。她原本选中的是橘色,奈何薛少琪的身高是个坎,可以套得上的只有黑色。直到两人进了更衣室,她气愤地戳穿他:“除了卖弄色相,你还会什么?”   他闻言也不恼,淡淡冲她一笑:“想要卖弄也得有资本,如果是你,”他自上而下看她,颇有深意地摇摇头,“当我没说。”   “……”   *****   两人作为第七组临时嘉宾入场时,并未冷场,反倒迎来更高的尖叫和掌声。这样的效果让幕后制作方悬着的一颗心落到实处,主持人更是拿着两人并不太真实的报名履历大肆渲染。   活动尚未开始,两人便收获了不少支持。   游戏分为三轮,分别考验夫妻/情侣的:体力,脑力和默契度。第一二轮是淘汰赛,七择四,四择三,最后一轮从剩余的三组中决出伯季仲。   此次的体力赛是:俯卧撑和仰卧起坐。女士脚尖立地坐在男士背部,男士做完三十个俯卧撑,然后是女士单独二十个仰卧起坐,两个项目耗时的总长短定胜负。   了解规则后,钟文静忧心忡忡地看向他:“我会垫底的。”   薛少琪不甚在意:“你就确信她们比你强?尽力做就是了,前面我会尽量给你多争取时间。”   “……”   他的一席话,将她最后临阵脱逃的期盼扼杀在摇篮里。   比赛哨声吹响后,各组都快速投入比赛中。钟文静虽然自假期开启猪一般的生活后,也没能突破百斤大砣,而薛少琪一直有健身的习惯,两人率先完成第一项,顿时惹来旁观者的一阵欢呼。   两人位置互换,他帮她压着腿,指导:“手放在胸·前,不要置于脑后。对,慢慢来……”   纵使有薛少琪为她多争取来的近二十秒钟,两人也只是挂着尾巴闯过了第一轮比赛。她气虚喘喘地瘫坐在地上,对着又是扶她起来又是递水的某人,怨气无处发泄。   第二轮的智力赛:记忆力大考验。嘉宾每组有三十秒钟看题板的时间,然后从自己面前的题板中找出与提供图像不同的部分。耗时长短决胜负。   此轮对于还算得上高材生的两人,首轮轻松闯关成功。   最后一轮的默契度考验,在剩余的三组中拉开帷幕:每组男女分开坐在主持人两边,根据主持人的问题各自在题板上写出答案,双方答案吻合度高者胜出。   第一题:两人初次见面的时间,地点,谁先开的话题,内容是什么?   两边纷纷刷刷地落笔狂写。对于这道初印象的试题,钟文静觉得每组都能答出。然而,结果出人意料,现场便引发了男女双方搞笑般的激烈争论。   三组里,他们的吻合度最高。   钟文静:“学校,大一,他,你好。”   薛少琪:“学校,大一,我,问候语之类。应该是,你好。”   第二题:去电影院时,对方最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   此题另外两组很快给出答案,只有他们迥然不同。因为两人从不曾一起去过影院,在家里她也很少见他看影片,对于他的喜好知之甚少。   ……   如此,分数增增减减进行了九题。最后一题让众人都揪起了心:第三组和第七组的分数相同。如果最后一题,任意一组答错,都会无缘问鼎。   钟文静被现场的气氛调动得也不由捏了把汗。   主持人环视嘉宾一圈,慢条斯理道:“最后一题,请说出对方喜欢的一位歌手及最中意的作品。”   她闻言暗暗松了口气,唯独这次她有自信答对。主持人话音刚落,钟文静便写出了答案。   薛少琪见状微微摇头。他能猜到她写的内容,但那并非他心里的答案。思量权衡之下,他还是遵照了自己的内心。游戏,无非就是图个乐趣。   第 27 章   然而,等主持人公布结果那刻,薛少琪真的是怔住了。   她的答案与他给出的结果,只字不差:“许巍,我的秋天。”   他们是三组里唯一吻合的小组。   钟文静显得很兴奋,跑到薛少琪身边抱了抱他。   他怔了怔,片刻缓过神儿,屏蔽了周围躁动的嘉宾和观众,垂眸盯着她问:“你怎么知道?我以为你会写,执着。”   她眼角带着笑意:“表现出来的不一定就是真相。你手机里只有这一首歌。”   他听后挑眉看她:“你什么时候乱翻我手机了?”   她不屑道:“彤彤有次拿你手机玩,不小心点开了音乐软件。循环往复只有这一首,连彤彤都受不了。”   “……”   完胜的两人领取了奖品:一对铜钱大的金币。而后在主持人的串掇下,被迫在台上秀了段恩爱。观众席原本静坐的人们,拨三凑五地涌上台和自己喜欢的嘉宾拍照合影。   钟文静慢慢地被挤了出来,站在外围,默默地看着不远处的薛少琪: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黑色的墨镜,对于身边满眼爱慕簇拥着他的年轻小姑娘,应付得游刃有余。   此刻,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有点沉闷,有点陌生,迷惘,但又觉得,他原本就该这样,理所当然地被人宠着,爱慕着,围绕着。   思绪混乱之际,她的肩膀忽然被人揽住,只听他冲大家笑道:“这样拍貌似会更和谐一点。”   *****   傍晚在特色小吃一条街解决了晚饭。回到酒店时,因为昨晚的经历还残存在脑海,钟文静不顾他的软硬兼施,坚决到前台换了房间。   夜里,两人并排靠在床头各忙各的:薛少琪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钟文静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机。   片刻,她抬头看他,有些犹豫:“我打算……明天坐……火车回去。”   他闻言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你确定自己不是眼花,将三十多个小时看成了三小时?”   四年的相处,他的脾气她也慢慢忖度出来了,两人都是倔脾气。此时她若是上纲上线,对双方都没好处。想到这里,她没有理会他的讽刺,平声静气地解释:“我想……最后坐一次火车。”   有些话,注定不能说得太直白。她希望他能懂,又害怕他懂。不管是哪种结果,好像都会给两人刚刚缓和的关系覆上一层霜。   Y省有太多的回忆,有她的,有钟宇的,却与他无关。她不是想要怀念,只是想给这段回忆画上一个完整的句号。   薛少琪盯着她,不语。   两人视线相对,互不躲闪。她希望他明白,又不知道自己想要他明白什么。   良久,他移开视线,从她手里拿过手机,低声道:“我来订。两张几点的?”   她心里扑通扑通地跳,带着几分讨好地凑上前,和他一起看:“我随意,你决定好了。”   他闻言没做声,点开全部班车,仔细浏览发车时间。   现在距离春节只剩一周的时间,两人早已商量好了先去A市接女儿,然后再回B市。考虑着达到A市的时间尽量赶在白天,此时只能选傍晚出发的班车。   选择好车次后,钟文静见他要点击“卧铺”,连忙拽住他的胳膊:“哎,你要订卧铺?”   看着一脸惊诧的钟文静,他挑眉:“不然呢?”   她吞吐道:“我……想坐硬座。”   他抬手“关切”地往她额头上探,说出的话却让人吐血:“发烧了?你以为三十多个小时是闹着玩的?还硬座,你当困了往地上一躺就变硬卧了?”   “……”钟文静一把将他的手挥开,“你嫌不舒服就别坐,我逼着你了?手机还我,我自己订票。”   他左右躲闪,举着手机不放,两人不多时便扭到了一块儿。   薛少琪既要防备手机被夺,又怕自己用力过猛将她不小心带下床。此刻,他气息不稳却故作强势道:“钟文静,差不多得了。我肯陪你坐火车,就已经很给你面子了。硬座?想都不要想。”   “你坐不坐关我什么事?我既没哀求你,又没威胁你,坐不坐是你的自由。手机还我!”她手脚并用地在他身上折腾。   薛少琪用了点力气和技巧成功地从她身下脱离出来,下床后站得老远地捣鼓手机,不料片刻眉头便皱起,抬头问她:“你身份证号多少?”   “不知道。”   她的不配合完全在情理之中,薛少琪默默地瞅着她看了半天开始,试着输入。身份证号码的前六位代表着省市县,中间是出生的年月日,后边的四位他却无从下手。   僵持了一会儿,他只得先把自己的车票买了,然后将手机递还给她,话语里带有几分警告胁迫的暗示:“我买了软卧的票,你的自己看着办。”   钟文静不做声,接过手机不消片刻便收到一条短讯。他闻声凑过来看,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很好。”   薛少琪是真的恼了。他不明白,卧铺与硬座有什么区别;同是一班列车,躺着和坐着的区别在哪儿?他愿意迁就她搭乘火车,她为什么就不能学会换位思考?   *****   两人的别扭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傍晚检票上车。   钟文静的车厢位于车身后部,薛少琪的位于车身中前部。中途经过她检票的15车厢,他阴沉着脸帮她把行李拎上台阶,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往前走,找自己的车厢号。   她忽然很想喊住他,说上一两句叮嘱的话,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随即涌上来的乘客推进了车厢。钟文静的心情瞬间觉得有些憋屈,心不在焉地拉着自己的行李找座号。   车厢里的乘客陆续都找到了位置,坐下来后四周围地观量。她心里乱糟糟的,盯着窗外的铁轨出神。   估摸过了五六分钟,列车缓缓启动。   钟文静旁边坐着两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嘻嘻笑笑地能说会道。不出片刻,便与对面带女儿回家过年的中年夫妇热聊起来。   渐渐地,钟文静也加入到他们的聊天中。一桌人,气氛和乐融融。   当她抬头不经意瞄到途经过道走来的薛少琪,顿时愣住了。等他到了跟前,惊诧的话不经大脑地蹦了出来:“你怎么过来了?”   薛少琪没有搭理她,朝她旁边的女孩客气地问道:“能问一下,你到哪里下车?”   “H省。”   薛少琪闻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朝女孩淡笑着点了点头,瞥向钟文静的眼神却暗含了太多的负面情绪。   钟文静坚信,如果没有旁观者在场,他必定对她又是一番毒舌。此刻,她无暇顾及其他,想到刚刚的聊天,开口朝对面的夫妇道:“姐,我们昨晚订车票时出了点意外,他买成了卧铺的。你们带着孩子坐硬座回A市也挺难的,能不能和他换换,这样孩子晚上好歹能够休息休息。白天你们也能轮流睡会儿。”   对面的夫妇也是实在人,要知道一张硬座票和软卧票的差价足够再买两张硬座的票,非要掏点钱表表心意。   薛少琪按住男子送钱的手,诚恳道:“是我有求于您,该道谢的是我。”   一番劝说后,薛少琪帮忙拎着夫妇的行李过去卧铺车厢,顺便和检票员解释了缘由。等安顿好一切之后,他先行离开回了15号车厢。   这边,钟文静已经将他的行李箱安放好,还特意换到刚才那对夫妇并排坐的位置等他。待薛少琪闷声坐下,她主动挑起话题:“检票员没说什么吧?”   他侧头挑眉看她:“你想让说什么?”   “……”   钟文静并非善谈的人,此刻又碰上故意找茬的,她只得将话题打住。窗外昏呼呼的一片,百无聊赖地她重新加入到对面两个女孩的聊天中。某人,彻底被冷落了。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薛少琪忽然站起来,她抬头不解地问:“你干什么去?”   “醒醒神儿。”   他边说边要站起来往外走,钟文静拽住他的手腕:“你口袋里装的什么?”   “没什么。”   她自然不信,扯着他坐下,然后开始扒拉他的上衣口袋。   薛少琪将她的手扯出来,皱眉道:“说了没什么。注意形象。”   钟文静明明记得昨天下午他的烟就抽完了,可是手指刚伸进口袋的时候有碰到了烟盒的棱角,一脸不悦地看着他质问:“你什么时候买的?”   “今天中午逛超市的时候。”   因为考虑到三十多个小时的路程,今天午饭后两人在酒店附近的超市逛了逛,买了些垫肚子的东西。当时她一心放在购物上,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他买了什么。   此时钟文静恨得牙齿痒痒,面上却故作轻松道:“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给我看看。”   薛少琪没防备,被她从兜里掏了出来,随即装进自己的口袋。   他气得语竭:“你……”   第 28 章   两人最初一起生活时,不论抽烟喝酒她都不怎么过问,后来遭遇他酒精中毒被送到医院急诊,医生是薛玉堂的朋友,沉着脸不赞同地提醒她,以后要让他尽量禁烟禁酒,她才意识到作为一个妻子该有的责任,这些年也在尽职尽责地贯彻着。   火车上的无聊,致使她能理解他想抽烟的欲.望。钟文静想了想,轻拍了下他的手臂,指指头顶的行李架:“你帮我把上面的那个背包拿下来。”   他依言取下来递给她。   钟文静接过来打开,跟他嘟嚷:“王叔说过让你少抽烟,你真不要自己的肺了。我买了些零食,你看看想吃什么?要不嚼粒口香糖?”   薛少琪一脸嫌弃:“不用。”   她翻翻找找,忽然瞅到一个烟盒装的零食,觉得包装挺有趣,特意带回去给女儿的。此刻顿生恶作剧的念头,递给他:“这个怎么样?”   薛少琪果然不明所以地接住,等看到上面标注着“儿童香烟式果糖”的字样,重新丢回包里,哼哼道:“你当是彤彤呢!”   钟文静忍俊不禁,掏出一袋话梅肉后将背包丢给他:“要是彤彤就好了,至少不会这么难伺候。带荤的都在下面,你自己找。”   他一抄手将背包里的东西做了天翻地覆的位移,扯开一小袋牛肉干嚼嘴里,瞄到一个花哨的包装盒,问她:“这是什么?”   “茶糕。你现在要不要冲一杯?”   “等会儿再说。”   薛少琪将背包拉链拉好,又放到行李架上,看着她一口一颗地往嘴里塞果脯,皱眉问她:“不酸吗?”   “还好,这种果肉比较多,”她掏出一颗递他嘴边,“你尝尝。”   他不为所动,微微往后退了退:“谢谢,不用。”   钟文静撇了撇嘴,将果脯塞回自己嘴里,吃到八.九颗时只觉牙酸口渴嗓子痒。她靠窗坐着,不愿动弹。从兜里掏出湿巾,边擦手指边问他:“要不要喝水?”   薛少琪侧头看着她,没做声。   钟文静轻咳了下:“我坐里面不好出去,你去接杯热水。”   闻言,他面无表情瞧她:“合着我过来就是给你服务的?”   她一本正经回答:“你也可以喝。”   “我不渴。”纵使这样讲,薛少琪还是认命地接过她递来的水杯,起身去接热水。   钟文静看着他不太情愿的背影,眼底泛着淡淡的笑意。   *****   如果说,钟文静想以这种方式结束她的Y省之旅,那么,她却忽略了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人的岁数是往上窜的,精力却是往下蹦的。   夜里不到十点钟,车厢里还有随处传来的孩子嬉闹嘀哭声,壮年的打牌玩笑声,钟文静却困得上下眼皮打架。她靠着窗户强打精神,依旧抵不住阵阵袭来的困意。更加雪上添霜的是,靠窗位置的真正主人在停靠站登车了。鸠占鹊巢的她只得腾位。   左边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右边是薛少琪。没有任何悬念的,她往右边靠了靠。失衡的身体在困意的撩拨下,脑袋犹如小鸡啄食的频率打在薛少琪的肩膀上。朦胧之际,她觉得睡姿舒服了很多,舒服得她懒得睁开眼睛,片刻便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醒来,入目的是对面两个女生相互依偎着熟睡的模样。那对夫妇中的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坐在她的位置上靠着窗户打盹。   钟文静悄悄抬头,只见薛少琪阖眼靠着座椅,眉头似乎因为睡姿的不舒服微微皱着,一条腿别扭地蜷缩着,另一条大大咧咧地挡着过道抻到斜对面乘客的硬座下。   她慢慢从他肩膀上直起身,轻微的动作终究还是将他不小心给弄醒了。薛少琪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和沙哑:“醒了?”   “嗯,”她点点头,抬腕看了看手表,四点四十七分。再看他,只觉得他的眼睛浮肿,心里有些发堵,稍稍活动了下身体,微微坐正,低声对他道:“你要不靠着我眯会儿?”   薛少琪轻笑一声,活动着发麻的腿脚,抬起手臂将她揽住,闭上眼睛轻声道:“再睡儿,一会儿人都醒了你再想睡就困难了。”   钟文静抬眸,随处可见或趴或躺或靠睡觉的人们,有些还抱着襁褓中的孩子,没有一个睡得踏实的。她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酸楚,顺从地靠着他,抬手环住他的腰,内疚的话脱口而出:“对不起。”   薛少琪闭着眼,揽在她肩膀的手掌上下摩擦数次,哑着嗓子道:“乖,再睡儿。”   “嗯。”她点点头,心绪却泛起波澜。   她是何等幸运,每次狼狈不堪时,他都会耐烦地呵护她,不管是怎么样的感情,她都应该知足。   ……   天色发白后,车厢里的人陆续醒来。钟文静忽然发现,坐在她旁边的中年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她往里挪动位置,看着窗外的山峦发呆。不经意回头,见薛少琪也靠着背椅瞅着窗外。   她看他一眼,说:“我和薇薇曾去爬过泰山,开始信誓旦旦,结果没到半山腰就放弃了。”   “能理解。”   钟文静觉得心里受到极大安慰,看着他找认同感:“其实站在山脚看着没什么,真的去爬才发现高不可攀……”   “你别误会,”薛少琪伸手抹了把迷瞪的脸,心不在焉道,“我是说,以你的体能,爬到半山腰已经不容易了。”   钟文静默默地扭头看着窗外,不再说话。   ……   就这样,一路上,两人时而疲倦地相依相偎,时而无聊地吵闹斗嘴,磕磕碰碰到A市已是第三天的中午。   下了火车,出了站口,远远就听见薛欣彤的喊声:“爸爸妈妈!”   薛欣彤挣开钟皓轩的手朝两人跑过来,钟文静也不由加快步伐迎过去。待蹲下.身子刚将小家伙抱着怀里,就听她抱怨道:“妈妈,你昨天晚上都没有给我打电话。”   钟文静放开她,帮她整理有些凌乱的发丝:“妈妈打过去的时候姥姥说你已经睡下了。”   薛欣彤搂着她的脖子委屈地说:“可是彤彤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钟文静听得心疼,在她额头上吻了吻:“对不起宝贝,妈妈昨晚打的太晚。”   薛欣彤有模有样地学她,吻吻钟文静:“没关系妈妈。”   此时,薛少琪拉着行李箱从后面走近她们母女俩,小家伙敞开胳膊仰头看着他:“爸爸,抱抱。”   他弯腰将女儿抱起来,柔声问:“有没有想爸爸?”   薛欣彤摘下他的墨镜往自己鼻梁上架,奈何镜腿间距太大挂不住,小家伙边捣鼓墨镜边顺口成章地回答:“有啊,彤彤每天都在想。”   薛少琪质疑道:“想爸爸了怎么不知道给爸爸打个电话?”   小家伙无辜地耸耸肩:“我是小孩子,没有电话啊。”   薛少琪:“……”   钟皓轩因为带着薛欣彤打牌的事被他姐通过电话抓包而心虚,看到拉着行李箱的钟文静连忙狗腿地上前帮忙:“姐,我来,”他边往后备箱放边问她,“妈说她估计要四点多才能回家,爸跟车过去送货还没回来。我们是先回家还是去店里?”   现在店里招有司机专门负责跑运输,钟文静不禁好奇:“爸怎么也跟去了?”   钟皓轩说:“你还不知道咱爸,在店里闲不住。他和妈两人整天坐店里没事,大眼瞪小眼的,稍微看对方不顺眼可能就会引发一场战争。”   钟文静对于这点倒不反驳,转而说:“先去店里看看吧,”她忽然想起上次回来时在小区里答应王韬勇的事情,回头对薛少琪说,“小区里的王叔你还记得吗?棋社退休的理事。”   薛少琪有印象:“嗯,怎么了?”   “上次回来在小区里碰到,王叔就盼着你过来陪他下下棋,”钟文静和他商量,“要不等一会儿见了妈之后你先开车回家,过去看看王叔?明天上午我们就回去,不一定还有时间过去看他。”   薛少琪刚想点头同意,钟皓轩却插嘴道:“王叔家的三个孩子昨晚才回来,听说好像是想带他出去玩几天。”   钟皓轩这样一说,拜访的打算只得就此打住。钟文静和薛少琪互看一眼,正要上车,钟皓轩已经猫着身子就近上了副驾座的位置。   钟文静皱眉道:“轩轩,你开车。”   钟皓轩哼唧:“坐都坐进来了,谁开不都一样嘛。”   钟文静伸手拉住要坐进驾驶座的薛少琪,不赞同地看着钟皓轩却对薛说:“让他开,你坐车里休息休息。”   钟皓轩原本对于谁来开车持无所谓的态度,可是一向捧着自己的姐姐忽然这么对自己,他不干了:“我也累着呢!”   薛少琪看了眼两人剑拔弩张的架势,低声道:“我来吧,没事。”   钟文静缓了缓语气,回头对他说:“你这两天基本都没怎么睡,他就是闹小孩儿脾气,”说到这里,她稍微低头,隔着驾驶座的位置看向钟皓轩,“轩轩,坐过来。”   钟皓轩一脸不情愿地挪过来,嘴里嘟嚷:“你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我一个外人,你们就可着劲儿地随便使唤吧。”   钟文静没搭理他。   薛少琪更不是往枪口上撞的傻子。   只有薛欣彤爬进车里看着钟皓轩,奶声奶气地说:“我们幼儿园的老师说了,我、爸爸妈妈是一个小家。如果加上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舅舅就是一个大家。我们都是一家人啊。”   钟皓轩一脸认真严肃地纠正道:“你老师说错了,我怎么能是家人呢?你们才是一家人。”   钟文静忍俊不禁:“行了,好好开车。我听妈说,你昨晚八点钟不到就进房间蒙头睡死了,还困什么困!”   钟皓轩透过后视镜瞪着她,故意说:“那也困。”   第 29 章   四人开车到店门口刚下车,杨凤娥就推开门从里面走出来:“我昨晚和你讲,你又不听。轩轩在家没事做,正好有时间送彤彤过去。你俩这样来回折腾什么,我看着都累。”   薛少琪从后备箱里拎出行李箱,笑道:“我妈前天晚上还在电话里说,想过来看看您。”   杨凤娥也笑了,忽然想起什么,问他:“你妈的身体现在好些了吗?我昨天上午和隔壁胖婶聊天,她说有个偏方治疗偏头痛特管用的。我正想和她说说来着。”   薛少琪点点头:“嗯,好多了,最近这两个月没听她提起过。回头我再问问情况,让她给您打电话。”   进了屋,杨凤娥对钟文静说:“饭菜我刚重新热好了,你去盛出来吧。”   钟文静去里间的厨房洗手,盛饭,出来看见薛欣彤正在那里翻她的皮包:“妈妈,你不是说给我带小哥哥的照片了吗?我怎么都没有找到?”   她将碗筷放到餐桌上,说:“没在那个包里面。是你爸爸身后的那个背包,在书本里夹着。”   薛少琪回头从柜子上掂下来递给她,小家伙扯开背包的系带,果然看到一本书。她拿出来翻到两张照片,一副惊喜的样子:“哥哥好帅,比我们幼儿园的那些男生帅多了。姥姥,你看。”   还没等薛欣彤将照片递过去,钟皓轩便长胳膊长腿的迈过去拿走:“那是。我薇薇姐的孩子长得会差。我的女神耶。女神生出来的孩子注定要当男神。”   杨凤娥白他一眼:“少在这儿说些有的没的胡话,吃你的饭去!”她拿在手里对着照片端详了半天,才抬头问钟文静,“孩子看着挺懂事的,这样也能让薇薇少受些罪。你回头跟你那些同学都多打听打听。”   “嗯,我知道妈,”钟文静看了眼薛少琪,对杨凤娥说,“少琪说他有几个同学在单位上班,或许通过身份证号、照片之类的能查到点什么。”   杨凤娥只是叹气,最后才说:“这风头估计也过去了。她一个人在外面飘着太不容易,早点找到她,我这心里的石头也能落下。”   “妈,你放心吧,”薛少琪安慰她,“回头我和那几个同学再说说,一有信儿就告诉您。何薇很坚强,做事也有主见,您不用太担心。”   往事一幕幕的在杨凤娥眼前呈现,她难掩伤感:“希望是这样。”   “您就别操心了,”钟文静放下碗筷和她解释,“从薇薇写的那些话来看,可以听得出她现在过得还不错。   饭后,钟文静让钟皓轩陪着去给周围几个处得不错的邻居送些这次旅游买的小玩具。两人从机场出发,钟皓轩就有些气愤,派送时一路无话。直到眼瞅回到小店,钟文静想了想叫住他。   “还生气呢?”   钟皓轩不吭声。   钟文静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你自己说说,怪谁?”   钟皓轩挑眉看她:“你的意思是,怪我了?”   “是,”钟文静眼瞅他气得转身就要走,一把拽住他,“回来,站住!你耍小孩性子还上瘾了是吧?那你自己说说看。他昨晚被人灌了那么多酒,夜里翻来覆去到半夜,几乎都没怎么睡觉,今天从早上又不停地赶路,铁人也有乏的时候。让你开个车还错了?”   钟皓轩有些烦躁:“谁为这个生气了?!”   “那你气什么?”   “我,”钟皓轩顿住,片刻一股脑地往外倒,“我就是看你向着他不顺眼,他那人除了会装还会什么?!你那么关心他做什么?他心里有你吗?有件事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薛少琪最近和B戏学院的校模……”   “你闭嘴!”钟文静厉声道,缓了缓才说,“他是彤彤的父亲,你的姐夫,所以我不希望以后再听到你直呼他的名字。你要还认我这个姐,就叫他姐夫;你要不认,随便吧。”   她顿了顿接着道:“你现在没结婚,所以有些事情还不懂。我关心他,那是因为我是他妻子,是他孩子的母亲。另外,你说的那个人我知道。她是金润集团一位董事的女儿,少琪不能不给面子,特意在前段时间拍项目宣传片时用了她。我们一起吃过饭。”   钟皓轩不服气:“就算那个不是,他本性是说改就能改的吗?连钟宇都做不到,你还指望他能……”   “轩轩,”钟文静打断他,“我还是那句话,你要还认我这个姐姐,以后就叫他一声姐夫;你要不认,随便。”   接近178cm个头的钟皓轩,此刻站在钟文静面前竟像个孩子,沉默地盯着地面不做声。她心知自己的话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钟皓轩和薛少琪的不对盘由来已久: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偶然且剑拔弩张,彼此都未留下什么好印象;时隔四年,她将他以男友的身份介绍给家人,这是两人的第二次见面,钟皓轩反对,甚至和她置气;再之后,钟皓轩对薛少琪的不敬,她虽然看在眼里却很少管束,何况两人打照面的机会也不多。   如果不是那次清晨她和薛少琪去河西送货,钟皓轩别扭地特意给她的丈夫找衣服,她可能还不会察觉到,他们的僵局愈演愈烈,她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看着低头有些委屈却倔强地不肯出声的弟弟,钟文静终究舍不得下狠心,微微叹了口气:“如果他无所谓的话,会这么关心咱爸妈?他心气那么高的人,如果无所谓的话,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任由你无理取闹?”   钟皓轩盯着地面不吭声。   “在学校,一件事可以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和原版本的差距有多大你不清楚?他上学那会儿是爱玩,但也没学校里流传得那么夸张。还是说,你觉得我很傻,会自己往火坑跳?”   钟皓轩小声嘟嚷:“你本来就不聪明。”   “喂,”钟文静抬手轻轻拍了下对方的脑袋,不悦地说,“哪有弟弟像你这样说姐姐的。活该整天被妈上政治课。”   钟皓轩不服气地瞪着她。   钟文静笑了笑,挽起他的胳膊边朝前走边说:“好了。你以后对他客气点儿。说实话,他若真和你较真起来,你觉得你还有扬眉吐气的时候?喊声‘姐夫’是能掉一块儿肉还是怕提升了你的人品?这次去Y省,他还特意给你淘了件东西,说是你好像之前在家提过。”   “……”钟皓轩憋了半天才别扭道,“他故意的。”   两人回到店里四点多,钟海涛此时已经回来,正忙着给附近一家KTV负责烟酒饮料的小陈打电话解释情况,因为平时他和杨凤娥通常九点才关店门。   那边是位二十四.五的小青年,关系处得也都不错,笑说:“回家那么早干什么,过来玩玩闹闹再回去,费用我给钟叔报销。”   钟海涛笑着婉拒,提出把货提前给送过去。小陈爽快道:“不用,我现在正回店里,大概需要十五分钟左右路过你们那儿。钟叔先把货点好了,我一会儿顺便拉回去就行。”   钟海涛笑着应好:“那麻烦了。”   *****   晚饭后,钟海涛喊薛少琪过去帮忙处理一些数据报表,钟文静和杨凤娥坐在客厅里边看电视边聊天。约莫到了九点钟,薛欣彤一脸困意地从钟皓轩的房间出来,抱着钟文静讲:“妈妈,我想睡觉。”   杨凤娥见状,对她说:“明天上午还要赶回去,你陪她也早点睡吧。”   这几天在Y省,美其名曰是旅游散心,实则比上班还累,钟文静闻言点点头,朝书房的方向看了眼,说:“不知道爸和少琪他们要到几点,您也早点休息。”   “嗯,”杨凤娥说着站起来,“彤彤的睡衣我去给你拿过来,这两天不知怎么的她半夜老是出汗,你多操点心,别让她蹬被子着凉了。”   杨凤娥正要转身朝卧室去,薛欣彤忽然从钟文静的怀里挣开,迷迷糊糊地说:“妈妈,我今晚要陪姥姥睡。”   钟文静:“……”   杨凤娥:“……”   关于薛欣彤的性格,钟文静不得不承认,完完全全遗传了薛少琪。母女分别八.九天,重逢后的第一个夜里,小家伙竟然喊着想陪姥姥睡最后一晚。稚嫩的一句话让钟文静喜悲交加:欣慰着女儿懂事的同时,又不由伤感女儿的成长。   薛少琪进房间时,钟文静正靠在床头和刘璇聊天:“明天中午的机票……下午?估计没时间,我想带彤彤回老宅看看……放心吧,你要求带的东西我怎么敢忘了……二十八号放假?嗯,那你二十七号看看有没有时间,我到时给你送过去……行,挂了……”挂了电话,她对正在柜子里翻找的某人说,“睡衣我已经给你挂浴室外的衣杆架上。”   他闻言回头看她一眼,明明再普通不过的扫视,钟文静忽然生出几分尴尬,连忙画蛇添足地补充说:“我刚才找睡衣正好看到,顺便把你的也拿了进去。”   第 30 章   等他进了浴室,钟文静便关掉大灯躺下睡觉。听着淋浴间沙沙的水流声,她的倦意也慢慢开始堆积,脑子里却还慢半拍地在想明天回去后需要做的事情。待听到浴室门开启的声音,她尽量放松身体让自己的呼吸显得更平稳。   片刻,她背后的床侧微微塌陷。几秒后,脊背贴上一具宽阔的胸膛。薛少琪的一只手臂搭上她的腰间,低声问:“你和钟皓轩说了什么?”   钟文静闭眼不吭声,假寐。   他轻笑一声,手指在她腰间捏了下:“说说看。我知道你还没睡。”   她只得放弃,睁开眼问:“你怎么知道?”   薛少琪将她的身子翻过来,低声说:“你睡着后没这么老实。”   “……”钟文静沉默继续转身向他。   薛少琪重新将她翻转过来,几分认真三分笑意地看着她问:“我说真的。你今天下午跟他说什么了?”   钟文静避而不谈,转而问他:“怎么了?”   “也没什么,”看着她好奇的眼神,他忽然不确定了,“晚上吃饭前,他第一次心平气和地主动和我说话。”   “……”钟文静忍不住笑道,“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听着怎么那么别扭。”   薛少琪也不禁有些好笑:“是挺别扭的。”   钟文静看着面前这张极好看的脸,忽然生出几分恍惚:几年间,这张风流倜傥的脸被岁月的刻刀雕了又雕,竟多了成熟和稳重。她用手指扫着他那浓密纤长的眼睫毛,轻声说:“对不起,之前是我太纵容轩轩。”   他将她作乱的手指拿开,握在手心,说:“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时都太过冲撞,所以他对我印象不佳也能理解。再说,我和他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好计较的。”   她有些动容,忽然抬头在他唇上轻吻了下,低声道:“少琪,谢谢你。”   薛少琪微楞,低头看向她。两人四目相对,钟文静的脸色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映衬的更加红润,呼吸缠绕的距离越缩越短。当他吻上她的那刻,钟文静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心里鼓点乱奏。   当人失去视觉时,触觉就会变得异常灵敏。她此刻睫毛轻颤,只觉一股灼.热的气息洒在脸上,唇瓣被人温柔地含住,吸.吮.轻.咬,他的唇慢慢划过她的唇角、脸颊,顿在耳际,顺着耳沿轻轻摩擦。   钟文静身体不由轻颤,被子在手指间攥紧,身体上方的人却直击她的防卫线,舌尖在她耳孔处吹气打转,和她耳语:“睁开眼睛。”   低迷且略沙哑的男声让她神情愈加恍惚,仿佛带有魔力般令她缓缓睁开眼睛:近在咫尺,薛少琪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两人相对而视,钟文静不自在地将脑袋偏向一侧。   薛少琪看在眼里,随后轻笑一声,抬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刚才位移的视线纠正过来。钟文静的脸色顿时更加红涨。就在她尴尬地想要以怒打破两人的僵局时,他忽然低头再次攫.住她的唇,长驱而入。   这次不同薛少琪以往的强势,故意要引导她跟随:舌尖时而在她空腔里旋转,时而吮着她的舌尖拉进自己口□□舞。钟文静在他的挑逗下似是被人下了迷药,攥紧在身体两侧的手指不自知地抬起环住他的脖子。房间里充斥着因舌头纠缠而发出的浅浅暧昧声。   她的衣衫不知不觉间早已被人剥落丢掷一旁,光滑的皮肤上是四处游走的手指。对于这一幕,深处云雾的钟文静却一无所察。直到锁骨处传来隐隐的痛感,她才回笼意识。手指被人握着反绞与头顶,某人则如一只野狼般在她身上四处嗅觅。   钟文静微微低头扫了眼便不觉移开视线,小声哀求道:“把灯关了。”   他置若罔闻,手指继续在这具姣好身体上的游弋开发。小山被他捏在手中变幻成各种形状,溪谷处被他故意轻.磨.靠近。   正在经历的折磨几乎让她崩溃。钟文静强挪着身子一点点上移,想要把壁灯关掉。她的企图薛少琪看在眼里却并未阻止,甚至带有故意地感受着因她的动作而被迫摩擦他肌肤的触感。   钟文静全然将精力集中在床头的那盏壁灯上,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是有挑逗性的。薛少琪更是没有防备自己在对方慢吞吞地笨拙摩擦下,欲望会来的如此强烈。特别是当她微抬着身子摁开关时,眼前轮廓有型的雪白让更是刺激地他投降。   “啊……”钟文静的叫声被他一手捂住。   薛少琪在小山上稍稍解馋后才抬头看着她,通红着眼睛沙哑道:“小声点,被爸妈听到了可别怪我没提醒。”   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将钟文静身体里的欲.望瞬间浇了个透心凉,她挣扎着想要推开他:“你起来。”   “怎么可能,”他边将那东西缓慢推进去边说,“现在让我结束,很出大事的,”他缓慢推.入再缓慢退.出。下一记忽然发力贯底,同时死死地含住她的唇瓣。   钟文静抱着他的脖子,身体就差弯成了一团虾米,这一下的重闯几乎要了她的命。等缓过这劲儿来,她不由大怒:“薛少琪,你故意的是吧!你不怕丢脸我还想做人呢。”   此时被欲.望冲昏头脑的某人哪里还顾得这些,禁锢着她不断发力,艰难地开口:“你小点儿声没事,这房间隔音效果还是有的。嘶--,”肩膀上的疼痛让他骤然一紧,更是眼红的加大了力度和深度。   钟文静心知无力改变,死死咬着他的肩头,闷声的‘嗯哼’着。待被热.流击中的那刻,她浑身汗湿,虚脱地只差昏厥。   然而,吃饱喝足的薛某人,在短暂的休息后,任劳任怨地抱着自己的猎物进入浴室清洗。   *****   清晨天刚朦朦亮,一室的静谧便被手机铃声打破。钟文静耐着性子听了几声,身边的人依旧纹丝不动。她皱眉推推他:“起来接电话。”   薛少琪慢吞吞地起床找手机,还没等到接通手机已自动断掉。他划开屏幕看了眼来电显示,随后丢置床头柜,躺回床上。片刻,铃声再次响起,他不耐烦地接通:“说!”   那边‘哈哈’大笑两声,调侃道:“大清早的就怒气冲天对身体不好。我听市场部回来的同事们说,您无情地撇下两人独自找乐去了。这又是哪家姑娘被您给惦记上了?薛少,我们任劳任怨地给您挣钞票,可不是让您用来欺负良民的。”   薛少琪手机的隔音效果即使再好,也经不起静谧空间里这么近的距离。钟文静被迫听着,只觉手机那端的人聒噪,不悦地翻身背过去:“让他小点声……”   她的话还没说完,薛少琪已经直接撂了电话。   手机很快又不依不挠地响起,待五六声后薛少琪才接通:“说。”   “啧,重色轻友的家伙!我和你讲,别人不知你,我心里可跟明镜儿似的!”那边的人忽然柯南上身,洋洋得意地和薛少琪分析,“你放李文德和刘子龙的假,美其名是体恤员工;实则不过水手推舟而已,好方便自己过去找钟文静厮.混……”   薛少琪等那边义愤填膺地分析完,风轻云淡地来了句:“穆经理有意见?”   穆程炜被噎得不轻,咬字道:“不敢。”   眼前浮现出那端人此刻的便.秘表情,薛少琪不由笑了笑,继而想到件事:“我下午到公司。上午你抽空将这周的生产数据整理一下。”   穆程炜闻言也收起玩笑,正色道:“嗯。昨晚李文德和我打过招呼了,等上班我亲自弄。”   两人随后胡侃了几句挂断电话,薛少琪有些好奇:“他怎么知道你去Y省的?”   钟文静睡意朦胧地闷声道:“我哪儿知道。”   信息看来十有八.九又是从薛欣彤那儿得来的。穆程炜无聊透顶时最喜欢做这种八卦的事。薛少琪曾为此讽刺过他,对方却大言不惭地回答:“生活中就是因为有了八卦的存在,才如此丰富多彩。”   睡意被这通电话驱散殆尽,薛少琪索性一手枕在脑后想工作上的事,视线不经意间转移到身侧人的后脑勺上。他想了想,下一秒,长臂一伸将人捞过来。   “听我妈说,孟小雨和少锋最近闹了点别扭,你回头问问怎么回事?”   孟小雨与薛少锋于半年前结婚,两人曲折的爱情故事曾让钟文静一度唏嘘不已。孟小雨比钟文静还要小两岁,家务活却样样拿得出手,一点儿也没有富家千金的娇气。第一次见面,钟文静就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姑娘。   薛少锋和薛少琪都是家里的独苗,从小两人关系就很好。常说妯娌之间的关系,其实是弟兄关系的一个延伸。所以虽然不在一地,钟文静和孟小雨平时联系也算频繁,但是和薛少锋闹别扭的事还真没听她提过。   此时钟文静惊诧不已地看着薛少琪问:“什么时候的事?”   第 31 章   “好像有半个多月了,在分居。我大娘也是过去看他们时才发现。这种事我不好掺和,你抽空给孟小雨打个电话。”   “嗯,”她点点头,“今天回去我先问问妈和大娘,再和小雨联系。妈没说因为什么?”   薛少琪挑着她的一撮儿发梢绕圈,漫不经心道:“没在意。孟小雨就是得瑟,也就少锋能受得了她。”   钟文静拿开他反方向缠绕的手指,没好气地说:“再圈就成直发了。”   他置若罔闻,撩起一撮儿说:“直发更好。什么时候有空了可以去做回来。”   她不假思索地拒绝:“不要,”继而抬头白他一眼,“我早就过了做直发的年纪好不好!你什么居心,特意看我笑话?”   他闻言不由皱眉,一脸认真严肃地看着她回答:“你是在说我很老?”   钟文静忍俊不禁,不惜自贬地为他解释:“没,说我自己。我未老先衰,行了吧。”   薛少琪盯着她看了几眼,忽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低声道:“哪里老了?我看着挺好的。”   她微微有些不适应,敛眉道:“果真是说谎不打草稿。”   他淡淡地笑了笑,重新揽着她躺好,手指在她臂膀处摩擦。钟文静正要小眯一会儿,却察觉他的手指开始往她睡衣里探,慌忙按住:“你干嘛呢!”   薛少琪挑眉道:“你说呢?”   她虎着脸将他的手掌从睡衣里拿开,瞪着他说:“你疯了!我爸妈随时可能起床。”   他不以为意道:“爸妈什么不知道。难不成你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钟文静气结,“滚开!”   薛少琪将她的身子转过来,笑着道歉:“我的错。再睡会儿,我也困着呢。”   *****   早饭后,杨文涛便去店里了。待到九点多,杨凤娥和钟皓轩一起送他们去机场,小家伙一会儿抱抱杨凤娥一会儿亲亲钟皓轩,嘴上像抹了蜜一般甜:“姥姥,小舅舅,等过年彤彤来看你们。我会想你们的。”   薛欣彤终究还是个孩子,在被薛少琪抱着走过安全通道时,她忽然大声地喊出了自己最惦记的一件事:“小舅舅,你不要把我们一起买的烟火都点完了,记得给彤彤留一个。”   几人闻言都忍俊不禁,就连一旁的工作人员也不禁莞尔。钟皓轩和她保证:“嗯,我会给你留两个。”   小家伙顿时心安了,脸上洋溢着笑容冲钟皓轩挥手:“我就知道小舅舅对我最好了。小舅舅,再见;姥姥,再见。”   三人检票进了机舱,薛少琪刚将薛欣彤放到椅座上,乘务员便走过来询问需求。薛欣彤抬头看着乘务员,拿手摇着正在给她系安全带的薛少琪说:“姐姐,你长得好漂亮。爸爸,你看姐姐。”   他配合地抬头看了眼。两人视线相对,乘务员尴尬地笑笑,同时也注意到了周围射过来的好几道目光。薛少琪笑着解释:“我女儿话比较多,希望你不要介意,”而后他对小家伙说,“嗯,漂亮。乖乖坐好。要不要喝点牛奶?”   薛欣彤摇摇头:“不要。我想喝橙汁。”   薛少琪拒绝道:“不行,你喝那个爱拉肚子。你自己忘了?”   小家伙瘪瘪嘴,不说话。眼巴巴地看着乘务员离开去给自己去牛奶,生闷气地嘴巴越撅越高。   钟文静从包里取出儿童保湿乳,边给她往脸上扑边故意说:“再撅嘴巴上可以挂奶瓶了。”   小家伙瞬间将高撅的嘴巴放下来,抖着两条腿发泄:“我不想喝牛奶,我不要喝牛奶……”   薛少琪声调平稳地唤她一声:“薛欣彤。”   “嗯?”薛欣彤身体稍微前倾去看过道另一侧,待看到对方板着的冷脸,顿时焉了,趴在座椅的扶手上生闷气。   小孩子的脾气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待赌气般地喝光牛奶,不多时便自己玩着玩着入睡了。到站下机时,迷迷糊糊地喊着薛少琪:“爸爸抱。”   三人出了机场,张磊早已候在那里,打算先送薛少琪去公司,然后送钟文静和薛欣彤回老宅。   几人到了金润集团楼下,薛少琪正要下车,钟文静喊住他:“你不先吃点东西?”   “程炜还在上面等我。一会儿如果有时间我俩一起下来再吃,没时间的话可以让人送餐上去。”薛少琪想了想,拍拍张磊驾驶座的椅背,“中午市区里可能堵车厉害,别忘了绕外环走。”   薛少琪说的话可信度向来不高。钟文静看着他说:“反正只有你们两个,也可以边吃边谈。”   张磊见状,提议道:“哥,嫂子和彤彤不也还没有吃饭吗。一会儿让她们再找地方吃饭还不如你们坐一起吃。你谈事情嫂子又不会打扰你,一举三得,多好的事。”   钟文静闻言也觉得提议不错:“吃个便饭又浪费不了你们多少时间。”   薛少琪坐车里给穆程炜打电话:“下来吧,我们在楼下等你……嗯,还有文静和彤彤……”   穆程炜效率极高,电话挂断不过五六分钟,便瞧见他从大厅出来。张磊降下车窗,冲他道:“这边。”   穆程炜拉开副驾座的车门坐进来,一副吃惊的看着后排的三人质问:“这什么个情况?你俩不是跑Y省厮.混去了吗?彤彤怎么会在这儿?”   张磊笑着给他解惑:“我刚从机场把他们接过来。”   “……”   穆程炜默默地朝薛少琪竖了竖大拇指。   *****   车子停到一家私房菜馆。张磊中午饭已经吃过,摆手拒绝上去,索性躺车上打盹儿。穆程炜率先进店,此时正值吃饭时候,菜馆里人熙嚷嚷。   服务员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看几人的穿着打扮,上前解释说:“我们这里二楼和三楼都有雅间,人少环境也好。这边请。”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刚上了二楼,不承想遇见了熟人。穆程炜‘嘿嘿’一笑,半开玩笑道:“我和陈助理的缘分果然够深,吃个便饭都能遇上。”   陈琳微微一笑:“不巧。穆经理是体察民情,偶然下访‘而我不过一介平民百姓,天天来此小店罢了。”她说完,朝站在旁边的薛少琪和钟文静尊卑分明地唤道,“薛总,薛太太。”   薛少琪点点头,说:“我不在的这几天辛苦你加班加点了。回头的话,你找行政部说明情况,可以做调休。”   陈琳低眉颔首:“谢谢薛总。那些都是我的本职工作,应该的。”   等到陈琳下楼离开,穆程炜冷哼道:“败胃口。”   穆程炜和陈琳之间的剑拔弩张,连钟文静都可以察觉到。对于陈琳的为人,钟文静不了解。两人虽然通电话的次数不少,但每次都不过是几秒钟的事。   只见薛少琪抬手拍了一下好友的肩膀,有些无奈道:“行了,把你对她的那些成见收收。”   几人进了雅间,服务员拿着点过菜谱关门出去。穆程炜才说:“那叫事实,怎么是成见?!我就是看不惯她假清高的样子,谁不知道……”他忽然顿住,“懒得提她!”   薛少琪点播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她的你看不进眼里,你的她也不一定赞同。单纯地站在工作伙伴这点上,你不能否认陈琳是个很不错的搭档。她的工作能力和做事风格不是人人都学得来的。你又不是她的家人,何必在乎其他无关紧要的细节。”   穆程炜挑眉:“我这人爱恨分明,所以注定这辈子只能搞.技术,做不到你们这些领导者的宽宏大度。”   薛少琪却说:“你错了。不是宽宏大度,而是无关。工作和生活的界限能够划分清楚是最好的,这也是为什么我明文禁止办公室恋情。当一个人的工作和生活绞到一起,注定了他很难做出心无旁骛且客观决定。”   *****   饭后张磊送她们母女回老宅,钟文静没想到孟小雨也在,沙发上同坐的还有薛少锋的母亲张友梅和王珍华。   “妈,大娘,”钟文静将行李箱放到墙角处,唤了两位长辈一声,然后走过去坐到孟小雨身边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孟小雨的眼睛微红,朝她微微笑道:“今天上午。”   薛欣彤先拱到王珍华和张友梅两人身边亲.热一番,然后小心翼翼地看着孟小雨问钟文静:“妈妈,雨姐姐怎么哭了?”   钟文静和王珍华眼神交流了下,拉着孟小雨站起来:“没,姐姐眼睛不舒服。我去房间帮姐姐看看,你在这里陪奶奶玩。乖乖的,不许捣乱。”   小家伙很想跟着过去,却在钟文静警告的眼神下,闭上嘴巴乖乖点了点头:“嗯。”   两人进了楼梯右侧的偏房,钟文静刚将房门掩住,孟小雨的抽泣声便从身后传来。   钟文静暗暗叹了口气,从床头柜上的抽纸盒里取出两张纸巾递给她:“怎么了?”   孟小雨接过来,低头擦泪,声音里带着颤音:“薛少锋在外面乱搞……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第 32 章   钟文静听后忍不住有些好笑,薛少锋和孟小雨可以算得上是从小的青梅竹马。两人的婚姻路虽然曲折,但胜在感情笃深。薛少锋对孟小雨的迁就更是在家族里出了名的。   钟文静松了口气:“少锋哥对你,”她微微顿住,接着摇头笑着,“小雨,少锋哥如果是那样的人,何必费那么大的功夫和你结婚。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少锋哥怎么说的?”   “误会?我倒宁可是误会。是他自己承认的。”   钟文静震惊不已。   只听孟小雨接着说:“我那天和朋友逛街,看到他和一个女的在大街上……我事后问他,他竟然说圈子里的人都这样。他说心是属于我的,可是不能因为这样就搞特殊,让朋友看不起……他说的还是人话吗?!早知这样,我当初就不会答应结婚……我以为我们俩会一直好好的,没想到他一直都……”   钟文静看着几乎崩溃的孟小雨,她竟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孟小雨断断续续讲了很多,钟文静除了默默听着便是借给她肩膀靠靠,时间在两人不同的心境下流逝着。到最后,孟小雨擦了擦眼泪和鼻涕站起来,一脸凝重地看着她:“文静,谢谢你陪我。我决定了。”   她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连忙站起来要伸手拽对方,孟小雨却已经开门出去,钟文静急忙跟着小跑出去。   孟小雨站在客厅里,眼睛通红地看着张友梅:“妈,对不起。您说我爱钻牛角尖也好,不识大体也罢,我都认了,很感谢您这么多年的照顾。我还是决定,和他离婚。”   钟文静急得额头冒汗,看着一脸悲壮的孟小雨和不知所措的两位长辈,连忙掏出手机给薛少琪打电话:“你快回来,小雨要和少锋哥离婚。别问了,现在就回来。”   钟文静挂了电话,死死地拽着要离开的孟小雨:“小雨,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好好说。”   孟小雨回头,冷笑着看她:“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他想过放.荡不羁的日子,好,我现在还给他!但是,他想给我戴绿帽子,没门!我孟小雨就是孤老一辈子,也绝不想再和这种人有任何瓜葛。”   “哪种人?”   钟文静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薛少锋精神不佳地走进来,一脸阴沉地看着孟小雨:“哪种人?我是和她做了还是怎么她了?跟我回去。”   “别碰我!”孟小雨一把挣脱开,满脸嫌弃地看着他,“我现在看到你就觉得恶心。麻烦你从我面前消失。”   薛少锋脸色铁青,再次抬手死死拽着她的胳膊,朝房间里拉:“你有什么不满我们进屋说。”   “我没什么不满,我现在只想离婚。离婚,你听不懂人话吗?!”   薛少锋不想和她废话,当着长辈和小辈的面,自己的颜面算是彻底扫地了。他索性弯腰扛起她走进之前的偏房。   客厅瞬间陷入安静。张友梅长叹一声,无可奈何。王珍华和钟文静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薛欣彤也呆呆地坐着不敢出声。一时间,房间里静得让人心慌。   时间差不多过了约一个小时,薛少琪才赶回来。钟文静听到门外的停车声连忙跑出去,看着他焦急地问:“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堵车,”薛少琪跟着她往屋里走,“怎么回事?”   钟文静这才想到解释:“少锋哥在外面,行为好像不怎么检点。被小雨发现了,吵着要离婚。”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钟文静领他到侧房门口。薛少琪试着推门,没打开,索性折回身找备用钥匙开锁。房门打开后,一室的狼藉让薛少琪不禁皱眉。他站在门口,看着薛少锋沉声说:“你先出去,我和她谈。”   薛少锋欲言又止,走到房门口时对薛少琪说:“你别再刺激她。”   薛少琪头也不回地往里走,不耐烦道:“你自己不做那些麻烦事,谁会刺激到她?”   薛少锋被噎得不轻,心知是自己的错,沉默地关门离开。   待房门阖上,孟小雨看着薛少琪开门见山地说:“你如果是替他说好话,就闭嘴;你如果是想嘲笑我,那么也请闭嘴。我今天只要离婚。”   薛少琪踩着一地的抛弃物迈过去,将角落里倒地却未破碎的花瓶扶起来,淡淡道:“文艺点地来讲,我们三个也算是从小一起闹到大。这圈子里就那么点儿事,你不是很清楚?所以,从你决定嫁给他的那刻起,就应该清楚地接受他的好与坏……”   孟小雨恼怒地打断他:“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在替他找借口还是替你自己开脱呢?!”   薛少琪闻言面色一紧,冷冷回击说:“孟小雨,我不是少锋,没心情容忍你胡闹。你想离婚可以,现在就去。”   “多谢!”孟小雨大步朝房门口走去。   “薛少琪!”钟文静一手拉着孟小雨,一边朝薛少琪怒道,“我是让你来劝解的,不是来火上浇油的。”   薛少琪语气不佳:“她现在就跟个刺猬似的,见谁刺谁。我没受虐的癖好。”   “你!”钟文静瞪着薛少琪,气急,“你出去!”   薛少琪朝前迈了两步,忽然折回身拽着钟文静推出房门:“我来解决,你去外面。”   客厅的薛少锋早已成为了众矢之的:王珍华还能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地教育,张友梅直接揪着他吵骂。薛欣彤并不在场,想来是王珍华让家里的佣人给支开了。   如果是孟小雨她还能上前劝慰两句,但是薛少锋无论是年龄还是辈分都比她大。钟文静只能默默地坐在一边,看着两位长辈一起教训这位狼狈的大哥。   正当这边战况激烈进行时,侧房的门忽然被人从里打开。薛少琪率先走出来,后面跟着面上平静不少的孟小雨。   沙发上的几人纷纷看向侧房门口的两人。薛少琪回头看了孟小雨一眼,对张友梅说:“大娘,这两天先让小雨住这边。那边房子空闲太久,等明天找人清理干净再搬过去。”   张友梅闻言,连忙说:“行,我等下回去就找人安排,”接着小心翼翼地看着孟小雨,“小雨,那先委屈你在这住两天,收拾好了让少锋过来接你。”   孟小雨抬头朝张友梅微微笑笑:“谢谢妈。”   钟文静会意地领着孟小雨去休息。薛少琪看着两人上楼消失在拐角处才转回头看向薛少锋:“我们出去走走。”   这一走便是四个小时,天色全黑时薛少琪才回来。此时张友梅已经被劝说回了家,孟小雨也早早地吃了点稀饭再次睡下。王珍华看到推门进来的儿子问:“事情解决了吗?”   薛少琪将外套脱下挂在门后的衣架上,正要回答时眼光不经意间瞟到餐桌旁的薛玉堂,满脸烦躁地说:“妈,您就别操心了。”   王珍华不悦地说:“少锋是你哥,我怎么能不操心?你们谈得怎么样了?”   “就那样,”薛少琪踢着拖鞋上楼,对身后的王珍华说,“我和少锋在外面已经吃过了,让周嫂收拾了吧。您早点休息,别瞎想。”   王珍华跟着他上了楼,却被薛少琪无情地堵在门口:“妈,您有什么问题可否容我明天解释?我要休息了。”   “……”   王珍华嘴上絮絮叨叨地教训着他,只能不情愿地转身下楼。待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薛少琪收起脸上不恭的神色,目光空洞地盯着拐角处出神。   “你在做什么?”   老宅里,薛玉堂特意找人将薛欣彤的睡房设计在他们两人的卧室内。钟文静将小家伙哄睡着后带门离开,刚转身就看到扶着门框出神的薛少琪,不禁好奇地问。   薛少琪敛了敛情绪,看着她淡淡地说:“没什么。孟小雨还好吧?”   她想了想,点点头:“嗯,情绪看起来平静不少。我刚去她房间里看,好像已经睡着了。”   他闻言也微微舒了口气,和她叮嘱:“这两天你多陪陪她。孟小雨眼里揉不得沙子,少锋的事,她一时间接受不了也很正常。”   钟文静微微出神,直到薛少琪即将进去浴室,她看着他的背影低声问:“你一直都知道?少锋哥的事情。”   他一手握着门把,过了几秒,却没有直接回答:“我没想到他会变本加厉。”   钟文静看着闭合的磨砂门发呆,浴室里响起沙沙的淋浴声将她的意识拉回。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钟,八点五十分。下午突发的场景像放电影般在脑海里一遍遍回放,让她心里腾升着莫名的烦躁和压抑,没有一丝睡意。   她起身将电视打开,拿着遥控器调台,最后锁定在一期社会报道节目。刚开始还是调解员解说当事人之间的经济纠纷,后来出其不意地又牵扯出一宗复杂的感情故事:小三,私生子,财产继承……   看着屏幕上伤心欲绝的女主人,虽然明知有节目组的故意渲染,钟文静还是被恶闪到了。墨菲定律在人情绪不佳时往往屡试不爽,她接连换了几个台,全都是各种情感故事,索性跳台到音乐频道,入耳的便是:“终于你做了别人的小三,我也知道那不是因为爱。城市的夜晚如此的灿烂,只是没有你在身边陪伴……”   她不由冷笑:多应景。   第 33 章   钟文静果断关掉电源,将遥控器丢在身侧的床畔上,躺下睡觉。   薛少琪出来看到床上的遥控器,拿起来重新打开电视。声音刚传出,便听她不耐烦道:“麻烦你把声音关小点。”   瞧了她一眼,他默默地将音量调低,而后靠在床头机械地换台。屏幕上的画面根本就没进入他的视线,薛少琪脑里此刻交叠着各种往事,缠得他太紧,有些透不过气来。   钟文静没有丝毫睡意,低低的说话声更是刺激地情绪愈加烦躁,躺在床上时不时地变换睡姿。   薛少琪看在眼里,并未作声。   沉默间,里间的房门被人拉开。薛欣彤站在房门口,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妈妈,我想和你一起睡。”   女儿的话听在她的耳里只觉得是一种解脱,她不假思索地起身:“好。”   薛欣彤见她下床后拿起枕头,急忙指着大床道:“我想睡这里,和爸爸妈妈一起睡。”   看着女儿不安焦急的模样,想来是下午的事情影响到了她,微微点点头:“那进屋去把你的小枕头拿过来。”   “嗯,”小家伙声音里带着几分轻快,转回身去房间抱着小枕头一路小跑出来,“妈妈,我要睡中间。”   等安顿好了薛欣彤,小家伙却吵着要听故事。钟文静原本就没困意,顺从地拿了本儿童读物给她讲解,听了不到两句,薛欣彤又折腾着爬起来扑到薛少琪怀里:“爸爸,你也躺下来,我们一起听。”   薛少琪用遥控器关了电源,搂着她躺下。小家伙这才安生,看着钟文静脆生生地说:“妈妈,你讲吧。”   故事是钟文静随手翻到的页码,诵读了两三分钟后,忽听小家伙感叹:“唉,要是一直都这样就好了。”   两人听得均是一愣,没想到刚满三岁的女儿讲出这么不符合她年龄的话。薛少琪垂眸看着女儿问:“什么?”   “如果一辈子都可以和爸爸妈妈这样就好了,”薛欣彤抬头认真道,“爸爸,大伯今天好吓人。还有雨姐姐,我第一次见姐姐哭。大伯还训姐姐。你会不会也那样训妈妈?”   “不会。”   小家伙似是放心不少,喃喃自语说:“我不喜欢看到你们吵架。”   薛欣彤的童语让两人一时间均默然不语。钟文静看着不知不觉间已经慢慢懂事的女儿,心绪万千。片刻后,只听薛少琪低声回答她:“不会。爸爸妈妈不会吵架。”   *****   孟小雨暂住的这两天里,虽然在王珍华和钟文静的陪伴下,面上挂着淡笑,但谁都明白她心里的苦。薛欣彤也不似之前的人来疯,偶尔像个小大人似的特意逗孟小雨开心。   第三天中午,薛少锋过来接孟小雨。看着驾车离去的两人,王珍华叹气,钟文静感慨。经过这件事后,不管薛少锋会有什么样的改变,孟小雨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带有童趣的孟小雨了。   目送完远去的两人,王珍华低头看了看薛欣彤,站在院子里对钟文静说:“你今晚住这边还是回去?”   钟文静心知她的意思:薛少琪不是个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主儿,她接连离开一周的时间,薛少琪难免不会在吃饭上偷工减料。   她顺从地回答:“我明天约了刘璇,住回去方便些。”   “那彤彤留在这边还是跟你回去?”   薛欣彤皮惯了,住在哪里都不必担心她哭闹的问题。想着小家伙在自己父母家住的十天,钟文静正想忍痛割爱将她放在这里,可还没来得及回答,薛欣彤便着急地说:“我要跟妈妈回去。”   王珍华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失望,低声说:“奶奶对你不好吗?你这样说不怕奶奶伤心?”   “对不起奶奶,”薛欣彤稚气的脸庞上挂着歉意,“我怕爸爸妈妈也像大伯和雨姐姐一样,我要看着他们。”   王珍华/钟文静:“……”   经过薛少锋的事情后,薛欣彤固执地每晚必与两人合床而睡,看着天真稚气的女儿,薛少琪有怨气却无处发泄。   如此到了大年初一,薛少琪下午和几个好友去酒店小聚后回家,刚进房间就看到正弯腰收拾床铺的钟文静。他脚步略显踉跄地走过去,两手圈在她的腰际,炙热的呼吸尽洒在她颈间。   钟文静急道:“你先放开,彤彤在呢。”   薛少琪皱眉,不悦地和她嘟嚷:“你别说话!……我就没从你嘴里听到过一句好话。啧,别动,让我抱会儿。”   薛欣彤刚刚回自己屋里取首饰盒,想让她帮忙梳辫子。待会儿出来如果看到他俩这样,钟文静想想就觉得羞人,于是拿手不停地掰他的手指。   薛少琪和她作对般,死死地攥紧手指,闷声道:“跟你说了别乱动,再动后果自负啊……”   “爸爸,”清脆的一声从身后传来,打断了薛少琪的讲话。他迷茫地回头,钟文静趁机一把推开他,往前走几步,尴尬地从薛欣彤手里接过首饰盒,问她:“你想戴哪个?”   小家伙眼珠子在两人身上滴溜溜地转悠,忽然笑得有些狡黠:“妈妈,你是要给我生小弟弟吗?我同学说,如果爸爸妈妈抱在一起,就可以生个小弟弟出来。”   “……”钟文静满色红热,不知如何作答。   薛少琪借着酒劲儿,上纲上线地问她:“你想要小弟弟吗?”   薛欣彤忙不停地点头:“嗯,想!”   薛少琪发号施令:“想要小弟弟的话,现在就乖乖一个人进屋睡觉,这样我们才能给你生个小弟弟出来……”   钟文静急忙截住他的口无遮拦,瞪着他说:“彤彤还小,你瞎说什么呢,”然后回身低头对小家伙说,“你爸爸喝醉了,别听他胡说。去坐那边的凳子上,我给你戴发卡。”   薛欣彤不依不饶:“可是我同学说,她爸爸也是这么说的。”   钟文静一锤定音:“她爸爸胡说的。”   薛欣彤:“……”   小家伙的疑惑在初二的中午终于有了解答的机会。当时正是午餐时间,大家坐一起吃饭,薛欣彤大声问:“奶奶,我怎么才能有个小弟弟?”   钟文静一时不妨,饭粒进到了嗓子里,咳嗽不止,满脸咳得通红。薛少琪淡定地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只听小家伙接着说:“我同学说,爸爸妈妈抱在一起就能生出小弟弟。爸爸昨晚也这么说,还说必须我一个人乖乖睡觉,是这样吗?”   童言无忌也不过如此。   一桌人表情各异:薛玉堂和王珍华思索状,钟文静羞愧状,薛少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状,薛欣彤认真求知状。   王珍华想了想,回答得很巧妙:“你今晚如果和奶奶一起睡,奶奶到时候告诉你。”   薛欣彤犹豫了:“可是,我要看着爸爸妈妈啊,”小脑袋瓜子转了两圈,可能还是觉得小弟弟比较重要,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好吧。”   晚饭后,小家伙被王珍华早早地叫去了她的房间,钟文静为此别扭到了极点。等薛少琪洗完澡出来坐进被褥里,她恨不得挪到被褥外。   薛少琪哼笑两声,淡淡地说:“你想表清白,我觉得去客厅睡一晚倒不错。这样睡,难保半夜一不小心还会摔到自己,何苦伤身呢。”   钟文静转回身,眼里喷火地看着他:“你脸皮可以再厚些吗?”   他心不在焉地回答:“这个问题我自己可决定不了。也许过上个十年半载的,长些皱纹或许会变厚一点。”   钟文静无语地扭回身,背对着他来了句:“自恋狂。”   片刻,身后一具温热的胸膛贴过来,他在她耳际低低笑道:“自己不恋自己,难不成我还能指望着你恋?”钟文静正想开口,只听他又说,“所以说,自恋也是一件好事,一种至高的精神境界……”   钟文静受不了,回头想要反驳,即将出口的话语却被人吞没在唇齿间,只剩呜咽声。   薛少琪含着她的唇瓣辗转轻吮,良久才松开,微微拉开几毫米的距离。两人鼻尖对鼻尖,他含糊道:“反正结果已经这样了。坐不坐实在别人眼里都已成事实,何苦憋屈自己,”他手指探进她的衣里,在她的皮肤上游走,还不忘评价,“好像胖了点。”   在他的□□下,她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不规律。一周多的时间,她羞愧地察觉到一个事实:自己的身子竟然莫名地想念他的靠近。   薛少琪感觉到她越见发软的身子和不经意间的□□声,嘴角的弧度一挑再挑。深度结合的那刻,两人都不禁快慰地哼出声。   窗外的皑皑白雪,黯淡不了一室的激.情。   第 34 章   钟文静不知道王珍华具体和薛欣彤说了什么,但是自从那天之后,小家伙每晚都去两位老人的卧室报道,让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插不上嘴。   这晚,小家伙刚吃完饭便一头扎进两位老人的卧室看电视去了,钟文静陪着王珍华在客厅边看新闻边聊天。谈话间,王珍华看到薛少琪从外面回来,不消片刻便站起来说想要去休息,让两人也早些回房休息。   钟文静勉强笑笑,待回到房间和薛少琪说:“你能不能想办法让彤彤住过来?”   薛少琪正蹲在电视柜下找东西,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幸灾乐祸地反问:“难道不是你和我妈一心想要孩子?”   “……”她气急,“薛少琪,我和你说正事呢!”   对方依旧淡然的表情,将找出的东西放到柜子上,直起身回答:“我妈现在是恨不得你立即给她生个孙子出来,怎么可能让彤彤过来一起住。”   她忍不住抱怨:“如果不是因为你,会弄成现在这样?”   钟文静所站的距离本来和他就近,此刻他转身上前两步,她不由退后一步,拉开些距离防备地看着他:“你干嘛?”   他侧着她的身子迈过去,无所谓道:“没事。现在让我去说岂不是往枪口上撞。你想让她住回来这件事,你自己解决。”   “那是你亲妈,我怎么好意思开口。”   薛少琪敷衍地说:“我妈待你跟亲闺女似的,比我这个亲生儿子强多了。你去说保准没事。”   钟文静站在后面幽幽道:“妈对我再怎么好还不是看你的面子。你明知的。”   他不做声地回头看她,并不领情:“如果还像之前那样每晚住在一起,我宁愿她和我妈睡。”   钟文静闻言气极,见他将脱掉的脏衣服扔进浴室门口的竹筒里,烦躁地说:“你的衣服自己洗,别跟我和彤彤的扔一块儿!”   薛少琪沉默地继续脱,推门进浴室前才头也不回地吐出两字:“不会。”   看着紧闭的浴室门,钟文静的眼睛恨不能在上面射出两个洞。默默站了一分钟,心里的怒气无处释放,她几步走到竹筒前,将薛少琪脱在里面的衣服一一拎出来,丢掷旁边。明明很幼稚的举动,可是看着里面只剩她和彤彤的衣物,钟文静的心里竟微微平衡了几分。   *****   薛少琪洗完澡走出浴室,她便将竹筒拎到洗手间关住浴室门,然后把脏的外罩扔进洗衣机里自动搅拌,把她和女儿的贴身内衣放置盆里,搬了个凳子坐在那里揉搓。约莫过了五分钟,浴室门被人打开,下一秒几件衣物被人无声地丢掷大盆里。   钟文静深深吸了口气,抬头看他,声调平淡地说:“拿出来。”   薛少琪低头看她,淡淡地陈述:“该洗了。”   她懒得和他废话,将他扔进来的衣物丢到盆外。他弯腰蹲下,重新捡起来丢到盆里。如此反复几次,钟文静耐心殆尽,瞪着他:“你自己洗!”   他再次丢进来:“不会。”   她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不会可以请保姆。”   薛少琪挑眉看着她,随口说:“眼前不就是现成的?我又不是土豪,没钱请别人帮忙。”   钟文静不禁一愣。这话何曾相似,刘璇说过她,要好的同事也调侃过她,钟皓轩更是无情地多次打击过她。   她微微垂眸,心里忽然间生出几分倦意,随后将洗到一半的衣物扔下,站起来朝外面走:“何必这么谦虚。您只需招招手,保证不花一分钱便有成千上万的女佣扑上来,心甘情愿地伺候您。”   薛少琪跟着站起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皱眉不悦道:“你什么意思?”   她回头,自下而上将他打量一遍,慢悠悠地说:“字面意思。薛少您完全有自恋的成本,不需要谦虚,”她好心地跟他推荐,“打114可以查询家政公司的电话。对了,记得找个年轻漂亮又勤快的,太丑的放家里估计您看不上。”   她的身体下一秒被他拽住按在墙壁上,钟文静挣脱不开,却又不愿与他对视,只能微微侧头看着转动的洗衣机。   薛少琪目光放肆地在她脸上研磨,良久才低声问:“你心情不爽?”   钟文静淡笑,强迫自己别过脸和他对视:“我有什么不爽的?您有了女佣后说不定我还可以趁您心情好的时候蹭着让人帮帮忙。利己的事我应该高兴才是。如果您公事繁忙没时间,我很乐意帮您挑选。”   他神色难辨地盯着她,忽然笑着栖身凑到她耳际,故意往她耳孔里吹气:“不必了。伺候你一个我已经力不从心,再来一个岂不是要了我的命。”   钟文静顿时面红耳赤。这样的玩笑她很不适应。何况在性.事上她从来都是受欺压和被□□的一方,倒是他常常一副恶狼的面目呈现。   她愤恨地将手掌置在两人身体中间,用尽全力才稍稍拉开些距离,瞪着他吼道:“薛少琪,你还要不要脸?我什么时候……”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两人眉眼相对。他低声说:“我是指,你那些弯弯钩钩的心思我还没参透,再来一个勾心斗角的我还能活不?”他故意拿身体暗示她,“难不成你想到别处去了?”   钟文静语竭,半晌才道:“滚开。”   他闻言又是一笑,挑着她肩上的几缕发丝玩弄,仿若自言自语:“那晚解渴的貌似不止我一个人吧。做人不能总干过河拆桥的事,对吧?”   “……滚……”   *****   薛少琪周六开始上班,饶是之前对钟文静幸灾乐祸和冷嘲热讽,最后还是以此为借口让薛欣彤随他们回了景馨小区。钟文静嘴上并未挑明,心里的感动不是没有,化归于行动上就是,每天早晨都会特意早起给他做早餐。   这天天刚朦朦亮,钟文静便微微转醒,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钟表,六点二十分,悄悄挪动身子想要下床。腰际却被人一掌揽住,转瞬跌入床畔。薛少琪闭着眼含糊道:“早餐我今天到公司楼下买点带上去就行。你不用起来,睡吧。”   她的眼皮其实很困,但脑子却很清醒,生物钟就这点无奈。钟文静拿开他放在她腰间的手臂:“没事,我随便做点,很快。”   他将手臂重新搭上,闭着眼皱眉说:“晚上喊困喊累的,早上又想抹黑爬起来。真不知道你是真累还是装的。”   什么话到了他这里都能厚着脸皮讲出来,钟文静现在也算是彻底没辙了。此刻闻言,沉默地抬手揪着他手背上一点肉打转,片刻便听到吸气声。   薛少琪按住她的手反绞住,翻身将她压住,睡意朦胧地瞪着她:“现在有精神了是吧?今晚再喊困休想我放过你,”他抬起手背看了眼,反过来给她看,“好心当成驴肝肺。”   钟文静忍不住驳斥:“你自找的。什么话到你嘴里就变味。”   他不依不饶:“怎么就变味了?什么味,你闻闻看。”   钟文静左右躲闪:“你还要不要睡觉?”   薛少琪闻言揽着她重新躺好。   钟文静静默几秒,忽然想起昨晚接到的电话。她犹豫地开口问:“你们公司,有没有单身而且不错的男士?”   “你问这个干什么?”   钟文静似是有些难以启齿:“我在老家时一个胡同住的表嫂,墨轩结婚时就让我帮忙给她女儿介绍对象。我们学校男士本来就少,后来想给介绍的那个,结果一打听,人家都有女朋友了。”   薛少琪打着哈欠说:“没想到你做红娘的癖好与日俱增。”   钟文静心知他是借题发挥,指桑骂槐。   当初何薇深陷困境,薛少琪家境优越,她私心想让何薇借着薛少琪这个榄枝躲过一劫。两人不论容貌和品学都是绝配的,如果有缘走到一起也算件好事。为此她还特意拖着钟宇安排了一场西游之旅。奈何双方并不来电。   那日,好友私下里婉言谢绝,薛少琪当面冷嘲热讽,钟宇暗笑她的鲁莽和幼稚。时过境迁,短短几年的时间,四人的结局均已远远超越了当初的估算。   听他如此讲,她也不好发怒,只得解释说:“我表嫂昨晚又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你们公司如果有合适的,帮忙介绍介绍,你也算是做件好事。”   “公司里除了穆程炜外,我还真不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我没事打探别人的私事干嘛?要不你把穆程炜介绍过去交差?”   钟文静闻言不悦道:“这种事怎么能胡乱安排。穆程炜不行,他到现在都没个定数。我怎么能把别人往火坑里推。”   薛少琪瞟她一眼,淡淡地陈述:“你当初好像不止一次这么说过我。”   第 35 章   “……”钟文静无从反驳,唯有转移话题,“跟你说正事呢。有还是没有,你倒是给个说法。”   “没有,”他断然拒绝,而后和她细述,“你那什么近门表嫂的,我没印象。说句不好听的,她既然托你帮忙介绍,自然就是想攀个高枝。我如果给她女儿介绍个门当户对的,她自然看不进眼里。介绍个门户高的,将来走不到一起,难保最后不会怨恨到你头上,说不定连爸妈都要被她在背后嚼舌。”   钟文静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没做声,低头想对策。事情她已经应承下来了,肯定要给个答案。   薛少琪见她低头不语,脑海里忽然闪现出去钟家求亲的场面,远亲近邻纷纷过来道喜,暗含钟文静攀了高枝。当时的场面,尴尬了钟海涛夫妇,恼怒了钟家姐弟俩,这也间接促成了后来两人低调办了婚礼。   想到这些,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   “啊?”她不解,晃过神来才明白,扯了扯发丝,挫败地向他求助,“我只是发愁怎么跟表嫂答复。你说,现在我该怎么办?”   薛少琪坐起来,拿过床头的睡衣套上,说:“今天上午你抽空给她回个电话,就说事情已经传达过了。我下班前再给她打个电话,看看情况。对了,她女儿是做什么的?”   钟文静想了会儿才说:“好像是A市一所大专院校的在校生,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她和轩轩不是同届就是比轩轩低一届。明年应该是要实习了。”   他听完,鄙夷地看着她:“就这样,还给人家介绍对象?估计也就知道个名字了。”   事实被人一语揭穿,她有些尴尬,毕竟多年没怎么联系,同他说:“我一会儿问问我妈和轩轩,等中午给你打电话再说。”   “嗯,”他点点头,又问,“你那表嫂怎么称呼,回头你用短信发给我。”   钟文静有些感动,捅娄子的是她,收烂摊子的却常常是他,轻声道:“谢谢。”   薛少琪闻言,俯下身,手肘撑着床铺低头看她,意有所指:“我是唯物主义者,素来不喜欢精神层面的东西。想要感谢的话,我更喜欢物质的,有感官的。”   “……”   *****   上班就是周而复始的机械运转……   薛少琪从地下停车场乘电梯,到了一楼电梯门打开,门外站着两个刚刚毕业模样的员工。两人看到他不由顿住踏进梯门的步子,拘谨恭敬地说:“薛总早。”   薛少琪点点头:“早,”见梯门正欲合拢,他抬手按了下按钮,笑道,“电梯又不是专用的,进来吧。”   “谢谢薛总,”两人兴奋地踏进来,其中一个女生看到他手里拎的早餐,好奇地问,“薛总,您也经常在这家早餐店吃饭?”   “偶尔会,”薛少琪看到她们的工牌----制造部的实习员工,想了想问:“上班适应吗?”   两人互看对方一眼,回答得很坦诚:“我们刚来半个月,好多东西都不会,学起来有点吃力,但是主管对我们很好。”   两人的主管是李军伟的得力下属,也是一位能力很强的员工。他能看上的人选,能力自然差不到那里去。听了她们的话后,薛少琪微微点点头:“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王主管在这个行业也算得上是元老级的人物,人看着有点严厉,对下属还是挺好的。”   “嗯,”两人保证说,“我们很庆幸毕业后可以来金润上班,所以一定会加油的。”   两人脸上稚气未脱的笑容令他有些恍惚,薛少琪顿了几秒才笑道:“有决心是好的。金润的福利在B市虽然不错,但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吃苦受累的时候可不能哭鼻子。好好干。”   平时高高在上的总经理,此时却毫无距离感的和她们开玩笑,两人受宠若惊地忙点头:“嗯,薛总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干。”   *****   到了28楼,薛少琪刚出电梯,陈琳便拿着文件迎上来:“薛总,这是Y省那边传真过来的工作进度,从数据看,情况不是太乐观。”   他接过来文件,边走边看。进办公室后将早餐袋放置一旁,拧眉看数据报表。   估摸七八分钟后,薛少琪抬头对她说:“你打电话给周孟良,让他通知Y省各负责人,九点开视频会议。把具体数据好好总结总结!”他将文件甩在办公桌上,“去了还不到两个月就妄图坐享其成,没那觉悟就赶紧腾位子!”   陈琳不敢有片刻停歇,连忙点头出去交代事宜:“是。”   “等等,”薛少又捡起桌上的琪数据报表,看着图形文字低头思考,片刻抬头看她,“你先打电话让郑经理上来一趟。”   薛少琪找郑智上来,意欲安排人过去Y省缓急。   郑智听后,沉思良久道:“周孟良是个疑心很重的人,现在安排人过去他必定会多想,反倒不利于工作的下一步开展。我可以以负责招聘新人的名义出差过去,一来可以深入了解那里的工作进展,二来也打消了他的顾忌。”   薛少琪直接拒绝:“不行。您近段时间才将身子调养得好一些,我不能冒这个险。”   “我自己的身子骨我有分寸,都是些老毛病,没什么大碍,”郑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出来,“倒是你爸。年前我们坐一起聊天时,他的身子是大不如从前了。”   郑智见他不做声,微微叹息:“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你爸这些年一直在弥补。若是心里装着事,再好的身子这样长年累月的,他也扛不住啊……”   不管郑智怎么感慨,薛少琪既不反驳也不吭声,盯着桌面默默地聆听。直到室内陷入沉默,薛少琪才低声说:“郑叔,我不恨他,是恨我自己,”他说着站起来,转移了话题,“Y省的事情,我把时间安排下自己过去。这边的工作就由您和李经理还有程炜多操点心,我一会儿给他俩也交代下去。”   薛少琪顿了几秒又问道:“您觉得何睿这个人本性怎么样?”   何睿,大学本科毕业后便进了公司。最开始在市场部,后来调到生产部,两年前被郑智亲手提拔为行政部主管。人很机灵,会来事,但美中不足的是脾气很暴躁,和下级员工的关系处得很一般。   郑智说:“人是没什么坏心,做个小领导还可以,独揽一面有点困难。我前段时间无意间听到新进的实习员工聊天,何睿本性有点飘,不过公司原则性的条框他没胆量触碰。”   薛少琪微微点点头:“这个我听说过。我打算过段时间调他去Y省,行政部的负责人必定要有当地人脉。何睿算是个能唬住人的主儿,而且想法也很有自己的一套。您看怎么样?”   郑智沉思片刻,说:“如果短期打算的话,何睿的确是最佳人选。不过长远考虑,我个人觉得刘素丽更合适。”见薛少琪面露疑色,他解释说,“刘素丽的爱人去年被调任Y省C市的机关单位,以后留在那里的可能性极大。她在公司任职八年,虽然没有特别突出的成绩,但重在稳靠。如果安排她去Y省,一是她自己乐意过去,二来也直接给公司打通了一定的交际通道。”   薛少琪点头,由衷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谢谢你,郑叔。”   郑智笑道:“臭小子,倒退七八年估计很难从你口中听到这句话,现在果真是越来越稳重了。”   薛少琪也不禁笑了:“以前不懂事,不管是说过还是做过的混账事希望郑叔见谅。”   郑智拍拍他的肩膀,微微叹道:“看着你们这些小辈们一天天的懂事,我们不承认自己老了都不行。你不用谢我,要是没有你自己这几年的努力,说不定我早就被人逼得告老还乡了。能吃苦是好事,但也要懂得适度。我听陈琳说你经常加夜班到九点多,这样糟蹋身体怎么行。这次只当是警告,再有下次我直接找你妈告状去。”   薛少琪哭笑不得,半开玩笑道:“郑叔,您也是过来人。有时候的加班注定难免,我自己会注意的。家里已经安装了摄像头,您这是要我在公司也时刻处在我妈的监控之下?”   郑智微楞,片刻后忍俊不禁,点着他说:“文静这个摄像头安装得不错,估计也就她那软性子能磨得住你。不过话说回来,我听你婶子讲,你妈最近一直吵着要抱孙子,现在什么情况了?你再这样东飞西走,熬夜加班下去,你妈保不准哪天来公司开导你。”   “……”薛少琪语噎,顿了顿,无奈地摇摇头,“我妈还真是……拿她没办法。”   郑智感同身受道:“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心急也是人之常情,谁不想在有生之年多子多孙。更何况,当年她有遗憾。你做儿子的更应该体谅才对,别老嘴巴上了枪子似的和她硬碰硬。”   “嗯,我知道,郑叔。”   第 36 章   郑智这边刚出办公室,陈琳便敲门进来汇报:“薛总,周经理他们已经在线上等您了。”   “嗯,”薛少琪应了声,转身坐进老板椅,抬头道,“你通知乔志远现在上来一趟,待会儿如果需要他进来,我会打电话通知你。”   陈琳点点头,关门离开:“好的。”   薛少琪盯着文件夹想了数秒,才不紧不慢地点开会议视频,入目的便是几人正襟危坐,犹如面临大敌。   周孟良被派遣到Y省之前,从事鑫润公司的外部市场开拓,跟着薛玉堂打拼多年,积攒下来了不少人脉。此人讷言讷行,却很会察言观色,愣是在薛少琪上任之后帮派明显化中保持着中立,成为了两方人马拉拢的一个重要角色。   看着面色严峻的薛少琪,周孟良心里也发怵。当初薛玉堂在任时,薛少琪便时常出现在公司,留给众人的印象就是一个“正宗的富二代”。所以,薛玉堂在股东会上宣布退出星润,由犬子全权负责时,众人都颇为费解。   薛少琪上任之初,与他以往行迹颇为相似,总经办里闹得一片狼藉。但就在大家都带着一副看好戏的心态时,他却用一招杀一儆百的方式,令人忽生忌惮。自此之后,他越发雷厉风行,就连之前薛玉堂在位时常搞小动作的人,也收敛不少。   周孟良心知,对于这次遭遇的组建困境,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视频会议全程,他不敢给自己找半点理由,其他几位副级经理员工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声。   薛少琪首先对工作中出现的问题做详细追问,然后逐一令人进行批评与自我批评。会议最后,他告知了几人自己过去的时间及他们所要做的行程安排。   切掉视频对话框,薛少琪想了想,往家里打了个电话。   钟文静睡意朦胧间听说他要出差,脑子顿时清醒不少,连问道:“怎么刚过年就要出差?去几天?需要准备行李吗?”   “还不确定。你先帮我把行李收拾好,我一会儿回家取。”   从公司到鑫苑家园,至少也得半个多小时,钟文静忍不住多问了句:“张磊不是已经回来了吗?我收拾好了打电话给他,让他给你将行李送过去。”   “他昨天没回成,买到了今天上午的车票,”那边似是有人进办公室,只听薛少琪吩咐道,“先坐,”接着对她说,“你先收拾,一会儿再说。”   电话被挂断后,钟文静只得起来给他找行李箱收拾。   薛欣彤在薛少琪出门上班不久后就自行进到主卧,占据了薛少琪原本的位置。此刻被断断续续的声响弄醒,小家伙迷迷糊糊地半爬起来,看着钟文静问:“妈妈,你要去上班了吗?”   “不是。妈妈在给爸爸收拾出差要带的衣服。”   小家伙闻言不高兴道:“怎么又出差?爸爸昨天晚上明明答应过我,这周六带我去玩的。”   钟文静边张罗着收拾边默记出差必带的物品,敷衍道:“爸爸也不知道会突然出差啊。等他回来再带你去玩。”   薛欣彤‘噗通’一下趴回床上,失落地嘟嚷:“总是这样欺骗小朋友。等爸爸回来又该忘了。”   钟文静忖度着她的脾气,此时故意没有搭理她。或许和早晨有关,精力比较旺盛。小家伙趴在床上停止五分钟,腾地爬起来翻找手机:“我要给爸爸打电话。”   钟文静急忙起身去拦她,口气有点僵硬:“你爸爸在工作。又不听话了?”   “可是,”小家伙梗着脖子,“可是爸爸总是这样。雯雯的爸爸就经常带她出去玩,我呢?都快开学了,爸爸还不肯陪我出去玩。”   钟文静看着一脸委屈的女儿,于心不忍,缓和了语气:“爸爸出差工作不还是为了爱你,”她想了想接着道,“妈妈跟你保证,等爸爸这次回来一定陪你出去好好玩。”   小家伙很煞风景地戳穿她:“你做不了爸爸的主。”   “……”面子丢大了,钟文静虎着脸说,“谁说的。等你爸爸这次回来我一定他让陪你,”她顿了顿,接着对女儿说,“这几天妈妈先陪着你好好逛逛。还是说,你嫌弃妈妈了?”   小家伙搂着她的脖子摇头,闷声道:“我喜欢妈妈陪着。可是这个假期,爸爸一次都还没陪我玩过。”   *****   薛少琪的行李最终是由钟文静送到机场的,而这个举动的推波助澜者,正是两人捧在心尖上的女儿。   早上收拾行李时,薛欣彤趴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忽然灵机一动提议:“妈妈,我们去给爸爸送过去吧,”钟文静正想拒绝,却听她接着说,“爸爸出差就见不到了,我会想爸爸的。”   小家伙可怜兮兮的模样让她不忍说出拒绝的话,脑袋一热便造就了此刻坐在人熙嚷嚷的机场等人。   约莫过了半个钟头,薛少琪带着几人姗姗来迟。薛欣彤隔老远就“爸爸,爸爸”地唤着,跑向了薛少琪。原本跟在薛少琪身边的几人,见状,识趣地稍稍拉开一段距离。   薛少琪被小家伙拉着走向钟文静,到了跟前,钟文静站起来,将行李箱交给他:“你说的文件我放在行李箱的夹层里。”   薛少琪闻言点点头,低头随意瞟了眼行李箱:“嗯。这次说不定回来要到元宵节后,你可以和彤彤住老宅里,顺便趁着假期也多陪陪我妈。”   钟文静有些为难:“我刚刚接到刘璇的电话,好像是和李炜东闹矛盾了。我答应让她过来家里住几天。”   薛少琪并不在意,淡淡点了点头:“你自己安排。我原是……担心你会无聊。”   ……   距离登机还有三分钟,陈琳过来提醒。薛少琪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薛欣彤叮嘱:“这几天乖乖听话。如果被我听说你胡闹或者发脾气,以后都不要想我会带你出去玩。”   薛欣彤眼睛滴溜溜地转,说出的话却真诚到了无比:“我会乖乖听妈妈,奶奶的话,还有干妈的话!”   薛少琪不相信地笑了笑,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吻:“那你可要记牢自己讲过的话,”说完他正要起身离开,上衣角却被小家伙拽住,他回头看过去,“怎么了?”   薛欣彤指指自己的额头,对他说:“你都还没有亲.妈妈。”   钟文静心惊,抬头正好与薛少琪视线相对,顿觉局促不安,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忽觉眼前略暗,额头被人碰了碰,随后听他问:“现在满意了?”   小家伙一脸笑意地点头:“嗯嗯,爸爸再见。”   *****   送走薛少琪后,钟文静陪着薛欣彤去了游乐场。春节刚过,又逢假期还没结束,游乐场比往常热闹很多。   薛欣彤性子野,女孩喜欢的转马和魔法城堡之类,她两岁半的时候玩过一次就没再碰过,倒是滑梯,跳床和直升机玩的不亦乐乎,每次过来必玩一遍。   接连三天,钟文静陪她在外面整整玩了三天。   这天傍晚回来,刘璇早已下班,正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玩平板,见她有气无力地进来,嘲讽道:“你看看你女儿,再看看你自己,活脱脱一个老太婆。”   钟文静瞪她:“在我家就说我爱听的,小心我把你扫地出门。”   刘璇显然不怕,继续扁她:“虽说把薛少琪和你排排列,我那是必定和你站一起。不过呢,彤彤像薛少琪这点儿,我还要感谢老天,让我干闺女不论相貌还是能力都可以于人海里崭露头角。”   “……”钟文静捞起手边女儿的玩具熊掷向刘璇,“滚……”   “暴力妇女,”刘璇忽然想起什么,一脸认真地看着她,问道,“哎,我说,你连我这种正常智商的水准都很难达到,薛少琪那样的高智商,如果想捉弄你一下,岂不是被榨得连渣都不剩?”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无聊?”钟文静踢着棉拖过去,靠在沙发上哼唧,“今晚你去帮彤彤洗澡。”   刘璇看着正坐在门后小木凳上背对着她们解鞋带的薛欣彤,笑得一脸奸诈地凑到钟文静耳际,低声问:“就你这娇柔的身子骨,夜里怎么能满足得了薛少琪的大胃口……”   钟文静脸色通红地怒瞪着,不知是气还是羞:“你再说一字,我立马给李炜东打电话。”   “嗤---”刘璇顿时焉了,懒散散地站起来走向正和鞋带较劲儿的薛欣彤,“宝贝儿,跟干妈去洗澡喽。乖乖洗白白了,干妈明天带你去玩。”   小家伙顿时惊喜地抬头看她:“我明天还想玩蹦蹦床。”   刘璇摇头:“那个玩太多了,无聊。明天干妈带你去农场里吃好吃的,”刘璇牵着她的小手进浴室,边走边问,“怎麽样?”   “好啊好啊,把我妈妈也带上。我答应过爸爸要好好照顾妈妈。”   刘璇/钟文静:“……”   第 37 章   刘璇在一家杂志社做图文设计的主编,年前员工的加班加点让单位在B市同行业竞争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社里主任大笔一挥,给员工组织了这场短途的温室庄园旅游。   钟文静早前就听她提起,痛快地答应做家属陪同,顺便也可以带着薛欣彤出去逛逛。只是她没想到,会在这样巧合的场境下,与钟宇再次相遇。   温室庄园里不过是市面上常见的水果和蔬菜,而之所以在市里小有名气,和它反季节的种植食物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平时周末常有家长带孩子过来玩,一来可以让孩子体验体验乡土生活,二来也可以实地的给他们讲述一些课本上涉及不到的知识。   钟文静一家虽说很早就搬到县城住,但是家里的田地只是承包给了别人管理,而且逢收获季节都会回家给老人帮忙。薛欣彤每年也会跟着钟文静体验一番烈日下干农活的不易。   农村田地里的收割远比温室庄园要辛苦很多,所以小家伙年纪虽小,却在各块田地里穿梭自如,时不时地摘些果实递给钟文静。   看着篮子里越积越多的果菜,钟文静跟在她后面不住地提醒:“够了,彤彤,别乱摘。”   薛欣彤边跑边回头跟她比手指头:“妈妈,我再去摘一个草莓,就一个。”   “彤彤,看……”钟文静的话还没说完,小家伙已经半趴在地上。   另一侧同样被撞倒的男孩,见薛欣彤趴在地上抽泣,急忙爬起来,凑到她跟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对不起,你没事吧?”   薛欣彤抬头看他一眼,摇摇头,慢吞吞地爬起来,回头看到钟文静,委屈地叫了声:“妈妈。”   两人跑的速度都不慢,撞在一起的力道自然不小,可好在是泥土地。   钟文静到跟前,蹲下.身子帮她擦掉一侧脸颊上的泥土,红红的一片印记映在眼前。   她轻柔女儿的脸颊安慰:“没事了。”随后才想起站在一侧的男孩,柔声问:“有没有觉得哪里很痛?”   男孩四五岁的模样,听到钟文静的话,摇头小声道:“没有。”   小男孩的异样钟文静自然有所察觉。   她放开薛欣彤,伸手将男孩背在身后的两只手拉到面前,只见一道刮痕触目惊心。钟文静担心地问:“除了这里,还有没有伤到哪里?”   男孩乖乖地回答:“没有。”   钟文静抬头环顾了下四周,问他:“你是和爸爸妈妈一起过来的吗?”   “我和哥哥还有姐姐一起……”男孩的话还没说完,钟文静只听有人唤她,“静姐?”   这样称呼她的只有一人,钟文静不用去看便已知晓是谁。   她慢慢直腰站起来,回头微笑道:“岚岚。”   钟岚除了吃惊,脸上还有掩饰不住的高兴:“好久不见,静姐。”   钟文静心系男孩手上的伤,略带抱歉地说:“岚岚,我们有时间再聊。彤彤刚刚和这孩子撞在一起,孩子手受伤了,我得带他去医院……”   男孩打断她:“阿姨,这就是我姐姐。”   钟文静不禁愣住。   钟岚拉起男孩的手看了看,安慰她:“没事静姐,你别担心。他疯惯了,隔三差五就把自己弄得一身伤。”   钟文静还是不放心地提议:“这里的农田都有药性,去医院做消毒是必须的。”   钟岚想了想,问她:“静姐,你和彤彤是自己过来的?……还是和少琪哥一起?”   钟文静低头看了眼薛欣彤,和她解释:“我同学的单位组织旅游,我和彤彤做家属过来玩。”   钟岚笑道:“那行,我哥就在那边,可以让他送我们去医院。”   钟岚的小心思钟文静心里明白,只是并未点破。   她和钟宇早已回不到过去,这点她心里清楚,钟宇心里也明白。只是这样的结局,许多旁人却暂时不能看透。   钟文静为她的乱牵线暗叹一口气,此时却只能点头同意:“好。”   *****   男孩从医院消毒包扎出来,两个孩子已经熟稔到可以互相嬉闹的程度。   几人一起吃了午饭,钟岚提议逛商场:“静姐,我们很久都没有一起逛过街了。你下午陪我逛逛吧?不许拒绝。”   是啊,很久。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好像是钟岚高一暑假。当时的她也不过一个大三的学生。   原来,眨眼间已经过去五年了。   钟文静眼神带有几分宠溺地看着钟岚,笑着答应:“好。”   两人边走边聊,钟宇除了司机的身份还要帮忙照看后面两个闹腾的小家伙。闲聊间,钟岚和她解释了为什么两人会在这里相遇。   钟岚现在是一名大四即将毕业的学生。按照她父母的想法,打算让她毕业之后回A市,而她自己则想留在自己读书的城市------H省。   因为和长辈意见不合,特意过来找钟宇商量对策。适逢钟岚的二姑钟庆捷带着孩子回国探亲,今天她和钟宇又正好带小家伙出来玩。   钟文静听后,不由回头看了眼小男孩。   她和钟宇分开时,钟庆捷才结婚不到半年。这段跨国恋情当时遭到不少人的反对,就连钟宇也常在她面前提反对意见。   没想到,如今孩子已这么大了。   钟岚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和她低声讲:“Enzo(佐佐)最听我哥的话了。就连我二姑他们一家都治不住的小魔王,每次到了我哥面前就温顺的跟只小绵羊似的。静姐,你看,彤彤好像也很喜欢和我哥玩。”   钟文静也不得不点头:一左一右的两个孩子,分别乖乖地任由钟宇牵着,此刻都一副崇拜的目光仰头看着他,时而发问,时而聆听,和刚刚闹腾的场景迥然不同。   这样的局面,她并不意外。因为钟宇的人缘一向很好,不管是和同.性还是异.性,不分年长还是年少。   “对了,少琪哥最近怎么样?上次见面都没来得及说上几句。我看报道说,金润打算在Y省开分公司,估计会很忙。”   “他昨天刚刚出差。”钟文静想了想,笑说,“你知道的,我对那些数据什么上学的时候就发怵,所以他工作上的事我很少过问。”   钟岚也不禁笑了:“这点倒是。我哥给你辅导数学时的那些趣事,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挺好笑的。我记得有次,我哥把给你的辅导资料错传给了我。当时我以为是发给我的加试题,惶恐了一天也没做出几道题……”   钟文静张张嘴,话语在口边绕了几圈,还是忍不住打断她,说了出来:“岚岚,我和钟宇不可能了。你这样特意把我们凑到一起,你哥也会觉得不自在。”   钟岚顿时沉默不少,顿了半晌,才低声道:“明明还是这个城市,就连路边的小店都还是一样。为什么人不能也和从前一样?那时我们一起逛街,一起购物,然后我哥给我们做苦力……”   钟文静听得心里一阵酸涩,果断地打断她:“岚岚,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发觉自己的口吻很僵硬,她慢慢软化,片刻才接着说,“岚岚,我很高兴你到现在还愿意和我亲近。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是,有些事情终归是回不去的。结婚不是儿戏,从我决定嫁给薛少琪的那天起,就没想过回头,不管这条路是好是坏,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可是你不爱少琪哥!”钟岚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我不相信你会那么快就把我哥忘了,而且你还说过,自己最不喜欢的类型,就是少琪哥那种。”   钟文静垂眸,低声道:“人都是会变的。”   “是吗?”钟岚冷笑一声,“那这样的改变未免也太迅速了。”   钟文静回头看了看隔着五六步之遥的一大两小,重新将目光投向钟岚,长吁了口气:“岚岚,我现在有自己的家庭,你这样不顾后果的说法有没有考虑过你哥的感受?你现在还小,有些事看得浅淡。是,我承认和少琪结婚的初衷并不单纯,但是,婚姻和爱情不是等号。我选择了结婚,就做好了一条路抹黑走到底的打算。如果我们今天一直纠缠这个问题,还是改天再逛吧。”   第 38 章   “静姐,”钟岚拉住她的小臂,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对不起,我就是觉得心里难受。我们不聊了,你陪我逛街吧。”   如果钟皓轩在钟文静心里的地位极高,那么钟岚的地位几乎与之持平。钟文静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走吧。”   两人逛到一家女装店,钟岚喜欢上一件咖啡色的大领毛衣,在店员的带领下进了试衣间。薛欣彤坐在休息区喊她:“妈妈,你快过来看。”   钟文静依言走过去才看到,钟宇正和两人玩铜板变魔术游戏。两个小家伙看得兴致昂扬却又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劲儿地往钟宇身上窜:“教教我,教教我……”   钟宇一手抱起一个,将两个分别安置在身侧的座位上,然后抬头看了看钟文静,对薛欣彤笑说:“你妈妈其实也是个魔术师,信不信?”   薛欣彤的小脑袋登时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钟文静顿觉面子被女儿甩了一地,不服气地自钟宇手里接过硬币,朝两侧的小家伙看了看,提醒说:“看好了啊。现在硬币在我的左手里,右手里什么也没有,对不对?”   两个小家伙眼睛不眨地盯着她慢慢合起来的手拳,点点头。   钟文静看得忍俊不禁,两个手拳握着交换两次后伸到两人面前,问:“你们猜猜现在硬币在哪里?”   两个小家伙步调一致地指着她的左手,大声说:“这里。”   钟文静慢慢伸开给两人看。笑得有些神秘:“为什么没有?”   薛欣彤扒着她的右手喊:“妈妈,在你右手里!”   钟文静再次慢慢伸开右手,也没有。   两个小家伙顿时迷茫了。   钟文静当着两人的面重新将两掌阖上,问他们:“现在硬币在哪里?”   男孩思考状,默不作声。薛欣彤摇头,低声说:“没有了。”   钟文静笑着两掌伸开到两人面前,硬币妥妥地躺在她左手的手心里。薛欣彤见状,瞬间从她手心里取出来看,笑得一脸骄傲,看着钟宇说:“叔叔,我妈妈真的会变魔术耶!”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钟文静听到背后钟岚的问话,慢慢站起来转身看她,自上而下打量一遍后说:“还不错。”   店员闻言更是不停地夸奖和推荐:“这件衣服得颜色和你肤色挺搭的,款式也我们店里得新款,销量也是最好的。”   钟岚在试衣镜前转着察看,片刻回头问不远处的钟宇:“哥,怎麽样?”   钟宇抬头看了看,不甚在意地说:“还行。”   钟岚撇撇嘴,略有不满:“和你俩逛街就是这样。永远都是那句:不错啊,还行啊。”   钟宇见钟文静有些尴尬,瞥了钟岚一眼,对她说:“你不用理她。”   钟文静尴尬地不是钟岚的抱怨话。钟岚的性子她清楚,她只是适应不了钟岚总是有意无意将她和钟宇进行捆绑,何况这次还是当着两人的面。   听闻钟宇的话,钟文静淡淡地笑了笑:“没事。”   整整一个下午,钟岚的行为让钟文静觉得无奈又尴尬。钟宇是何等聪明的人,在钟岚的多番暗示话语下愣是没有丝毫反应。   直到将钟文静母女送回小区开车离开,钟宇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不悦地看着副驾座上的妹妹:“岚岚,你现在不是小学生,做事情之前能不能先想想后果。”   钟岚难得地和钟宇顶嘴:“我做什么了?”   “你自己清楚,”钟宇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我来B市是为了公司,和她无关。”   “那你敢说对静姐没有感情了吗?我又没说什么重话,你要不在乎,为什么这么训我?”   钟宇沉声说:“我不是训你,是教你如何处事。你现在回头想想,自己下午说的话合适吗?你让她当着自己孩子的面跟你回忆她和我的过去,正确吗?”   钟岚心知自己理亏,小声嘟嚷:“我哪有想这么多。”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他说完想了想,又补充,“我和她已无可能,你以后别乱掺合。”   “可是……”   钟宇打断她,厉声说:“没有可是。以后你去找她我没意见,但是不要在她面前提我,特别是薛少琪面前,听到了吗?”   钟岚不耐烦地应道:“知道了,知道了。”   *****   钟宇没有想到的是,没有钟岚的特意掺和,他和她于两天后再度相聚,这次的主导者正是钟文静的好友,钟宇的同班同学——刘璇。   事情回溯到参观温室庄园那天,钟文静匆忙离开前去和刘璇打招呼,对方看到钟宇显然很吃惊:“钟宇?!真的是你啊?!”   那刻,钟文静才恍然一个事实,她和钟宇是初三同学,和刘璇也是初三同学。同理可证,钟宇和刘璇也是初三同学。   钟宇的表情微不可查地愣了愣,笑着主动打招呼:“好久不见。”   “这个好久是够久的,”刘璇说到这里朝钟文静确认般地问,“这样算起来,竟然有十年了吧?”   她和钟宇的恋情开始于高考毕业,而刘璇是钟文静毕业工作之后相遇才慢慢熟悉的。所以,对于她和钟宇的过往并不知情。此刻的场面,钟文静只能点头。   分开时,两人互留电话。刘璇和钟宇邀约:“什么时候叫上几个老同学一起坐坐?”   钟宇笑着点头答应。   他只是没想到刘璇办事效率极高,而同样吃惊的还有钟文静。   温室庄园回来那天,刘璇便被李炜东铺盖卷人的领走了,钟文静和薛欣彤也因此回了老宅住。所以,刘璇打电话过来说一会儿过来接她去吃饭时,钟文静正和王珍华闲聊,顺口问她什么事。   刘璇卖起关子:“到了不就知道了,今晚无论如何不准缺席。要不然我一个美女,喝醉了谁负责。”   钟文静笑她:“李炜东舍得让你喝醉?”   “嗤—”刘璇说,“这么重要的场合,我会带他过去?动作麻利点,我再过半个小时就到你家门口。”   钟文静和她解释:“我在老宅。”   刘璇长叹一声,郁闷地抱怨:“姐姐你早说啊,我这都走一大半了。算了,你直接打车过去,翰翾酒店,滨清路那块儿。你到了后给我打电话,我下去接你。”   钟文静听着忙音,有些无奈。见王珍华看着她,解释说:“是刘璇,说什么去翰翾酒店,应该是几个朋友小聚。”   王珍华鼓励她过去:“你就应该多出去和朋友坐坐。每次放个假,不是陪彤彤就是陪我们这些长辈。去吧,彤彤一会儿回来我让她正好和我睡。”   当钟文静跟着刘璇打开包间的木门就有退却的意图,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和刘璇。这一张张似曾相识的脸,正是她初三时的同学。只是,她的退意还没讲出就被刘璇从背后推进包房阖上门板。   有几人和钟文静认识,私下也见过面,此刻见她进来笑着打招呼:“文静过来了,坐。”   刘璇身边坐着钟宇,好友显然见色忘友地将她遗忘得一干二净,任由钟文静在别人的让承下挨着不怎么熟悉的同学坐下。   酒饱饭足之后少不了即兴娱乐。在场八.九个人转战楼上的K房,一首首的开始飙歌。钟文静有些心不在焉,感觉手机嗡嗡作响时站起来出了包房,薛少琪在那边问:“你现在外面?”   包房的隔音效果虽然不错,但是开门关门间难免有声音泄露出来。钟文静如实回答:“嗯,和刘璇还有其他几个同班同学刚吃了饭,现在包间唱歌。”   “什么时候回去?”   “不知道,里面吵得难受,”晚上钟文静被灌了不少酒,此刻头也昏沉沉地,和他叨念,“我现在越来越能体会被人灌酒后身心不爽的滋味了。”   薛少琪低笑一声,和她交代:“张磊这会儿应该还没睡,你可以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去接你。”   ”不用,刘璇已经和李炜东说过了,一会儿过来接她。”走廊上的窗户半敞着,虽然凉气有些逼人,但很适合醒酒。钟文静边站在窗前享受凉意边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薛少琪顿了几秒才问:“怎么了,有事?”   “没,后天不是元宵节吗?”她转而反问,“是不是那边的事情很棘手?还没解决?”   “还好,找了几个朋友帮忙,事情还算顺利。”   “嗯。”钟文静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两边微微的沉默让她有些局促,“没事的话我挂了……”   “文静。”薛少琪忽然喊住她。   “嗯?”   那边似是有话要说,却终是没有讲:“没事。”   “那我挂了,你早点休息。”   “嗯,你一会儿回去时路上多注意安全。”   和钟文静通电话时,薛少琪就听到有短信接收的提示,挂了电话后他随手点开。看着收件箱里一张张的照片,薛少琪面色平静,可是青筋外蹦的手背,却无声地泄露了他此时的情绪。   一秒,十秒,一分,十分,不知盯着照片看了多久,他忽然将手机丢掷一边,心里不由冷笑:原来,还是自己多心了。   第 39 章   元宵节晚上九点多,坐落在三环的薛家老宅断断续续还能听到燃放烟火炮竹的声音。   钟文静将睡意昏沉的女儿安顿好后,下楼陪着薛玉堂和王珍华坐在客厅看央视的元宵晚会。   约莫过了一刻钟,忽闻院内车子的停泊声。三人互看一眼,钟文静直觉应该是薛少琪回来了,忙站起来对两人说:“爸妈,我去看看。”   果不其然。   她刚走到院门口便瞧见拎着行李箱的张磊。对方看到她嘿嘿一笑:“嫂子,你要怪就怪我哥,是他不让我通知你们的,非说要给你们惊喜。”   钟文静笑了笑没说话。夫妻三年,哪句话是薛少琪的风格,哪句话是张磊锦上添花为了缓解尴尬,她怎么会不知道。   张磊边往里走边大嗓门地喊:“叔,婶儿,今晚上还求你们赏口饭吃。”   她站在门边等薛少琪讲着电话走近,那端明显是一起回来的下属报平安。薛少琪叮嘱:“安全到家就好。早点休息。”   他挂了电话,瞧她穿着件浅灰色的大款毛衣站在门边,眉心微不可见地皱了皱:“傻站这儿做什么,进屋。”   薛玉堂和王珍华在张磊喊话进屋的时候已经起身给他准备吃的了。此刻待薛少琪进来,张磊嘻嘻哈哈地喊他一起,王珍华也提议。   薛少琪瞥了眼餐桌,淡淡的语气中带着疲惫:“不用,我在飞机上吃过了。”   最熟悉儿女的莫过于父母。王珍华却说:“你一向最不喜欢在飞机上吃饭,一会儿收拾好了下楼多少再吃点。”   薛少琪敷衍答应。钟文静看着消失在楼梯拐角处的身影,回头对王珍华说:“妈,我先上去看看。”   王珍华点点头,一边给张磊端吃的一边抬头和她嘱咐:“等会儿让他下来吃点东西。”   “嗯。”   *****   钟文静进去卧室,入目的便是薛少琪凌乱挂在竹篓边沿的脏衣服。她认命地走过去将衣服丢进篓里,抬头又见半敞着的衣柜,被他轻而易举地打乱。钟文静窝火地正要过去收拾,忽听淋浴间传来:“帮我拿条内.裤。”   她心里不由窜起一簇火苗,不悦道:“洗澡前你不会自己拿进去?!”   “忘了。”   钟文静沉默地收拾衣柜,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过了会儿,里面的声音显得有些不耐烦:“快点。”   她腹诽着给他找出来,开门丢给他时忍不住抱怨:“你找套睡衣需要钻进柜子还是怎么的?弄乱了又不管收拾。”   薛少琪瞥她一眼,难得没有反驳,待她要带上门离开却说:“你去跟妈说声,我不吃饭了。”   她顿住,回头看他:“我上来时妈特意去给你弄吃的,你下去后多少吃点……”   钟文静还没说完,忽听他插嘴道:“你这些天陪着彤彤都去哪儿玩了?”   见他站在洗手台前照镜子修理,她顺手将门外竹篓里的脏衣服拿进来,漫不经心地回答:“还能去哪里,逛了三天的游乐场,动物园,后来跟着刘璇得单位去了温室庄园,之后她跟着李炜东回去,我就和彤彤回了老宅。”   薛少琪从镜子里瞧她,状似无意地评价:“就她那脾气,我还以为少说也得十天半月才能够彻底消气,”钟文静正要为好友说话,却听他接着讲,“李炜东怎么把她请回去的?”   想到游玩那天刘璇和李炜东最后嬉笑打闹的场景,她‘无奈’地陈述:“在庄园里两人便和好如初,愉快地牵手回家了。”   他撇了撇嘴角,懒得去嘲讽她,转而问:“你和彤彤后来怎么回家的?”   “我们,”她不由顿住,想了想如实回答,“彤彤在园里玩的时候和一个男孩撞在一起,男孩的手心被擦伤。巧合的是,那孩子正是钟宇姑姑家的孩子。之后……我和他还有岚岚一起去了趟医院,后来岚岚让我陪她逛街……”   借助镜子,她暗暗观察他的神情,似乎并无异常。只是还没等她说完,他便打断问道:“她也要来B市工作?”   “不是。岚岚想留在H市,家里想让她回A市。这次过来只是想找钟宇商量对策。”   “你和她一直有联系?”   “没有,”她的声音有些低沉,“年前墨轩结婚的时候见过,这次算是第二次。”   薛少琪至此没有再往下询问,打理好自己便转身欲与她擦肩而出。钟文静连忙叮嘱:“今晚吃饭时妈还说起你,你好歹下去趟让妈开心点。”   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低声应道:“知道了。我先去里屋看看彤彤,一会儿就下去。”   *****   薛少琪小心翼翼地打开女儿的房间,轻声迈至床边,欲打开床头柔光灯的手指微微顿住,而后慢慢弯腰借着主卧的灯光打量着睡梦中的小家伙,睡着后的小脸蛋显得格外安静甜美。   出差几天,他惦记最多的就是这个被自己放在心尖上的骨肉。B市的天气最近时暖时冷,薛欣彤虽然看起来活力四射,但是身体的抵抗力并不高,稍不留意便有呼哧鼻子的感冒病征。可转而想到钟文静的贴身陪伴,便觉得这样的担忧有些多余。薛欣彤就像是她的全部,她又怎么会允许薛欣彤出现一点儿意外。   很多事情,不管看再多听太多也难以感同身受,只有到了那个年龄段,经历了才会真正明白。偶尔回想起过去的种种,薛少琪谈不上后悔,却不免为有些事唏嘘,为自己的年少而愧疚。可也正是那些略微不堪的经历让他现在能够更深刻的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想要的是什么?他明白。可是,明白并不代表着拥有。   在女儿的床前驻足数分钟,确认没有蹬被子的迹象薛少琪才悄声踏出房间。刚下楼出现在楼梯拐角,张磊便喊他:“哥,婶儿这菜做得味道真叫一个棒,不尝尝只能说是今年的一大遗憾。”   薛少琪笑着走过去坐下,半开玩笑道:“这话貌似我们初三出去吃饭时就听你说过。”   张磊:“……哥……”   王珍华瞪了薛少琪一眼,安慰张磊:“他嘴巴从小就欠揍,别理他。以后想吃什么只管过来,婶儿给你做。”   那边薛少琪和张磊边吃边聊,这厢王珍华瞅了会儿,凑近坐在身边的钟文静,低声问:“你和少琪最近没有再刻意避着那啥了吧?”   “?”钟文静一头雾水。待看到王珍华欲言又止的表情,她恍然大悟,顿时有些局促,半掩真相地低声回了句,“没有。”   王珍华如释重负,自言自语般低喃:“到现在已经个把月了怎么还没动静?哎,少琪最近出差好像太频繁了点,得再说说他。对了,”王珍华重新看向她,“最近看你好像又瘦了,这怎么行。我前些天和朋友一起坐时,听说有个老中医调理身体很出名,回头我找人看看……”   对着王珍华的话,钟文静第一次深感无力,正欲开口,却被薛玉堂先了一步:“行了,他们两个都有分寸,你别总是瞎倒腾。哪天被少琪发现了,说不定结果反倒会弄巧成拙。”   薛玉堂边站起离开边对不远处餐桌旁的张磊叮嘱:“房间已经让周嫂收拾好了,吃完饭别忘早点休息,我这一把老骨头的就不陪你了。”   张磊忙站起应道:“嗯,好,谢谢叔。您早点休息,晚安。”   待薛玉堂进了卧室,张磊才收回目光,正要坐下却瞥到钟文静有些局促和尴尬的神情,低声和薛少琪玩笑地说:“我打赌,婶儿正在和嫂子商讨你们夫妻间的大事。”   薛少琪闻言看过去,只见王珍华喋喋不休地阐述着什么,钟文静犹如犯错误的小学生,想逃开又没那胆量,唯唯诺诺的模样。他回过头,不理会张磊看戏的眼神,低头继续吃饭,几口后却站起来:“妈,您待会儿也早点休息。我先上楼了,晚安,”薛少琪接着对钟文静说,“我那套灰色的西装你放哪个衣柜里了?”   张磊不由去看钟文静,对方瞬间一脸解放的表情。她站起来:“妈,我上去帮他看看……”   王珍华像是比她还着急,叮嘱说:“你也早点休息吧,不用下楼了。我一会儿也要去睡了。”   “嗯,晚安,妈。”   钟文静跟着薛少琪上楼,进了房间她有心感谢,所有的话却被他淡淡的一句扼杀在喉咙间。薛少琪凉凉地陈述:“你若拿出平时在我面前万分之一的傲气,都不会在我妈面前这么狗腿。”   她气急,狠狠地瞪他:“薛少琪!”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低声道:“就这架势放我妈面前,你俩的气场绝对可以互换。”   “……”   第 40 章   钟文静很有‘风度’地保持沉默。沉默地洗漱,沉默地上床休息。   薛少琪先她一步收拾完,靠在床头边看电视边有板有眼地旁观她,待见她闭眼躺下,想了想后将手臂抻在她枕边,弯腰凑过去在她耳边低声笑问:“生气了?”   钟文静闭眼扯着被角往上拽了拽,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他伸手扯开她下巴处的被子,不依不饶地重复道:“问你话呢。生气了?”   钟文静不悦地回答:“没有!睡觉。”   他扯着被角不让她睡:“妈都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   “钟文静,”他低声唤她,既而慢悠悠道,“人要学会感恩。如果没有我的帮忙,你觉得自己现在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吗?”   她不耐烦地翻身看着他,声音怎么听起来都不是特别悦耳:“我自己狗腿行了吧?”   薛少琪忍俊不禁,打量着她的脸庞评价:“嗯,不错,挺有自知之明的。”   钟文静不愿再看他一眼,果断翻身的动作却被他及时阻止。薛少琪低头瞧她憋屈的表情,不觉笑道:“这么不禁说,一句就恼?”   她掐着被他制服的小臂,愤恨地说:“你明知故问。”   薛少琪夸张地暗吸一口气,挣脱她的暴力,仰面躺回床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肩头:“最近四周围和她年龄相仿的人,大都处在喜得儿孙或者将要抱儿孙的时候,我妈那叫眼馋。等过了这段时间,她自己就好了。”   她没有接话,顿了半晌抬头看他,低声问:“如果抛开爸妈的意思,你怎么想的?”   他不答,不动声色地转而反问她:“你呢?”   两人对视片刻,钟文静慢慢垂下眼帘,如实回答自己的想法:“不知道。”   薛少琪没有继续此话题,伸手为她掖了掖被角,低声道:“睡吧。”   *****   第二天睡梦中的两人抵不过早早醒来的薛欣彤。小家伙睁眼看到房间的摆设,顿时乐呵着打开门朝主卧的大床奔去:“爸爸,你回来了?”   薛欣彤一跃爬上床,扒拉着薛少琪不停地唤着:“爸爸,爸爸……”   薛少琪闭着眼将她揽进怀里,含糊应道:“嗯,嗯……乖乖睡觉。”   小家伙窝在他怀里顿了几分钟,脑袋开始像拨浪鼓似的上下左右摇摆,忽然瞅见放置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伸着胳膊取过来打算玩里面的游戏。   “咦?爸爸,你手机里怎么还有我和叔叔还有小哥哥一起玩的照片?还有妈妈和叔叔!”   薛欣彤惊喜的话听在两个人耳朵里却是一震。钟文静觉得睡意瞬间如数消失。她不由去看薛少琪的表情,对方只是淡淡地瞅了她一眼,均无说话。   薛少琪从女儿手里取过手机:“我听说你这几天都是抱着ipad睡觉的?”   小家伙顿时变了副模样,好似一只毛柔柔的小兔子耷拉着两个耳朵,弱弱地为自己辩解:“我早早地就睡着了,只是忘记把它收起来了啊。”   “真的不是每次被喊上三四遍还抱着不放手?”   “……”薛欣彤语竭,迅速为自己转移话题,“爸爸,你有没有带买礼物给我?”   这次出差很赶,每次结束工作后几人恨不得倒地就睡,哪有时间领略异地的风土人情。薛少琪没有时间,但巧合的是,有人特意给薛欣彤买了礼物让他帮忙带回来。看着小家伙趴在他身上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他的内心异常满足,低声说:“有。不过是一个叔叔特意送给你的。”   “叔叔?我认识吗?那他为什么要给我买礼物?什么礼物?在哪里,爸爸?”   薛少琪被她问得头大:“在楼下,爸爸的行李箱里……”   话还没说完,小家伙就一溜烟地滑下床。薛少琪阻止道:“爷爷和奶奶都在下面睡觉,一会儿再下去。”   薛欣彤不理会,踢踏着小棉拖朝门口去:“我会轻轻的,不吵醒他们。”   随着薛欣彤的关门离开,卧室瞬间陷入沉静。钟文静说不清此刻心里什么感觉:吃惊,不安,庆幸,感伤,好像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无力感。   “是瞿悦发给你的吧?”钟文静想不出除了她之外,还有谁会这么有耐心将照片特意传给她的丈夫。   薛少琪没有回答。可是他的沉默不语在她看来却是最好的答案。   这种屡次出现在电视里的场景,钟文静没想到有一天也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虽然事情的结果并未达到发短信人的预期,可是即便再小的石子,一旦投入如镜的湖面,都不免会晕开细细的波纹。   她学着他的样子,仰面躺下,目光略微空洞地看着天花板,笑得有些勉强,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平静:“我们结婚前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他依旧不语。   “我们承诺会尽自己最大努力为彤彤建造一个家。即使一方坚持不下去,也要……”   薛少琪终于不再沉默,冷冷地打断道:“我的记性很好,不需要你费口舌重复。怎么,你现在是打算退出?”   “薛少琪,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自以为是!”钟文静忽然厉声反击,“你和瞿悦的事情我没理会过,那是因为我一直努力让自己相信你做的保证,相信你会做个称职的父亲。可结果呢?我的隐忍就像个笑话,她现在竟然敢偷拍彤彤!”   钟文静的决定在嘴边绕了几圈,情绪最终还是战胜了理智。她缓了缓语气,既疲惫又恼怒,“如果这是你的意思,我愿意退出。”   “可以,但彤彤必须留下。”   她一脸震惊:女儿在她心里的地位,没有人比他更明白。   钟文静坚定地看着他:“不可能!你既然愿意将她置在彤彤之上,就不用这么虚伪。”   薛少琪冷冷反问:“是吗?如果你不怕伤害到彤彤尽管去试,”他转过头看她,眼神阴鸷,“只要还有我在的一天,彤彤父亲那栏只能填我薛少琪的名字!”   说完后,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眼钟文静苍白的脸色,翻身下床后背对着她沉声道:“我和瞿悦的交集止步于和你开始,而且我无愧于自己的保证。要说自以为是,”薛少琪冷笑一声,“钟文静,你自己有没有扪心自问过,你为这个家做过什么?我要的是妻子,不是一个只会照顾孩子的贴身保姆。”   *****   薛少琪洗漱后换了身休闲装下楼,没想到张磊已经起来,正陪着薛欣彤打闹。周嫂正弯腰在厨房摘菜,看他下楼探头问:“怎么不多睡会儿?”   “生物钟还没调整过来,”薛少琪边说边去看薛欣彤,脸色瞬间拉下来:靠在墙角的行李箱被薛欣彤大咧咧地打开着,一些衣服和文件被胡乱地搁置在地毯上。   张磊看到薛少琪的表情,幸灾乐祸地笑:“哥,你宝贝女儿果然给力,这么一大厚叠的资料都能给你拆封拎到外面,哈哈。”   薛欣彤眼里心里都是手里拿着的房子模型,看到薛少琪后,兴冲冲地跑过来:“爸爸,这个房子太漂亮了,我好喜欢。”   薛少琪不语,指着摊在地上一片狼藉的行李箱问她:“这都是你弄的?”   小家伙顺着薛少琪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安生了很多,跐溜窜过去:“爸爸,我帮你收拾。”   看着女儿胡乱地将散落在地毯上的衣服和文件往箱子里塞,薛少琪的眼角一阵狂跳,几步迈过去挽救:“乖乖去沙发那边玩,我自己来。”   薛少琪将文件重新整理归类后,拿着去了楼上的书房。二楼的书房不同于一楼,所有的布置都套在主卧之内,所以当他推开房门时,钟文静刚好从洗手间出来。   两人互看彼此一眼,薛少琪拿着文件进了书房。钟文静盯着紧闭的房门微微出神,直到窗外响起阵阵鞭炮声才清醒过来。   书房内,薛少琪坐下将文件摊开在面前,数分钟过去也没翻阅一页,心烦意乱间索性阖上丢至书桌一角,踱步到窗前。前几天下的雪并未完全化开,楼下几个小男孩正兴致勃勃地玩投雪球。场景遥远又熟悉,让他忽然想起大二那年的雪仗。   那年的雪下得很大,打闹在鹅毛雪片纷飞的足球场地上,大伙儿一个个玩得兴致高昂。那天的他其实很狼狈,挨了数不清有多少个雪球。而这些雪球,原本是要掷向钟宇的。具体的细节他早已忘却,唯一铭记的是感觉,雪粒由着领口渗入衣服里的冰意和怀里的暖意。   遥远的回忆慢慢被现实拉回。薛少琪片刻后转身从书桌上拿起手机,电话刚刚拨出,彼端便被人接通:“喂?”   他简单明了倒出目的,淡淡地说:“今天上午有没有时间?一起坐坐吧。”   “可以。”   “九点半,蓝调咖啡厅。”   第 41 章   瞿悦推门进去咖啡厅,刚刚环顾了下四周,侍应生笑脸便迎过来:“你好,请问是瞿悦小姐吗?薛先生订的位子在楼上,这边请。”   “谢谢。”   侍应生很尽责,领她到包房门口便转身离开。   五年来,薛少琪第一次主动联系她,瞿悦不会自恋为他在怀念她,两人交谈的内容必然和上次的照片有关。自从那晚决心按下发送键后,她便无时无刻不处于心灵的煎熬中。   照片中的钟宇和钟文静谈笑宴宴,在两个俊俏活泼的孩子做映衬下,画面更是格外和谐。即使旁人看了都不免误会的场景,瞿悦赌薛少琪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更会不能容忍。可是彩信发出后却如石沉大海,薛少琪既没回信也没回电。   瞿悦顿了数秒才转动门把进去。房间里,薛少琪闻声回头看过来,看到她后从窗前走过来拉开凳子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木椅:“坐。”   瞿悦依言坐下。   他将菜单递过来,随口问:“想喝点什么?”   “不用了,”瞿悦婉拒,“有什么事你说吧。”   薛少琪听了后不由勾起嘴角,靠在椅背上痞痞地看着她,笑得很放肆,慢悠悠地讲:“急什么?你既然有时间给我发信息,难道就没空陪我这个故人坐一起聊聊?”他说完后按下餐桌一侧的按钮,“两杯咖啡。”   瞿悦不再说话,心里却开始莫名地紧张。薛少琪的脾气虽然不是很好,却常常以笑掩饰,真真假假让人难辨。一旦痞痞的表情和悠然的讲话方式组合在一起,只有一种预示:他此刻的情绪糟糕到了极点。   侍应生敲门进来将两杯咖啡放好,恭敬地关门离开。薛少琪拿起杯中的汤匙慢慢搅拌,随意地问道:“回国这段时间过得怎麽样?”   “还好。”   “还、好,”薛少琪将两字慢慢重复一遍,咬文嚼字地确认,“还好的意思是说得过去?还是很不错?”   “还不错。”   他听后又是一笑,点点头:“嗯,我也觉得是挺不错的。不然怎么还有功夫操心我的家事呢?”   瞿悦斟酌言辞:“那天我和朋友逛街,正好遇上他们。我只是想把最真实的场景展现给你,评价好坏的权利我决定不了。”   薛少琪放下汤匙,靠回椅背,双臂抱胸地盯着她,笑问:“这么说我多谢你的好意?”   瞿悦想了想,一脸真诚地迎着他的目光:“在这段畸型恋中我不想看见你也受伤害。我承认,最初是我对不起你,可是钟文静呢?少琪,她心里现在还装着钟宇,钟宇还爱她,你……”   “够了!”薛少琪将杯子重重地放到桌面上,些许咖啡液体溅出杯沿,“瞿悦,我的家事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指点!这些年你的小动作我没理会过,并不代表着不知道。你以朋友的身份加她,和她聊天;私下有意无意地传些小道消息到她邮箱;约她出来见面……”   瞿悦的脸色渐渐泛白:“你怎么知道?”   “钟文静的账号都是自动登录状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语气里警告的意味明显,“以后她的事情不劳你费心。如果还有下次,我不会再顾念旧情。”   薛少琪起身欲离开。瞿悦抬头看着他,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意:“当初是我的错,可你为什么要拿我的错误来惩罚自己?难道不是为了让我愧疚?而且,你明知道她这样,现在为什么还要容忍她?钟文静心里从来就没有你,难道你一点儿都不介意?!”   “瞿悦!”薛少琪眼神阴冷,“我最后说一遍,我和她的事,轮不到你插手!她是好是坏,更轮不到你在这儿评论!如果说我当初动过娶你的念头,那也不过只是个念头而已!我现在是在给你留颜面,不想把话说得太绝。如果再有其他举动,别怪我对你下狠手。在我薛少琪的字典里没有男人和女人的区别,你敢动我忌讳的,只是我的敌人。你自己很清楚。”   瞿悦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爱上她了?”   薛少琪避而不谈,口吻略微缓和:“你完全不必因为当年的事情自责。你和钟宇怎么样是你们的事情,我作为外人不予评价。同样,我和钟文静的事情,希望你以后不要插手,”看着面前这个昔日被自己照顾过的女子,他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暗暗叹了口气,意有所指地给出忠告,“我很珍惜我的家庭,既然我选定了钟文静自然有我的理由。至于钟宇,你在他心里的位置想来你早已明白,放弃吧。他的为人其实并不似表面看起来的那般和善,你和他,不会有结果。”   她固执地再次问道:“你爱上她了,对吧?”   薛少琪慢慢垂下眼帘,房间静得让人心慌。表针一分一秒地溜走,良久之后,他微微点了下头,低声说:“对。”   瞿悦只觉心里一阵阵的抽疼,眼前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之前很多没有注意过的小细节忽然变得格外清晰,所有错综复杂的证据极速聚合,一个让她几乎不愿相信的真相呼之欲出。   薛少琪低着头,此时并未察觉出她的异样,自言自语般:“我和钟宇上学那会儿关系很好,和钟文静自然也算熟识。大四那年,钟宇出了点意外,钟文静提出分手,他自然不允。巧合下,他误以为钟文静和我在一起了,所以在美国时他才会故意找上你。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瞿悦替他补充:“当时你做交换生时,追你的女生那么多,而你偏偏选择了不起眼的我,也是因为钟文静的缘故吧。”   薛少琪沉默不语。   “呵呵,”瞿悦笑声不止,“所以当钟文静过来看望钟宇时,你故意让她看到我和钟宇在一起的场面,一步步地诱惑她掉入你的圈套。而我呢,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可笑的配角。”   薛少琪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无所谓的态度:“你怎么猜想都随意,希望你以后离她远点儿。她受过的伤害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多,所以如果你觉得自己委屈,可以找我,不要再故意试图接近她或者我的女儿。”   瞿悦一反刚才的悲伤,可怜地看着他:“人果然都喜欢犯.贱,喜欢的得不到,不喜欢的却总围在身边烦你。我现在特意好奇,你能守着钟文静这具没有灵魂的空壳过多久。钟宇钱包里还装着两人的合照,钟文静也是个长情之人。祝薛总好运咯。”   *****   两人一同下楼,出了咖啡厅,一左一右分开,找各自的停车位。薛少琪的车子被一辆违规占道的轿车挡住了出口,电联五分钟后车主边道歉边解释将车子移开。   薛少琪将车子开到停车场出口,正巧碰上两辆轿车追尾,虽然没有发生意外事故,可是却因为赔偿的问题争执不休,周围还是站了不少围观的人。薛少琪等了几分钟,人群并没有散开的迹象,他心烦意乱地忍不住按了按喇叭,顿时引来不少人的回头。   下一秒,薛少琪从车里出来,走过去皱眉问:“怎么回事?”   瞿悦一脸不耐烦:“没事。”   大腹便便的车主看到薛少琪和不远处的进口名车,态度顿时一百八十度转弯,笑得两条眼睛几乎眯到一起:“前面就是红绿灯,我停车是在遵守交通法规,可这位小.姐自己不留神蹭到我的车怎么都要给个说法吧。我的车子刚提出来还不到一周,送店里检查保养一下也算合情合理,对吧先生?”   薛少琪低头查看了下他的车屁股,不愿和他废话:“你想要多少?”   车主顿时眼前一亮,继续唠叨着解释:“我这车提的时候标价37万,后来托朋友走后门费了不少功夫,才讲价到35万。我也是个实在人,”车主伸着自己肥胖的三根手指头,“给这个数吧。”   薛少琪微微一笑:“嗯,车子性能看起来不错,我觉得这价钱讲得也特别好。您分期买的?”   “是啊。车的价位虽然不算太高,但是分期吧,可以把手里的活钱更好地用到刀刃上。”   薛少琪赞同地点点头:“嗯,您果然很有经商头脑。要不这样先生,既然车子被碰瓷了,我可以去帮您提一辆全新车,这辆旧的算作我,至于每月的分期付款您以后打到我的账户,怎麽样?”   开玩笑!车主心里暗自嘀咕:这车他买的还不到25万,给他打37万赚死他!心里虽然这样想,面上工作还是要做的,车主笑呵呵地婉拒:“这怎么好意思,开到4S店里保养一下就行了。”   “那怎么行。这样您岂不是亏大了,我怎么好意思。就这么说定了,”薛少琪佯装打电话,笑得春风满面,“我现在就让人过来把车开走,您跟着他去店里再提一辆新的。”   “……”   第 42 章   车主顿时急了。此刻,终于明白过来,自己不幸地摊上了个识货的主儿,顿时变主动为被动:“你说,究竟想怎么办吧?!”   薛少琪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和颜悦色:“我说的很清楚,给您提一辆新的,这辆旧的归我。”   “你别装了,”车主撕破脸说,“我不换车。你给一万五,我现在就开车走。”   薛少琪淡淡地曝出数字:“五千。”   车主有些恼:“你当收破烂呢,还五千!一口价,一万。”   “四千,”薛少琪好心提醒,“我报的价位从来不做更改,希望您想清楚再开口。四千还在盈余范围里,三千,您估计可就真的入不敷出了。”   脸色愈来愈黑的车主几番权衡之下,不耐烦地开口:“现在给钱。”   薛少琪心里暗自好笑,要掏钱包的手臂被人拦住。   瞿悦并不看他,冷冷道:“谢谢。钱我自己付,不劳你破费。”   薛少琪无所谓,毕竟此事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瞿悦点钱后递给车主,男子一脸不爽地转身,拉开车门坐进去之前,还回头狠狠地朝这边瞪了一眼。   薛少琪忍俊不禁:他相信,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男子早就端着机枪让他葬身血海了。   短短的一个插曲。   只是,薛少琪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插曲,会在不久以后,演变成为他和钟文静矛盾再次激化的□□。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人有预知能力,薛少琪发誓,自己绝对不会插手这件闲事。   但,为时已晚。   *****   薛少琪离开停车场,漫无目的,不愿回家面对王珍华的唠叨,又不知开去哪里。靠在路边顿了会儿,给几个朋友去了电话,约出来小聚。   白亚斌和他提议去酒吧喝两杯,薛少琪倒是无所谓,和他打预防针:“王文杰刚订了地方,想去打保龄球,这会儿估计已经准备要出发了,你要想换地方,自个儿和他说去。”   白亚斌‘嗤’了声:“他除了秀秀保龄球外还会什么,没劲儿。换地儿!我现在给他打电话。”   薛少琪被逗乐了:“你有胆把这话撂他跟前才叫霸气!”随后道,“成,要不你家那地儿?”   那边也笑了:“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必须的啊!谁约谁请客。”   路上被堵了会儿,薛少琪赶过去时大伙都已经到了。党晓拍拍身旁的椅子,对着他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来来,位子特意给你留着呢,坐。”   薛少琪左右看了看。一桌五个人,其中最能喝的要属党晓和白亚斌,两人好巧不巧的是分别坐在空位的边上,心里不由暗骂。   微微环视一圈,个个看好戏般地瞅着他。   薛少琪几步过去,将葛征宇请离座位,自己悠然地坐下,对他说:“宇哥,你怎么能坐这儿呢?斌子可是一直有很多话想跟你解释。你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连个机会都不给他,是不是该罚?”   薛少琪说完,对着白亚斌微笑确认:“我说的对吧,斌子?”   白亚斌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哑巴吃黄连般地点头承认,眼里却似喷着带火的利箭,齐刷刷地射向薛少琪,咬牙切齿道:“对,太对了!”   其他两人相视而笑,党晓点着白亚斌和众人打赌:“这小子肯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落到薛少手里了,”然后看着白亚斌问,“斌子,说说看,玩□□被偷拍着了?还是说,被人掰弯了?”   党晓后面的半句话,语调极轻,极挑,一屋子的人顿时笑作一团。   白亚斌怒目圆瞪,冲他吼道:“你他.妈一直就是弯的,全家都是弯的!”话音未落便被党晓夹起的凉菜甩上了脸。   眼看就要闹到一起的两人,葛征宇一声喝住:“够了!都多大的人了,还没个正行!”   几人顿时安分许多。   葛征宇瞅着低头不语的几人,接着训:“这点你们就不如少琪!再这样胡闹下去,我看老了以后谁管你们,”见王亚杰坐那儿暗自低笑,他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厉声道,“还有你,笑什么!他们几个里就属你年龄最大,你平时看着瑶瑶和彤彤就没一点儿内疚感,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四人都是从小在大院子玩到大的孩子。葛征宇年纪最大,除了穿开裆裤时鬼点子多,调皮捣蛋外,到了上学的年龄忽然‘改邪归正’,后来顺利考上军官学校,成为了一名军人。其次便是王文杰,薛少锋,党晓,薛少琪,白亚斌。   薛少琪见状,连忙暗自倒了满满的一杯白酒,站起来朝葛征宇道:“宇哥,都是我的错。我自罚三杯,您消消气。”   葛征宇也觉得是自己的职业病发作了,看着懒散无纪律的弟弟们,只恨他们一个个的不争气。此刻听了薛少琪的话后,他不由叹了口气,缓了缓语气对耷拉着耳朵的几人道:“我对事不对人,你们几人实在太胡闹。这几天和长辈们聊天,听到最多的就是对你们的失望,有时间多反思反思自己。”   说教归说教,不消片刻,饭桌上又恢复了其乐融融的场面。接连被党晓灌了五杯白酒,眼见对方大有比示到底的架势,薛少琪有了遁逃的意思:“我去下洗手间,缓缓劲儿。”   党晓点着他:“你他.妈坐下!我跟你讲,薛少琪。咱们不说宇哥,就我们几人比,属于你鬼点子多。缓个屁劲儿,坐下,接着来!”   论鬼点子,他不清楚。但是比酒量,薛少琪至今还没见过谁能将党晓撂趴下,只好找借口拖延,转身离开座位,去取挂在门口衣架上的外套:“我去看看手机,刚才好像听到响了。”   薛少琪过去,从外衣口袋里取出来,只见上面还真有未接来电,七通,全部来自谭志东,顿时心生一股不好的预感。   除非是急事,谭志东断不会紧节奏地接连拨打这么电话,而他的身份更是让薛少琪感到不安。   薛少琪电话刚刚回拨过去,那边就听谭志东焦急道:“微博网上的头条怎么回事?”   他一头雾水:“什么头条?”   “你,和一女的,在停车场。我这边算是给你压下来了,但不保证有个别不出名的小报社,会铤而走险地大肆报道。最关键的是,你的身份被人曝光,造成了大量的转载评论。我发到你邮箱里一份文件,你看完签字之后马上传给我。”   从薛少琪离开座位后,党晓便一直盯着他,防止对方出门落逃。可是这会儿看着薛少琪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党晓暗自碰了碰旁边王文杰:“少琪好像不太对劲儿。”   几人纷纷放下筷子或酒杯,看着薛少琪挂了电话,一步步地走近。   葛征宇首先发问:“发生什么事了?”   薛少琪没有回答,他此刻脑子里充斥地全是谭志东爆给他的新闻。只见他和白亚斌招呼道:“我用下你的办公室。”   看着头也不回推门走出去的薛少琪,几人如何放心,连忙也站起来跟过去。   薛少琪上楼后,沉默地打开白亚斌的办公电脑,快速点击进入网页。入目的热门话题全和自己的名字相关:金润集团总经理,总经理薛少琪,高富帅薛少琪,薛少琪女友,见义勇为薛少琪,我的新男神薛少琪……   看着铺天盖地的文字,他只觉得心里的慌张前所未有,就连九年前的那场意外都不及这次来得措手不及。   他盯着屏幕大致的浏览了几则信息,立马给谭志东再次去电,不等那边开口,便沉声道:“志东,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马上找人把这些东西都删除了。我先道声谢谢,事后……”   谭志东打断他:“你跟我这么客气可就见外了,”随后正色道,“我给那边的人已经打过招呼了,不出意外地话,还要半个小时才可以删除。发微博的人是名大一的学生,本意是阐述你和车主之间的精彩辩论,只是拍摄的图片成了众多微博主转发评论的关键。再之后你身份的无意间曝光,铸就了这次的热门话题。”   谭志东顿了顿,接着说:“抛开肖像权一说外,你追究不了她的法律责任。另外,除了你和那名女子的关系有猜测的成分外,其他都是属实的,而且并未涉及隐私,所以即使被大量转载也并未有违法违规之处。”   薛少琪想了想,说:“你借助几个名气大点的网站,关于我和她关系猜测的那点发表声明:不排除追究造谣者的法律责任。我等会儿将签名后的纸质声明书发到你邮箱里。”   这边薛少琪和谭志东谈话结束,刚将电话挂断,手机铃声又不看适宜地响起。   看着手机来电显示上‘钟浩轩’的名字,他有片刻的停顿,过了会儿才接通:“喂。”   钟浩轩在那边音量很高:“网上的传闻是真的?!那女的就是你包养的狐狸精?!……”   第 43 章   薛少琪拧眉听他吼完,烦躁道:“钟浩轩,你声音小点我也可以听见。我和她没半点关系。”   “放屁!没半点关系你会站在大街上帮她?!没半点关系你会主动替她掏腰包?!我++,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就你一个猴精儿!”   薛少琪纠正:“之前是朋友,现在很少联系。”   钟浩轩冷哼一声:“朋友?我看是不要脸的前女友吧。你薛少琪的生活里还有女性朋友这个词?不应该都是女朋友吗?!现在这是闹哪样?旧情复燃?还是一直就在藕断丝连?”   薛少琪明白他就是在发泄怒气,故意找茬,言简意赅地问:“你打这通电话为何?要我承认和她有不正当的关系?我也只有一句,不管你信与不信,我和她现在没有半点关系。”   电话那端的声音实在太大,背后的党晓和葛征宇面面相觑。薛少琪从来都不是可以耐着性子随别人喊骂的人,此时却任由对方,令人费解。   党晓这几年常在外地,并不知道钟浩轩是谁,于是微微靠近白亚斌,小声问:“那边的小男生是谁?难不成他结婚之后转性开始好这口了?”   白亚斌鄙夷地看他一眼,低声道:“他媳妇儿的亲弟弟,他的小舅子。”   党晓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看了看薛少琪,然后朝明白真相的白亚斌和王文杰竖了竖大拇指。   薛少琪边耐着性子听钟浩轩的质问,边一手对着电脑敲打键盘。从邮箱里找出谭志军发来的法律文书打开,然后做了大致的修订后打印出来,签上自己的名字,回头递给身后的白亚斌:“扫描下。”   钟皓轩听闻他与旁人对话,气急:“你压根就没将网上的传闻放在心上?!”   薛少琪有些无奈:“轩轩,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也没做过对不起你姐的事。现在我正想办法将网上的东西删除,你也不希望这些传闻被你姐看到吧?”   钟浩轩沉默,良久才低声道:“我恨钟宇背叛我姐时,自己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如果你敢再次伤害她,我绝对会找你拼命。”   薛少琪:“轩轩,我不是钟宇,更不会让自己走他的错路。”   “说到做到?”   他保证:“当然。”   *****   清晨两人不欢而散后,薛少琪甩门而去。钟文静坐在空荡荡的房间,越想两人刚刚的谈话,她越觉得心里压得透不过气。   她的本意只是想提醒他,即使一方坚持不下去,也要为彤彤考虑。难道她就那么令他不能忍受?需要时常将婚前两人的保证一再提起,让她铭记结婚的初衷。   静静地躺在床上,这几年的生活犹如影片在她脑海中不停回放。晃晃脑袋,强迫自己爬起床,远离那些断片。   钟文静换好衣服下楼,见王珍华正和周嫂裁剪小孩子的衣料,薛欣彤好奇地窝在一边问东问西。原本温馨的画面,此刻却让她觉得心里莫名的压抑和难受,随便扯了个理由走出薛宅。   小区口正好有出租车,她上车后随口报了个地方,便盯着车窗外发呆。直到司机喊她下车,钟文静才发觉自己竟然到了动物园。   看着路上穿梭的车辆和行走匆匆的陌生人,格外迷茫。   在B市五年,她忽然发现,想要约个可以谈心的朋友,原来也那么难。   九年前,她背着行囊离开A市,驻扎在了她一直梦想的W大。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在学校里幸运地结交了几个心心相依的密友,可是最终毕业的现实,把大家都流放到了不同的城市。   钟文静打开通讯录,手指慢慢滑动屏幕,B市里她拥有最多的是同事————私下一起逛逛街,拉拉家常的同事而已。   而后,指尖在“刘璇”的名字上停留,屏幕明灭交替数次,最终还是选择放弃。她不想因为自己这点小事,让好友在李炜东父母心里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名字一个个的划过,钟宇,钟岚,钟简……这些名字都不是她能轻易点击的。   手指忽然顿住,在一个名字上停留数秒,最后按下拨号键的那刻,她忽感眼眶发酸。慌乱之际正欲挂断,电话那端传来不确定的一声:“钟文静?”   “嗯。”   她微微仰头,抬起手背覆住眼睛,却怎么也止不住流淌而下的悲伤。   “我靠!你还记得哥哥啊!”   钟文静咬着嘴唇不做声。   那头似乎察觉出她的异样:“你怎么了?说话!喂,喂……”听着电话那端的忙音,他恨得咬牙切齿,“胆儿肥了,居然敢挂我电话!”   听着狂响不止的振铃,钟文静敛了敛情绪才接通:“这边信号有点不好。你现在忙吗?要不然我有时间再给你打吧?”   那人直接说:“甭跟我找借口!到底怎么了?”   “没事,”她死扛不承认,“就想关心一下你在大洋彼岸过得怎么样。”   那人是个直性子,不耐烦道:“别转移话题!”缓了会儿,又斟酌地低声问她,“受欺负了?”   轻轻的一句,她那被憋回去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钟文静没有回答,只是低低地唤他:“李嘉。”   那端很久没有说话,模模糊糊间可以听到汽笛声,他冷冷地问:“你现在在哪儿?流浪街头?你老公呢?”   钟文静坐在动物园门外的长椅上,垂着头任由泪水放肆地滴落。   她明白,自己压抑得太久,可是很多事情她无处倾诉。   怕爸妈担心,她不能说;怕同事乱传,她也不能说;刘璇很多事情并不知情,她还是不能说;远在千里之外的好友都有各自的家务事,她不愿多说。   而此时的李嘉,就像河流里漂浮的稻草,让她可以暂时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钟文静!哑巴了?说话!”   她抽噎了下,有些不讲理:“说什么?不想说。”   “受欺负了?”   “不是。脑子有点短路,哭哭串联下。”   李嘉知道她的个性,不想说的事逼着也倒不出来。对她嗤笑了下:“就你那大脑构架,光有串联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必须重装系统。”   两人玩笑过后聊起彼此的生活,钟文静忽然认真问他:“你能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说。”   “你为什么要不停地换女友?上学的时候,每次问起来都会被你嘲笑,可是这个答案对现在的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是单纯地不想爱了?还是说,你们原本追求的就是新鲜感?”   那边反常地沉默不语,气氛一时变得很尴尬。   钟文静笨拙地解释:“我没别的意思。每个人的价值观都不同,我只是……”   “明白,”李嘉打断她,“你想问的是薛少琪吧?”   钟文静震惊不已。李嘉和薛少琪原本就是陌生人,他如何知道的?   “我听钟宇提起过薛少琪的名字,后来无聊时……也上网搜过。”李嘉似是有些犹豫,顿了片刻才说,“薛少琪或许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新闻上说,他是个孝子,却从不提及自己的父亲。”   钟文静认同:“少琪和他爸的关系一直很差。具体的原因我试着打听过,并没结果。”   “薛少琪和钟宇的关系很好,”李嘉笑了笑,“我没有离间你们夫妻的意思,但是关于这件事,你或许可以先找钟宇问问。”   挂断电话后,钟文静脑里一遍遍的回放多年前的嬉闹画面:面对薛少琪变脸式的交往方式,宿舍好友表现出各种奇葩式的羡慕嫉妒恨,常常是饭桌上,活动中的谈资。   记得有次聚餐,玩笑越开越过火,薛少琪无所谓地任由大众消遣,陪同在他身边的女主角脸色越来越难看,直到决绝地暴走离开。   薛少琪无奈地耸肩,指着其中一人抱怨:“你他妈什么玩笑不能开,非拿这个刺激她。现在和小爷掰了,你满意了?记得回去后还给小爷一个原装的。”   ……   即使那时薛少琪玩得再疯狂,钟宇最多只会当着他的面损他几句麻烦,背后从未说过半句不满。反倒是钟文静,有次看电影时她拿薛少琪的事开了几句玩笑,钟宇却说:“这些话不要当着他的面说。”   李嘉说的没错,更何况薛少琪与钟宇的关系并不止于好友,两人背后还有双方家长的熟识。只是这几年,因为薛少琪和钟宇的矛盾,两边的关系慢慢疏远了。   钟文静看了看手机,十点十分。她给钟宇去了个电话。   “文静?”   “你现在有没有时间?”她犹豫道,“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关于……少琪的。你不回答也没有关系,我只是……”   那边沉默数十秒,开口问她:“你现在哪里?”   “市动物园门口。”   “你先找个小店坐坐。我现在附近,一会儿过去接你。”   第 44 章   市动物园往右的路口,有家别致的奶茶店,店里布置得很温馨,淡黄色的壁纸给人一种莫名的暖意。   此刻面对看着钟宇,钟文静却忽然失去了开门见山提问的勇气,反倒自言自语般先和他说出了一个自己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   “当初在医院劝你出国的事,我是认真的。事先伯母和我聊了很久,但是那个时候,我真的做不到坦然面对你,所以才会答应伯母骗你出国,也算是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如果最后发现心里惦记的那个人还是对方,我们就和好如初。”   “当从医院出来,伯母让少琪送我去火车站时我婉拒了。我想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逛逛,看看我们以前有游玩过的景点,因为我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过来B市。少琪可能是担心我想不开,不管我走去哪里他都默默跟着。后来天色太晚,他陪我去找住的旅馆。而你看到的那个拥抱,只是我离开前的感谢。”   “常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对少琪的看法你一直都是最清楚的。我反感他的交友方式,怎么可能和他走到一起。可有的时候,事情就是那么巧合:你撞见了,误会了,我不得已承认了,你毫不怀疑地相信了。”   “后来你气急离开,少琪要去跟你解释,却被伯母拦住了。但我不怪她。就像现在,虽然我嫁给了薛少琪,可是对于薛家来说,我终究是个外人。公婆愿意对我好,是我的福气,可是再多的好也都是建立在我是薛家儿媳的前提之下。所以,我对于伯母而言,不过也是个外人,她想保护你的心无可非议。”   “对于你来说,怎么可能忍受自己最好的朋友和……”钟文静微微苦笑,“伯母只是想彻底了断你心里的牵绊,可是……”   看着打住不语的钟文静,钟宇沉声问:“可是什么?”   “没什么。”   他盯着她,低声重复道:“可是什么?”   钟文静想了想,说:“可是你和少琪关系那么好,伯母应该在事后和你说清楚。”   钟宇扯了扯嘴角,没有回应。沉默良久,看着她问:“你之前说,自己一个人去过比离忧山偏远更多的地方,是指美国?”   “……!”   看着她微微吃惊的眼神,钟宇知道自己猜对了。嘴角不由勾起苦涩的笑,低声问她,“为什么不说?”   钟文静敛了敛神色,垂眸看着桌面上渐渐变温的奶茶,轻声说:“事情早都已经过去了,再提它有什么意义。”   “那是你的理解。”他低声缓缓说,“静静,我很抱歉。关于薛少琪的问题,我无话可说。”   *****   站在寒风肆意游走地路边,钟文静伸手将耳边的碎发别到后面,婉言谢绝了钟宇的相送:“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他心知她的固执,默默地陪她站在路边等车。想起刚才拒绝她时,对方脸上那一瞬间的尴尬和失落,钟宇只觉心脏好似被人狠狠地砸了一般,盾盾地疼。   他看着她,艰难地说:“静静,我不是圣人,做不到为他雪中送炭的大度。”   她微微抬头看他:“该说抱歉的是我,丝毫没有考虑地便将你擅自约出来。”   钟宇笑了笑没做声,目光呆滞地盯着车水马龙的街道,既而缓缓转头看着她问:“能陪我一起走走吗?见面这么久,我们好像都还没机会一起好好聊聊。”   他的目光太过忧伤,却又饱含着无奈,钟文静不忍拒绝:“好。”   B市不大,而且各种景点很多,两人不觉间便置身在多年前游玩过的景区。这天正月十六又时逢周末,园子里到处都是游玩的人:有陪着孩子的家长,有散心唠嗑的老人,有享受青春的情侣。到处洋溢着喜庆和幸福的气息。   钟文静有些动容。   在B市生活五年,她带着薛欣彤游玩的地方其实很有限,总担心自己会不经意间地打开这本叫做回忆的笔录,扬起的灰尘乱入眼。此刻真正置身在昔日的场景下,身边站着同样的人,她发觉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唏嘘和伤感:哀叹物是人非,时光的飞逝。   钟宇几步走到一个石雕前,笑着回头问她:“还记不记得这个?”   钟文静不觉也笑出来:记得当时她坐了将近十个小时的火车过来看他,本想先找个旅馆休息,却被他拉着来这里玩。她又困又累,心里烦躁地什么都不配合。他要拍合照,她故意转身;他喊休息,她故意前行,最后抱着石雕像的胳膊打盹,被路过的游客偷偷拍了好些张丑照。   想到那些丑事,她忍不住朝他抱怨:“看我出丑是不是觉得特好玩?”   钟宇看她一眼,淡淡道:“当时只是觉得很有趣。”   钟文静没接话,忽然朝不远处的碑林走去。一块块的石碑上刻写最多的便是情侣间彼此为爱所做的承诺,她曾经也入乡随俗地刻写了自己的愿望。   时隔五年多,石碑上刻写的字迹已经淡化,有的甚至被后来的人进行了涂写修改。   她弯腰去寻自己刻写的位置,只一眼,身子便已僵硬。   钟宇站在她身后,笑得有些无奈,低声道:“那天你刻完去洗手间,我补刻上去的。”   钟文静没有说话,石碑上的字迹让她恍惚,又透着青春岁月的稚嫩:“明年的现在,我要漫步S大。题词者:钟文静。”   看着她孤单消瘦的肩膀,钟宇的手指不由攥紧,忍住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站在她的身后盯着下一行字迹出神。   良久,钟文静静默地转身走开。他抬脚跟上去,却忍不住又回头去看那石碑。整齐如一的两行字依然刻在那里,可时光却再也无法逆转。   明年的现在,我要漫步S大。   明年的现在,我要嫁给钟宇。   题词者:钟文静   *****   两人往回走的路上,钟宇想到今天接她时所处的位置,问道:“怎么一个人在动物园门口?”   “在家呆得有些无聊,出来随便逛逛。”钟文静不愿多说,含糊地一笔带过。想了想,转而问他,“岚岚的事情解决了吗?”   “没有。家里没人支持她的决定,昨天下午一个人赌气回学校了。”   “为什么?”她有些吃惊,在钟岚的问题上,他向来最多的就是包容,不由说了句,“即使她留在那边,不是还有钟简照顾吗?”   钟宇和她解释:“她之所以想留在那边,不过是因为男朋友。那个男孩我见过,和岚岚并不合适。”   上次逛街时,钟岚曾特意背着钟宇给她看过男友的照片,第一印象还不错,而且从眼神中看得出来很喜欢钟岚。   钟文静有些感触,低声说:“感情上的事怎么能用理性的标杆来衡量呢?就像你以前反对钟简和姜迪的事,他们其实完全可以走到一起。”   “岚岚和小简的问题性质不一样。我那时之所以反对他们,源于姜迪并非专一的人。他可以不顾面子去现场大闹钟简的婚礼,恰恰说明了他做事冲动。后来高调地举行婚礼,可他现在的妻子却经常要忍受别人冷嘲热讽和姜迪的背叛。”   钟宇看了看她,接着说:“如果看一个人,只需一面就可洞悉到他的内心,注定了这个人难成大气。岚岚现在之所以喜欢他,正是被他的单纯和善良打动,但人终究是要步入社会的。一旦他郁郁不得志,更会拉大他内心与岚岚的差距,痛苦的绝不是一方。”   钟文静无言反驳,过了会儿才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目前只能让小简多操点心。岚岚被保了本校的研究生,那个男孩正在找工作,乐观地话,或许他们自己便可以解决,所以先由着她去吧。”   两人说话间,天空又开始落雪粒,顿时惹得周围的小孩跑到空地嘻嘻尖叫,被大人催赶着回家。   钟宇看她:“我送你回去。”   天气作怪的点儿,在B市先不说等公交有多困难,就连出租车也会立刻变得供不应求。钟文静没有矫情,点点头:“谢谢。”   雪粒越来越大,钟文静索性和他一起去了地下停车场,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忽然听到包里的手机在响。钟文静掏出来,和他解释:“我接个电话。”   他点点头,抬手指了指不远处:“车子在那儿。你站这里等会儿。”   短短的两三分钟,钟宇将车子开过来,等她坐进车里,却忽然发现她的脸色变得很不正常,不很不解,“怎么了?”   钟文静呆呆地盯着手机,没有作声。   他低头看了眼,从她手中取过来。   手机没有设置屏保密码,他上拨一下屏幕划开,入目的便是网页上几张偷拍的照片。他眉心不由皱在一起,片刻侧过脸去观察她的表情。   钟文静机械地扭头看着一脸欲言又止的钟宇,耳边回荡的全是刘璇的声音:“现在登微薄,看看薛少琪都背着你干了什么好事,还她妈.的头条!我早先怎么跟你说的?!啊,钟文静,拜托你能不能长点儿心吗?!”   第 45 章   钟文静很想让自己无所谓地笑笑,可嘴角却沉重得怎么也挑不起来。   这样的钟文静,在钟宇的印象中只见过一次。   那天他和父亲钟庆天的电话内容被她无意间听到,他慌张地追着跑出去,站在大街上死死地拉着她不放手。过了很久,她慢慢回头,一脸悲伤绝望地抬头看着他,低声说:“我们分手吧。”   那刻的场景,这几年犹如一场噩梦,时常浮现在他眼前,压得他透不过气。她绝望的表情让他揪心,却没有半点为自己辩解的资格。   时隔五年,看着目光呆滞空洞的她,钟宇终究于心不忍,忍不住安慰道:“他们两个不可能。”   她勉强地笑笑,艰难道:“钟宇,谢谢你的安慰。我没事。”   他伸手从车前的抽纸盒里取了两张纸巾,看着她无声地递过去。   钟文静这才惊觉,连忙接过来拭去顺流而下的泪水:“对不起。”   钟宇目光幽深地看着她,沉默良久,意有所指地开口:“其实有些事情,你可以找他当面问清楚,或许答案并非你想的那样。”   她微微摇了摇头,并未领会他话里的深意,低声自语:“有时候太累了就会忍不住回想、假设。如果时光倒流了,我最想回到哪里?答案常常是高二时你们学校运动会之前。那么,我就不会答应钟简的哀求,也不会和你再次相识,更不会认识薛少琪。我会按部就班地上学,工作,然后找个合适的人结婚,生子,组建一个温馨的小家庭,离我爸妈近点,可以时常带着孩子去看望他们。”   “可是现在呢?在这个谈不上熟悉还是陌生的城市里游荡,除了彤彤,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我要安分守己,要相夫教子,做个称职的妻子和儿媳。可我为此失去的东西又有谁放眼里?我的父母,好朋友,我又为他们做过什么?常年的三点一线,学校家里老宅,想要找个可以坐在一起聊心的人都这么困难。”   “你问我为什么不提去美国的事。因为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冲动地过去找你,最后自甘堕落地掉进再也爬不出来的深渊。”   钟宇心里一阵悲凉,再也忍不住地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声音充满痛苦和无力:“对不起。”   她的眼泪无声息地渗进他的衣料,任由他抱着,失落又迷茫:“现在好像无论我怎么做,结果都是错的。我该怎么办,钟宇?”   *****   这边,薛少琪将签了字的法律声明发到谭志东的邮箱里,而后站起来对身后的四个好友微微抱歉道:“是我把大家约出来,现在却……”   葛征宇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体谅地点点头:“网络上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怕是现在你公司里有些员工之间多少也传开了。还有弟妹和二婶那里,你现在赶紧回家看看情况。”   等薛少琪关门离开之后,白亚斌坐回老板椅,从满屏的评论和转发中了解到始终,抬头看着三人感慨:“如果最初和车主精彩辩论的微博上,粘贴的是我白亚斌的照片,它撑死了就是条微博。要怪只能怪少琪长得太打眼,入了那些色女们的眼,这一波波的评论啊,转发啊,舔屏啊。集腋成裘,一不小心又被认识他的人揭秘了身份。”   王文杰补刀:“如果是你的照片,只怕是压根就不会出现在人家的微博里。”   白亚斌回头瞪他,吼道:“你他.妈的滚!”   盯着屏幕,白亚斌自上而下的扫描着热门话题:金润集团总经理,总经理薛少琪,高富帅薛少琪,薛少琪女友……各式标题万变不离其宗。   片刻,他回头解说:“高富帅来形容少琪果然够贴切。你看啊,论‘高’,身高186cm,足够高;论‘富’,金润集团名下的资产加起来,足够富;论‘帅’,你们说,大院里的女孩有几个是没追过他的,足够帅。真他.妈的逆天了,让我们这些低穷挫,情以何堪!”   王文杰抬手朝他后脑勺拍了下:“停停吧,少琪回去后不一定好过。二婶那里就不说了,必定会将他狠狠训斥一顿,钟文静那关只怕没那么容易过。少琪对她有多上心,你又不是不知道。”   白亚斌不解:“钟文静不向来都是无所谓的态度?”他撇撇嘴接着说,“少琪这几年为了她,金盆洗手,守身如玉的,也没见她哪次看进眼里了。美女前仆后继地扑上来想伺候,他看不进眼里,非要自虐地守着一个不待见他的钟文静。你们说,论姿色,钟文静是不错,但也没到那种倾国倾城的地步,怎么就能把他迷得团团转呢?”   王文杰却说:“一物总有一物降。钟文静对少琪的事是不怎么上心,但你别忘了彤彤,她宝贝的有多紧。薛少琪这些绯闻如果经过彤彤同学的父母在幼儿园里传开了,你觉得钟文静还能受得了?”   王文杰的话让几人全都陷入沉默,却无从反驳。   白亚斌滚动鼠标粗粗浏览,到底端时,下意识地将鼠标放在‘下一页’上点击,片刻后刷新出来的内容竟然完全陌生。他连忙点击‘热门’,看着全新的话题,顿时傻眼了。   “没了。”   背后的三人不解,面面相觑。   葛征宇看着惊呆的白亚斌,问:“什么没了?”   “话题。关于少琪的话题,全没了。”   党晓闻言也是一惊,连忙凑近细看,不由惊叹:“这速度,够可以。”   *****   薛少琪回去的途中,给钟文静打过两个电话,无人接听。他安慰自己,或许她一直在楼下陪着王珍华,手机落在房间里了,还不知情。王珍华也不知情。   他越是焦急越觉路况拥堵,又逢雪花越落越大,红灯的十字路口,人群行走缓慢,生生挨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老宅。   薛少琪将车大大咧咧地停在院里,便推开车门,大步流星地往屋里走。   客厅里王珍华和周嫂还在做针线活,薛欣彤捡着两人丢弃的布料坐在一边拼图片,抬头看见他,大声唤道:“爸爸,你回来了。”   他无暇顾及,看着王珍华问:“她呢?”   王珍华见他一脸焦急匆忙的样子,不解地说:“早饭后,文静说朋友找她有事,便出去了。中午还特意打电话回来,说和朋友在外面吃。怎么了?”   薛少琪闭了闭眼,掏出手机再打,依然无人接听。很明显,她已知情。这个结果落在心底,让他极度恐慌。   王珍华担忧地追问:“怎么了?难道出什么事了?中午打电话还好好的啊?”   薛少琪只怕越解释,事情越复杂,含糊道:“没什么。妈,我手机好像欠费了。你的让我用下,给她打个电话。”   王珍华不疑有他,将手机递给他时还不忘嘱咐:“现在外面雪下得更大了,你问问文静什么时候回,或者问问她在哪儿,你没事的话就过去接接她。”   “知道了。”薛少琪拿着手机边往楼上走边拨打,五六声之后那边接通,他开门见山地问,“你现在在哪儿?”   听不到回答,他语气有些急躁:“说话!在哪儿?”   “不想说,”她声音里带着鼻音,“凭什么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必须得做!薛少琪,我真的受够了。”   薛少琪被噎了下,放缓语气问:“你现在在哪儿?我过去接你。网上的事情……”   她打断他:“不要说了,我不想听,”缓了会儿,钟文静接着道,“我现在车上,正要回去。”   薛少琪握着被人挂断的电话,心里有点疑惑,难道是自己多心了?为防王珍华的追问,他坐在书房窗前的单人椅上,时不时地隔窗远眺。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薛少琪隔窗老远便瞧见钟文静沿着石子铺成的小道朝家的方向来。他起身下楼,将手机还给王珍华,不等她询问便交代道:“回来了,我出去接下她。”   看着忽然开窍的儿子,王珍华欣喜又疑惑,笑着摇摇头。   薛欣彤听到后,急忙站起来:“爸爸,我和你一起接妈妈。”   薛少琪牵着女儿的小手刚走到门口,钟文静已经推门进来了。两人对视一眼,她脸色明显不佳。进屋和王珍华打过招呼后便上了楼。   薛少琪蹲下对女儿轻声说:“妈妈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你在楼下先自己玩,爸爸上去看看好不好?记住,不要告诉奶奶。”   薛欣彤不太情愿地点点头:“嗯。”   薛少琪上楼刚穿过客厅到卧室门口,便看见她在收拾行李箱,脸色顿时拉下来,几步过去拽住她的胳膊,拧眉道:“你做什么?”   第 46 章   她甩了甩胳膊,奈何他攥得太紧,不得挣脱。钟文静索性站定,抬头看着他,冷冷直言:“我去刘璇那儿住。”   “我不同意!”他低头盯着她,声调缓慢地厉声质问,“你宁愿相信网上那些,也不愿听我解释?!我和她……”   “我说过了,我不想听!”钟文静大声打断。   薛少琪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强迫让自己冷静。忽然注意到她手里的衣服,怒气更是直线攀升,他沉着脸一把从她手里拽出来,丢至一边,按着她的肩膀,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今天之所以和她见面,只是因为照片的事,仅此而已。”   钟文静垂眸不看他。两厢沉默良久,她才道:“说完了?说完麻烦你放开我。”   薛少琪并非善于解释的人,面对这样的钟文静,更觉心力交瘁。他咬牙切齿,无力道:“钟文静,你到底想怎样?!”   她低头看着脚边的行李箱,张张嘴又慢慢闭上,欲言又止的决定在唇边来回游走了数次,最后低声道:“我想……离婚。”   薛少琪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手抬起她的下巴,逼她与他对视,恨恨道:“我告诉你,你休想仅凭我的一条绯闻就这么顺利地离开,想都不要想!”   看着他一副悲伤欲绝的样子,钟文静只觉得好笑,语带疲惫:“薛少琪,拜托你别再折磨我,放我一条生路,行吗?”她眼里,声音里充斥着悲伤和绝望,“再这样和你待下去,我真怕自己会发疯。”   他瞳孔极速变大,手掌却渐渐地松开了对她的钳制,顺着她的手臂滑落,冷笑着重复:“发疯?发疯……”   “对。”她平静承认。   回来时,钟文静思考了一路,是让自己解脱还是为了彤彤继续忍受?刚才进屋时看到女儿依赖地牵着薛少琪的手,欣喜地奔向她,天平的砝码瞬间转换:或许为了彤彤,她还可以忍受。可是此刻看着他悲痛的神情,‘离婚’就这么轻易又自然地从她嘴里说了出来。   结婚前,她的目的很单纯:给彤彤一个家。   结婚前,她也很清楚:薛少琪是个言行一致的人。他承诺会做一个称职的父亲,这些年他的确做到了。可她呢,却让自己在这段婚姻里迷失了。   她起初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其他,只要彤彤能够幸福快乐地成长就够了。何况,她本来就是一个伤痕累累的人。   钟宇的重新出现,让她自我建树的防线坍塌。那个她一想起来就感伤的人,原来早已不知不觉间,在她心里的位置进行了转移。会想起,会关心,会难受,但都已经沉淀为了亲情。而另一个惊天的真相,是她不愿相信的。   每次回家后,看着按部就班的薛少琪,她厌恶自己:为什么他可以无动于衷,而她却让自己傻傻地掉进深渊了?   薛少琪的演技,多情,她深知。   想到这里,钟文静一把将他推开,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敛了敛情绪,正色道:“过两天开学了我会替彤彤请假,这几天她先跟我住刘璇那里。薛少琪,如果你和瞿悦的事情传到彤彤学校,我绝不原谅你!”   她说完折身去收拾衣服,又忽然顿住,头也不回地说:“离婚的事,我爸妈那边我会自己解决,这边你想办法。”   他沉默地站在一边看她收拾,良久后发出冷笑:“你觉得,我会自愿让出彤彤的抚养权?”   钟文静麻木地转身看他。   薛少琪神色冷峻,言辞犀利:“一开始你就没想过将彤彤生下来,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拥有她的抚养权?离婚,可以。只要你敢,我保证,就连彤彤的探视权,你也休想得到!”   看着脸色苍白,不言语的钟文静,他忽然心生快慰,原来她还懂什么叫痛。   这样的快慰仅仅维持不过几秒,他终究舍不得,慢慢缓和了口吻,低声道:“离婚的话,我以后不想再听到。你要想去刘璇那里住,我送你过去。彤彤留这儿让我妈照看。等过几天你冷静了,我和彤彤去接你。”   薛少琪说完,俯身去帮她捡衣服,钟文静一把夺过来将他推开,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别碰我的东西!”   或许夹杂了心里的怨恨,她的力道很大,薛少琪没防备地退了两步才稳住身体。深呼吸之际,身体两侧的手掌不由攥紧,沉默地低头看着她。   约莫过了十分钟,两人一前一后下楼。薛少琪找理由为她开脱,避开了王珍华和薛欣彤的盘问。   钟文静站在一旁,沉默以对。   直到两人关门站在院内,薛少琪举步朝车子的方向迈去,她冷冷道:“我自己打车过去。”   天空依旧飘着稀疏的雪粒,他站在车旁,回头看她:“我送你过去。”   钟文静耐着性子,一字一顿:“我自己可以过去。”   气氛异常僵持。   良久,薛少琪‘嘭’地一声,将车门大力阖上,几步过来从她手里夺过行李箱,压抑着满腹怒气,沉声道:“我送你出去。”   看着他决绝前行的背影,钟文静张了张嘴又将话咽了回去。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她不介意通过误会让事情更早结束。想到这里,她跟着朝外走去。   钟文静心事重重,盲目地跟着他的背影。忽闻前面薛少琪冷冷地一声质问:“这就是你说的,一个人?!”   她抬头:马路边上,钟宇开了车门,静静地站着车旁,置身事外的表情与薛少琪的愤怒“相得益彰”。   钟文静垂眸看着地上的雪粒,稀疏落下的将固存的覆盖,白白的一层。她心平气和道:“我刚刚有说过,不用你送。”   握在行李箱杆巴上的手面青筋暴突,薛少琪压制已久的情绪就像火柴碰撞氢气,瞬间燃尽。他转身钳制住她的手臂,俯身靠近她耳边,轻声道:“你说,我薛少琪玩残玩腻的东西,他碰的时候心里会不会觉得特他.妈的膈应?”   “啪!”   响亮的一记巴掌,同时惊住了三人。   钟文静握着发麻的手心,嘴角缓缓扯起笑意,歪头看他:“我本来就是钟宇丢弃的一块抹布。”   薛少琪发愣之际,钟宇一拳朝他揍去,生生分开了两人,随即将钟文静护在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趔趄退后的薛少琪:“什么事冲我来,别扯她。”   薛少琪慢慢站直,笑得放肆:“钟总,话出口前要记得多三思。她现在全身上下都贴着我薛少琪的标签,为何冲你?我们的家务事,不劳‘外人\'费心。”   面对薛少琪冷嘲热讽的暗示,钟宇表情淡然,钟文静心里发堵。   她不想再用尖酸刻薄的词语反驳薛少琪的同时贬低自己。心,早已透过太多件的小事冰凉。   钟文静拉过行李,拦住欲上前和薛少琪理论的钟宇,转身朝车的方向走去:“我没事,走吧。”   刚刚迈脚,便听背后沉冷的一声:“今天你若上了他的车,以后休想再看彤彤一眼!”   她顿了数秒后,转身看向他:“你答应了让我去刘璇……”   “我反悔了。”他面不改色地理直气壮道。   ……   两人神色各异地回了老宅。王珍华在他们离开时便多多少少看出了些端倪,对于忽然返至的两人,并未惊诧地追问。   反倒是薛欣彤一脸兴奋地跟在钟文静身后上楼:“妈妈,你不去干妈那里住了?太好了!那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   薛少琪拎着行李箱跟着进屋,东西刚刚放下,便听到她的手机响了。   两人站的距离有点近,他无意外地瞄到了来电的主人,脸色顿时一沉,却没吭声。   钟文静接通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那端讲:“不管你做怎么样的决定,这次我都愿意尽力帮你。总之,别太委屈自己。”   她自知手机有些漏音,微微抬头看了身旁人一眼,稍带尴尬地回应:“谢谢,我自己可以处理。”   挂了电话,钟文静发怔,心里七上八下,没头绪。忽闻乒乒乓乓一阵,更是烦躁。   她抬头,只见薛少琪蹲在客厅一角的壁柜前倒腾得一片狼藉,眼角不由突突跳动,语气不悦:“你想干吗?”   薛少琪回头,刚张嘴却瞅见正拉着钟文静衣角可怜巴巴的女儿,生生将怒气咽了回去,闷声道:“我能干吗?要不你也试试被人接二连三甩了巴掌后是什么心情?”   “……”她有心反驳,却奈于女儿在场不敢开口,生怕又是一场口角争执。   见她沉默,他只当是她心生愧疚,又道,“他那一拳,迟早我会还回去。带利息的。”   第 47 章   薛少琪说完,狠狠瞪她一眼,转身去了书房。留下钟文静一人为“鬼精灵”的女儿解释刚刚略带诡秘的气氛。   整整一个下午,钟文静心不在焉地陪着女儿在客厅玩,薛少琪未出书房。小家伙两次三番地想要进书房找爸爸,都遭到她的阻拦。   此时,小家伙忽然甩了画册,一溜烟地再次朝书房跑:“妈妈,我只是开门偷偷看爸爸一眼。”   钟文静没设防,眼瞅赶不上她的脚步,只得大声叫她:“薛欣彤,你给我站住!你敢开门试试,回来坐好!”   她的呵斥对薛欣彤并未起任何作用,小家伙正抱着薛少琪的腿洋洋得意地对她笑。   薛少琪脸色不佳的站在书房门口与她对峙,片刻蹲下.身和女儿道:“先去楼下找奶奶玩,爸爸和妈妈说点事情。”   等小家伙关门离开,薛少琪冷声说:“别把你的怒气撒到彤彤身上!难道见了他一面后就可以让你不顾一切,连女儿也不放在眼里了?!”   钟文静皱眉,同样没好气,口不择言道:“薛少琪,我不会、更没兴趣过问你的事!你也没资格管我!”   “我没资格?谁有?”他音量骤然提升,“他钟宇更没资格!你最好记住了,你现在还顶着薛太太的名号,别净想着怎么跟你的旧情人搞一起!我他妈要哪天被人戴了绿帽子,你俩都别想好过!”   钟文静只觉胸口阵阵麻痛,声音透着凄凉:“既然你都已经认定了,我还有什么可说。或许老天都在给我们机会,你和瞿悦终于可以修成正果了……”   没等她讲完,薛少琪便大步走近,青着脸色将她扯进卧室。   钟文静被人大力甩到床上,头昏目眩过后,抬眼便瞧见站在床边一脸阴沉的薛少琪,她抄起手边的枕头朝他用力掷去,却被他轻而易举地一把挥开。   薛少琪俯身,凑到她耳边缓缓道:“机会?我看是你们俩迫不及待了吧?!”   “啪!”钟文静手掌被震得发麻,眼眶发酸,不假思索道,“对,我就是爱他,迫不及待地想和他在一起。即使他不要我,我还死皮赖脸地想争取,这样说你满意了?!我……”   “啪!”   这一记耳光或许没有第一声来得响亮,却瞬间冰冻了时间。   薛少琪表情复杂,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抬起的手指犹豫着想要拂上她脸颊的前一秒,被人果断甩开。   钟文静使劲儿将他推开,起身便朝门口走去,早已顾不得擦拭此刻顺颊而下的眼泪。   “对不起。”   薛少琪在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握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道:“对不起。”   钟文静笑出声,转身看他,低声重复他的话,“对不起,呵呵……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首先,我要谢谢薛少这几年对我的照顾。面对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还能够做到这些,我觉得自己很幸运,也很惭愧。一直以来霸占了别人的位置,现在是时候……”   薛少琪猛然将她揽进怀里,低头将她要出口的话吞沒。   钟文静打、踢、拧、咬都没能让他放开,直到唇间充斥了铜锈味,薛少琪才微微放开她。   他的右手掌放在她颈间,此刻强迫她抬头,眼睛通红地盯着她,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艰难开口:“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只是某个瞬间。”   “没有。”   她果断的,毫不拖泥带水的回答,却难得令他笑了。薛少琪低声喃喃自语:“好。这样很好。”   钟文静死死地咬着下唇,没吭声。   下一秒,薛少琪放开她,声音略带冷清地开口:“我同意。”   她泪眼朦胧地抬头看他。   “我同意离婚。”薛少琪见她抬头,微微扯了扯嘴角,“不过估计还要你耐心等等,这周我要出趟差,大概半个月左右。另外,关于彤彤的抚养权,很抱歉,我不会退让。”   直到关门声响起,钟文静才恍然:一切,终于要结束?   *******   晚饭时,王珍华得知薛少琪又出去了,开始唠叨。   薛欣彤估计受了下午两人争执的影响,安静地坐在钟文静旁边。   钟文静心不在焉,喝了半碗汤便起身想离开,却被王珍华叫住:“吃这么点那能行?再多吃点。我还特意让周嫂熬了姜汤,你和彤彤一会儿喝点再上去。”   照顾着薛欣彤吃了晚饭,钟文静正打算和两位长辈道晚安后上楼,却王珍华唤住。   薛玉堂难得没有阻止,心领神会地领着小家伙去了旁边的玩具屋。   钟文静陪着王珍华去客厅的沙发旁坐下,王珍华看着她低声问:“是不是少琪有胡闹,和你闹别扭了?”   钟文静矢口否认:“没有妈,您别多想。”   王珍华板起脸,不满地看着她:“又想唬我?”   钟文静尴尬地笑笑,没在否认:“就是点小争执,您就别操心了,我们俩没事的。”   “少琪这孩子是我从小看到大,也是被我从小给惯坏了,爱使性子。他要是哪里做的不对了,你跟妈说,妈替你教育他。”   “没有妈,我俩没什么事,您放心吧。”   看着坐在一旁不愿多说的钟文静,王珍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有时候,你别看少琪吊儿郎当的,其实他很敏感……是我这个做妈的愧对于他。”   钟文静闻言皱眉,不赞同地看着她,叫了声:“妈。”   王珍华忍不住笑出声,半打趣地讲:“原来我这个老太婆在你心里的地位竟比我那不省心的儿子还高。”   钟文静微晒。   王珍华敛了敛笑意,将钟文静的左手握住,边回忆边问她:“还记得你第一次来家里作客吗?你那次过来的前一晚,少琪一脸认真地请我和玉堂好好待你。那是我第一次见他那么在意一个女孩子,让我这个做妈的对你是既好奇又嫉妒。”   “第二天,少琪带你来家里,我本还想着摆摆家长的姿态,可瞅见你的第一眼就破功了。那么清秀文静的一个女孩儿,怎么就让我儿子好命地碰着了。当时啊,唯恐自己哪个举动不适当,给把你吓跑了。”   王珍华的话引得她微微动容,可转而想到下午和薛少琪在房间的对话,鼻子不由发酸,张了张嘴又不知说些什么。恐怕这次,她的决定要让老人失望了。   王珍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先坐着等会儿,我去拿个东西给你看。”   片刻,王珍华拿了个相册过来,在她旁边坐下,从第一页翻给她看:有薛少琪的满月照,百天照,满岁生日照,厚厚的一本全是和他有关的照片。   钟文静边看边听,边有点吃味。因为她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果然是从小就长得很打眼。   记得两人结婚不久回A市,杨凤娥不顾她的反对,捧着相册如数家珍般地给薛少琪一张张介绍她小时候的丑事,惹得满屋子的人大笑不止。   事后,钟文静心里很不平衡,强烈要求观看对方的照片,却遭到薛少琪地果断拒绝。当时,她一度认为是他不愿公布小时候未长开的丑照。   王珍华时不时地指给她看一些特别的照片。翻到相册的最后一页,是薛少琪的初中毕业照,校服的拉链敞开着,里面套了件白色T恤,有他个人的单照,也有和几个好友勾.肩搭.背的合照,一脸的阳光和笑容,瘦高的个头站在其中尤为引人注目。   王珍华阖上相册,略带感慨地和她讲:“这个相册是少琪五岁生日时,我们送他的生日礼物。当时他兴奋地将之前给他拍的照片找出来,一张一张地按顺序放进去,说是要收集到大学毕业。可是,自那次毕业后,他就再没翻过这些照片。”   钟文静静静地看着她,等待下文。   “那次中考,少琪考得不错,以全校第三名的成绩被B市最好的理科高中录取。得知结果的那晚,少琪和几个朋友出去欢聚,却不承想,他会遇上了……他爸和公司的女秘书在一起……”   钟文静脸上的震惊一览无余。   她没想到,之前困惑了她许久的问题,会是这样的一个谜底。这个假设,其实很早之前在她脑里闪现过,但薛玉堂稳重的为人,及与王珍华的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让她为自己的阴暗想法而羞愧。   却没想到,结果真如这样……   第 48 章   王珍华平静的脸上透着几分苦涩:“那晚他一夜没回。大家都很担心,托人在整个市里乱无头绪地找他,也没什么消息。直到第二天傍晚,他带着一身酒气回来。”   “少琪平时虽然胡闹,但毕竟是个男孩子,也没做过什么让我们特别不放心或者出格的事。所以,当时瞅着他,我那个生气啊,劈头盖脸朝他就是一顿揍,可他一动不动地站着被我打,愣是没吭一声。后来我累到没力气,他却眼睛通红地抱着我,固执地问我,过得开不开心?”   “那会儿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我原以为自己为了他可以忍受一切,却没想到,结果是让他为了我,忍得那么辛苦。”   “从那以后,少琪越来越表现得吊儿郎当,时常三天两头不见人。每次回家,不是和他爸争执就是故意找争执。有时我看不下去要教训他,可他又装出一副任你打骂的乖样。”   “我们都以为他只是到了叛逆期。直到他高一放寒假,派出所的人打电话到家里来,说他伙同他人,故意殴打一名孕妇致其流产。”   王珍华看了看钟文静,淡淡一笑:“你应该也猜到那名孕妇是谁了。当时她一心要将少琪置于死地,因为少琪不仅让她失去了孩子,也让她失去以后为人母的资格,她怎么可能放过少琪。”   “但是,不管玉堂和少琪的关系再不好,两人终究是父子,他怎么可能会不先救自己的孩子?”   “自从那件事之后,玉堂一直有心弥补。而少琪性子又犟,并不领情,两人的关系反倒是越来越僵。每次我想从中调解,少琪就显得很不耐烦,被我唠叨烦了,就避着不回家。”   “这几年,两人的关系明显改善了很多,”王珍华感激地望着钟文静,“这点还要多亏你。”   见对方欲张口解释,王珍华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听自己讲:“少琪并不是一个习惯于表达感情的人。早年的经历让他更是懂得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但这几年看你俩相处过来,就连周嫂也经常在我面前打趣说,我这儿子除了扭不过你,还真没人制得住他。你让他每周末过来家里吃饭,虽然他一脸不耐烦,可不忙的时候,每次都会出席。”   钟文静被她这样说,愣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王珍华略微沉思,片刻道:“说句你不爱听的,或者说出来你会觉得是我这个做妈的偏向他,但是看着你俩这一路走来,少琪对你的在意程度远比你对他要高很多。”   见钟文静抬头,王珍华和蔼地笑了笑:“你别紧张,我没有为他叫不平的意思。两个人处日子,哪能做到一模一样,总会有一方比另一方付出的多。如果两人都互相计较着对方,日子还怎么过?但我操心的是你们这两个闷葫芦,都没学会看懂对方。”   *****   虽说婆媳两人平时也会整晌闲聊,但都是家长里短,生活中的琐事。这次基本上是王珍华一个人在讲,钟文静安静地在听。   后来,王珍华将相册阖上递给她:“这个相册我留着只会难受,你收着吧,说不定什么时候还可以拿给少琪看看。”   聊天结束,钟文静脑子晕乎乎地刚被王珍华赶回楼上休息,薛玉堂便抱着熟睡的薛欣彤过来敲门。   经过与王珍华的一番长谈,钟文静重新面对薛玉堂时感觉有点复杂。她搞不懂为什么在她眼里稳重庄严的长辈,会……   夜里,她心里乱糟糟得睡不着觉,翻个身还要小心翼翼,免得把女儿吵醒了。薛少琪则是彻夜未归。   第二天在老宅吃了早饭,钟文静领着女儿回了鑫苑小区。明天就要开学了,她也需要回去整理一下讲课的资料。   因为下雪,王珍华打电话叫来张磊送她们回去。一路上,张磊话题不断,钟文静心不在焉地听着,后来终于鼓起勇气要开口,对方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起。   张磊拿起手机给她看:“嫂子,是哥。我先接电话。”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张磊面露吃惊:“现在吗……也不是……我正送嫂子回家……要不你先等我会儿……大概还要二十分钟……嗯,好……”   见他挂了电话,钟文静问道:“怎么了?”   张磊透过后视镜看了钟文静一眼,如实回答:“哥现在家里,想让我送他去机场。估计事情有点急,说是赶巧就送送他,不行了就自己打车走……对了嫂子,你刚才想说什么?”   “没什么。”钟文静微微摇摇头,忽然间失去了开口的兴致。   以往,不管薛少琪出差远近,都会在临行前告诉她。这次……她暗暗摸了摸兜里的手机,很安静。   所幸路上并未堵车,三人回到家,薛少琪还在,正蹲在客厅翻抽屉。   钟文静习惯性地走过去,低头问他:“你想找什么?”   薛少琪显得很客气,阖上抽屉站起来,语气淡淡道:“没什么。”   张磊没在意,和薛少琪打了声招呼,便拎着放在门口玄关处的行李箱先下了楼。   钟文静一板一眼地看着他从沙发上拿起外套穿上,然后和薛欣彤叮嘱了几句,就欲出门,只得从背后道:“你这次要去哪里?”   “浙江。”   眼瞅房门被人头也不回地带上,钟文静忍不住叫住:“你……那个……路上注意安全。”   回应她的是沉默的背影和随即而来的关门声。   *****   近午饭时分,钟文静才整理好课件。刚抬头,就瞧见薛欣彤正窝在不远处的小沙发中酣然入睡。小家伙还没忘扯了毯子盖住自己。   从昨晚到现在,她始终理不清思绪:既觉得心里难受,又觉得有些释然。   钟文静坐了半晌,而后机械地起身,去厨房做好饭后,回书房叫醒女儿。   小家伙睡得迷迷糊糊,赖着不愿起:“妈妈,我不饿。”   “妈妈做了你爱吃的蛋炒饭。如果宝贝儿起来吃完了,我们就去找你干妈玩。”   小家伙想了会儿,丢开毯子,翻身爬起来:“好吧。”   吃过午饭,钟文静便带她打车去了刘璇的住处。   开门看到脸色不佳的好友,刘璇有些不自在。事实上,从昨天给钟文静打过电话后,她就后悔了。   昨天看到新闻的一瞬间,刘璇除了愤慨还是愤慨,当时脑袋一热,第一时间就告诉了钟文静。   事后静心细想,其实以钟文静消息这么闭塞的一个人,加上薛少琪低调不喜欢暴露的个性,这件事完全不会被好友发觉。   虽然她平时常在钟文静面前损薛少琪,一是为了让好友有“居安思危”的意识。毕竟以她身居半个娱乐圈多年的经验来讲,心甘情愿拜倒在薛少琪西装裤下的女人都不胜枚数;二是因为自己的小私心。每次单位想要登门拜访薛少琪,都被婉拒,就连她也蹭过一鼻子灰。   想她好歹是他媳妇儿的闺蜜,这让爆脾气的刘璇如何咽得下这口窝囊气。   可是,退一步来讲,刘璇不得不客观地替薛少琪说一句,他对钟文静是真的好。   这种好让她一个外人既羡慕又困惑,总觉得两人的相处中,多多少少有些说不出的隔阂。早两三年的时候,她心直口快地问过,但结果都被钟文静转移了话题。   等钟文静抱着女儿进了房门,刘璇犹豫地开口:“昨天的事,我……”   没等刘璇说完,钟文静便打断了她:“我想请你帮个忙。”   刘璇愣了愣,才道:“好。”   钟文静被对方呆愣的反应逗笑了:“我都还没说什么事,你就答应了。不怕自己做不到?”   刘璇为掩饰尴尬,佯装怒道:“这世上还有姐姐办不到的事吗?!”   “嗯,没有,”钟文静很捧场,顿了顿才正色道,“我想让你帮我查查……少琪的事。”   刘璇心里咯噔一声,立马开口:“静静,我昨天说的话你就当是放屁。我以人格向你担保,这件事薛少琪绝对是被冤枉了……”   “我不是说这个。”   “呃……”刘璇不解,“那你指什么?”   “我想让你帮我查查他上学还有工作以后的事,只要是相关的。”   “姐姐,你饶了我吧。”刘璇哪敢答应,在重逢钟文静之前,就知道有薛少琪这个人的存在,以及与他相关的传闻,而且那些传闻,都不是什么好话。   虽说薛少琪平时对她客客气气,偶尔当面损他几句,对方也能大度地一笑置之。但刘璇清楚,那和她本身没多大关系,全仗着好友的面子。   现在让她去查薛少琪以前的事,然后把一件件有关他游戏人间的红尘凡事撂到钟文静面前,就算再借她几个胆儿,刘璇也发怵。   “你误会了,我……”钟文静忽然顿住,不知该怎么解释,唯有一脸恳求地看着对方,“这件事真的对我很重要。我知道你顾忌什么,那些我不在乎。帮帮我好吗?”   刘璇疑惑,难道除了那些传闻还有其他别的事?她来不及细想,看着好友的神色胡乱应道:“好了好了,我答应你。”   “谢谢你。”钟文静感激一笑。   “行啦,”刘璇摆摆手,忽然想到什么,又说,“既然你不在乎那些,那能否容许我提前过滤一下再给你?”   钟文静有些想笑:也许刘璇担心的那些事,她实际上所知道的估计远远多于好友最后费尽心思调查得来的。她点点头应道:“好。”   第 49 章   钟文静的托付,刘璇并未能顺利完成。   周五晚自习前,她接到了好友歉意的电话。这样的结果其实也在她的预料之内:像薛少琪那样的家庭背景,怎么可能会让各种流言蜚语暴露于外界。   细细想了会儿,钟文静的视线不觉瞟到了办公桌上的手机。自从那天薛少琪出差去浙江后,两人一直没有联系。她给他对方去了一通电话,他的手机却提示关机。   她抬腕看了眼手表,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她拿起手机又去了一通,所幸这次没有关机,却无人接听。   钟文静心里微沉,又担心自己傻坐着多想,索性提前去了教室。一堂晚间辅导课,因为时不时地有学生提问题,时间过得倒是挺快。   下课后回到办公室,钟文静才发现薛少琪给她回了电话。回拨过去,又是无人接听。   这是在跟她玩“躲猫猫”吗?钟文静边想边又拨了两次,对方仍是没回音。   这边,薛少琪是真的在忙,忙着和几个朋友吃饭。   第一次时他正和人拼酒没听到,后来出了包间回电却被朋友逮了个正着,手机直接缴走。   此刻手机铃声接连不断地响着,其中一人举着给众人看,逗趣薛少琪:“少琪,这又是在哪儿惹的风流债,被人黏住了。要不要我这个做哥哥的帮你?”   薛少琪的手机通讯录里,钟文静的备注并无特别。两次相识不久便互存了号码,名字备注自然中规中矩,后来一直留着就没更改过。两人结婚前,她换过号,他也不过只是将号码做了修改。所以此刻闪动的姓名,自然成了饭桌上的谈资。   钟文静很少接连打给他,除非有什么急事。薛少琪第一反应是和女儿有关,随即起身从那人手里夺了过来:“家里的。”   在几个朋友的哄笑中,他走出了包房,站在走廊一侧的窗前回电话。等那边接通,他开门见山地问:“什么事?”   “难道非得有事了才能给你打电话?”钟文静反问。   那边的沉默变成了最好的回答。   钟文静咬了咬下唇,慢慢开口:“那天我说话太过激,你别介意,我和钟宇……”   那边骤然打断她,显得很没耐心:“我没兴趣听你们的事。你想说什么?”   “我后悔了,”钟文静觉得很丢人,却只能硬着头皮‘霸气’地说下去,“那天你就是在故意激怒我,我自己说的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也不会承认。”   她一口气说完,等对方的反应。   良久,那端传来一声嗤笑。薛少琪语调平平开口:“有时候真相就是在不经思考后说出来的。”   “……”钟文静忽然有种想撕碎对方的冲动。   “还有事吗?”薛少琪等了会儿,见对方没吭声,冷冷道,“挂了。”   “不行!”她条件反射般地拒绝,说完又卡壳了。片刻咬了咬下唇,接着说,“只要我坚持不离婚,爸妈都会站在我这边。”   他不由冷笑一声,“这算是威胁?难为你和我在一起不情愿地生活了五年,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些?”   钟文静心里微恼:“和我在一起就让你那么不舒服?!那么想离婚?!”   “对。”   “……”钟文静大为火光,努力深呼吸才压住脾气,语气却不怎么好听,“你想离婚是吧?我偏不称你意!”   她气愤地撂了电话,可忽然想起刚才两人通话时那端乱糟糟的声音,又不放心地回拨过去,钟文静闷声道:“大晚上的,你少喝点酒。我去上课了。”   薛少琪听完,沉默不语,而后果断地挂了电话,转身回了包厢。   她被忙音震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不由在心里将他腹诽数遍。起身去教室前,又暗暗给自己打气:没事。我一个大人跟他一个孩子计较啥,不生气,不生气!   于是乎,在接下来的几天,每到晚上九点多,钟文静便去电话“骚.扰”他。   其实吧,在她的理解中,这完全不叫骚.扰电话。因为她曾亲眼见过,薛少琪将不愿接的电话拉进黑名单。所以,综上所述,她这怎么能叫骚.扰呢。虽然,通话中都是她一个人在讲。   这晚,钟文静忙完,坐床上给人打电话。那边过了很久才接通,她不由起疑:“在忙吗?”   薛少琪回头看了眼几名坐在客厅沙发上低头研究文件的下属,淡淡开口:“和同事在聊天。”   “哦,”她放下心,开始和他唠叨学校的琐事,不觉谈起今天下午和某班男生斗智斗勇的事。   她讲得得意洋洋,对方却丝毫不给面子:“以你的智商能战胜他们实属不易,确实值得庆祝。”   “……”钟文静气急,“对,我就是因为太笨才会找了你这样的。”   “怎么会,这件事上笨的那个是我。”   “……”   钟文静不解,每次打电话之前她都会在心里默念数遍:这次一定要好好聊,不能被他蛊惑动气。可电话里听着他风轻云淡般嘲讽自己,气就不打一处来。最后,吵着吵着就忍不住撂电话。   这次依旧如此,斗了近半个小时的嘴,她果断地挂了电话。不消片刻,手机提醒有来电。   钟文静疑惑,难道这次他良心发现终于主动回电了?不由拿起手机来看,微顿了下才接通,只听那边说:“你约个时间吧。”   她抑制着内心的激动,平静道:“我随时都可以,还是你决定吧。”   那边略微沉思后开口:“你这两天应该都有课,后天就是周六,要不定到那天上午吧。我明天让人把地点和时间发到你手机上。”   “好。”   通话结束后,钟文静垂眸看着手机屏幕上亮着的名字,内心思绪翻涌。   这段时间情绪的起伏令她厌烦自己,可转而细想:感情上的事不就是这样?一旦你涉足进去,终将不会再由自己掌控。   *****   钟文静周六上午特意早早过去赴约,在座位上等了近半个小时对方才到。   钟宇推门而入看到时她有一瞬惊讶,随后带上推拉门,和她解释:“路上有点堵,等很久了吧?”   “现在还不到十点钟,是我出门早了,”钟文静有些紧张,言辞间显得颇为斟酌,“我知道这件事很为难你,可是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找谁帮忙,我……”   钟宇开口打断她的话,低声道:“我既然来了,就不存在勉强一说。你有什么疑惑直接问吧。”   她原本还在纠结如何询问,他的开门见山倒是让她省去不少尴尬。钟文静一脸认真地看着他:“关于少琪父母的事情……你知道吗?”   钟宇面色稍显吃惊,顿了顿才问:“你从哪里得知这件事情的?”   “是……少琪的母亲在聊天时主动和我提起的,不过具体她没有说。”   中途有侍应生过来送餐,等人关上门离开,钟宇帮她斟茶:“具体细节我也不清楚,是后来才渐渐了解的。伯母生薛少琪时难产,后来经过抢救虽然母子平安,她却无法再生育,这也成了伯父伯母两人心里的一个坎儿。至于那个女助理的事,我不是太清楚,只是听说薛少琪知道了那女人怀孕的事情后就找人过去大闹了一番。当时传得沸沸扬扬,伯父为了保他,找人买通了报社媒体,事情终究是被压住了。之后的事情大致就是现在这样了。”   “所以,那时候我对少琪有偏见,你反而会劝我。”   钟宇垂眸不语,继而冷笑:“结果呢?我用心待他,而他又是怎么对我的?!”   钟文静面露苦涩:“如果你到现在都这样觉得,那么又将我们之前的感情当什么了?”   “不然呢?”   “钟宇,”钟文静面色平静,“和你在一起那几年,我不曾后悔过。我很庆幸在我懂爱的时候遇见了你,可有的时候,两个人之间不是只有爱就够了。那个时候的我,爱得太卑微。”   他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从最初的表白开始,哪次不是我先主动。”   “可当时的我就是想不通,不懂为什么那么优秀的你会选择了我。所以每次看到围绕在你身边的异性就会惶恐。我们分隔两地,而你身边又从来不缺同样优秀的爱慕者,这份感情怎么可能不脆弱。如果真要揪个罪人出来,我们两个都很清楚,那个人怎么也轮不到少琪。有错的是我,是我轻易地放弃了曾经许下的诺言,轻易地……爱上了别人。对不起。”   “你说这话岂不是在打我的脸,”钟宇苦笑,“你有什么错?一切都是我自己咎由自取罢了。你也不用帮他说话,就算最初是我误会他,但他后来有意误导你,终究赢得不光彩。”   谈起宗错综复杂往日的情感纠葛,她心里泛冷:“如果不是瞿悦的事在前,他会诱导我?”   钟宇眼底神色不明地打量她,慢慢开口反问:“你觉得瞿悦是重点?”   见对方面露疑惑,他忽而笑起来,“难怪他会到现在还视我为眼中钉。”   第 50 章   说完这句,钟宇就此打住,抬腕看了眼时间,稍稍转移了话题:“静静,我之前说,这次不管你做什么样决定,我都愿意尽力帮你。而你也用实际行动让我明白了你最终的选择。如果说心里不难过是假的,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过得快乐。等会儿我还要去机场接个人,恐怕要先离开了。”   钟文静连忙起身:“对不起,我还是耽误你办事了。”   钟宇脸上扯着淡淡笑容,低声道:“静静,就算以后我们不能经常联系,我还是希望你可以把我当成朋友,不要这么客气。我不敢保证以后,但起码到现在为止,我爱的人是你。所以,为你做任何事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必觉得抱歉,”他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何况,今天如果不是你主动讲起,我从不知道自己会让你那么没有安全感。也许早一点知道……我们也不会是这个结局。”   他转身往外走,却在门口又顿住,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想修补我和他的关系,但是你忽略了现实。我于他而言,是一个折磨难消的梗;他于我来说,也是一个想要连根拔起的刺。”   *****   两人在茶馆门口告别,钟文静眼看钟宇转身要开车门,脱口而出叫住他。待对方回头看向她,她又沉默不语。   钟宇站了数秒,忽然笑出声,抬步朝她走来,低声说道:“你这样会让我多想……”   他想说的话全被钟文静突然的投怀送抱惊掉了,片刻耳边传来她一句轻声的‘对不起’。   钟文静讲完随即放开他,面容稍带尴尬,理了理鬓角的碎发才道:“时间不早了,你……”   “哎呦,我说这大老远地瞅着咋那么面熟呢,原来是弟妹啊,敢问旁边这位该怎么称呼?”冷不丁的招呼令两人顺势看过去,只见白亚斌一副吊儿郎当地走过来,钟文静见状不由抿紧嘴角。   她和白亚斌从认识以来便互看不顺眼,薛少琪曾经试图调和过两人的关系,奈何双方都是倔脾气,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此时幸好有王文杰在场,一边是面带杀气的好友,一边是面容难看的钟文静,连忙圆场道:“斌子说话就这样,何况刚刚还喝了点尿.酒。文静,你别跟他一般见识,”随后目光投向钟宇,笑着寒暄,“好久不见。怎么过来B市也不和我这个当哥哥的说声,好给你接风洗尘。咱可说好了,回头必须坐一块儿好好聚聚……”   没等王文杰说完,白亚斌便冷笑着要开口,却被钟文静插嘴打断。她看向钟宇说:“你不是要去机场接人吗?别让人等久了。”   钟宇并非乐于吃亏的人,此刻却考虑到钟文静的尴尬处境,神色难辨地看了白亚斌数秒,而后朝王文杰点了点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等钟宇驾车远去,钟文静直接无视白亚斌,和王文杰打招呼告别:“你们忙,我先走了。”   眼瞅钟文静要离开,白亚斌一把挥开王文杰,冷嘲热讽道:“钟.小姐,和旧情人厮混的感觉如何?是否特刺激……”   钟文静陡然转回身,脸色彻底冷下来:“你爸妈有没有教过你怎么讲人话?!”   王文杰忍着笑场的冲动,捂着好友的嘴巴朝钟文静解释:“他今天刚刚失恋,脑子不正常,说的全是些混账话,你别和他一个病人计较。”   钟文静心说:“就他,失恋?他每天能不糟蹋几个黄花闺女都是祖上烧高香了!”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王文杰私下在她看来也不是什么好鸟,此刻心里指不定怎么想着看热闹。她懒得再装模作样,直接转身走人。   直到钟文静走远,王文杰才松了手。   白亚斌朝地上吐了口,朝他大骂:“她钟文静算个屁!要不是少琪,我会把她放眼里?!”   王文杰连连点头:“是,钟文静在你这儿连个屁都不如,可她在少琪那儿就是块儿宝,你恼有个屁用!你这样给她难堪,难道不是在打少琪的脸?!以后说话麻烦多过过脑子,钟宇是你能随便惹的人?他今天是顾及钟文静的面子,不然以为他会这么忍气吞声地离开?”   “不就是有个当局长的大舅子?他自个儿算哪根儿葱!……”   王文杰懒得跟他上岗上线,心说:“可人家那大舅子偏偏是B市房管局的,人自个儿家里的产业也不比你小!你不就是因为早些年比赛一直输给了,人家心里不舒坦吗!何况,人钟文静当初就是奔着钟宇才长途跋涉飞到美国去的,结果却被薛少琪从中做了梗。”   白亚斌絮絮叨叨,越想刚才钟文静的话越觉得憋屈,趁王文杰不妨,从兜里摸出手机,一个电话打出去。等那边接通,他开门见山道:“跟你说个事儿,你那护得跟宝贝似的媳妇儿还真是给你长面子,大庭广众之下和前男友搂搂抱抱,你就能……喂?喂!……靠,敢挂我电话!”   王文杰暗叫不好,急忙去夺好友电话,怒道:“你他.妈真有病啊!这事儿能和少琪说吗?!”   被王文杰这样一搅,白亚斌的脑子瞬间清醒不少,想起刚才打通的电话也觉得不合时宜,违心地自我安慰:“少琪不是爱计较的人,以前整蛊再厉害也没见他恼过。”   王文杰没吭声,心里却暗想:“那是你没触碰到他的底线,自他结婚后,你哪只眼睛看到过他还跟以前了?”他伸手拍了下白亚斌的肩膀,转身往里面走,“但愿吧。走了。”   *****   薛少琪之所以要挂电话,是因为对面坐着一位很重要的客人,一位走在大街上也会让人不由多看几眼的美女——何薇。   “出什么事了吗?”虽然他脸部表情只是一瞬间的变化,可还是被何薇看了出来。   薛少琪微微敛眉,端起茶杯浅啄一口,低声道:“工作上的事,”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过去,抱歉道,“恐怕我要马上回去一趟。这上面有她的联系方式,具体怎么做我尊重你的意见。”   “等一下,”何薇喊住他,低头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递过去,“你帮我把这个交给静静吧,谢谢。”   “不客气,”薛少琪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想了想才说,“我听朋友说,有人也在顺着这条线调查你,你自己多小心。”   何薇点了点头:“嗯,谢谢。”   *****   钟文静和白亚斌不欢而散离开后,刚坐上地铁却接到同事李小玲的电话,知道薛欣彤和她爷爷奶奶回C市探望老人,便约她来家里吃饭。想到回家也是自己一个人,钟文静没有拒绝,回到小区后便直接拎包去了李小玲家蹭饭。   李小玲比她早两年工作,在学校对她很是照顾。刚开始上班时,当知道钟文静是单身后,热心地给她介绍各种青年才俊,弄得钟文静有段时间看到她就绕着走。直到后来她结了婚,李小玲才算作罢。   李小玲的丈夫是一家网络公司的程序员,每天上班早出晚归,整夜加班的事情也常有发生。钟文静进屋后见李小玲的儿子正在客厅打游戏,边帮李小玲端盘子边问,“越冬哥又加班了?”   李小玲早就懒得再因为此事动气,无奈道:“找了个搞计算机的,只能习惯,每次和他争执最后气到了的只有自己。”   钟文静笑道:“我看越冬哥就挺好的,不抽烟不喝酒还知道顾家,每次在家都抢着帮你干家务,这样的模范哪找去?你还和越冬哥搁气。”   李小玲笑她:“哎呦,我怎么闻着一股醋味。合着少琪让你受委屈了?男人抽点烟喝点酒都是常事,你这样苛求少琪就有点过分了。越冬要是有少琪一半的厉害,他就是让我每天伺候他吃喝拉撒,我也不会多说半句。”   钟文静也笑:“我保证,事情真到跟前你就不这么说了,”然后回头朝玩游戏的小家伙道,“小宝,过来吃饭了。”   小家伙磨磨蹭蹭扔了游戏机坐过来,又和钟文静询问薛欣彤怎么没来。小家伙是个話唠,饭桌上叽叽喳喳逗趣不断。   下午两人看电视唠嗑,而后钟文静蹭了晚饭后李小玲送她到楼下,看着对面的楼层半开玩笑地感慨道,“你知道别人怎么形容咱小区吗?贫民中农富农,只要看楼栋就一目了然。”   钟文静不由去看C区,被小区里心急眼红的人戏称为二奶区,忍俊不禁:“看楼栋干嘛?早上往小区门口一站,看车主!”   李小玲捧腹大笑,“你嘴巴够狠。”   两人在楼下玩笑了几句告别,钟文静回到家,刚打开房门便闻到一股浓浓的烟味,后背顿时升起一阵凉意,好在楼道里的灯亮着,她连忙去按门侧墙壁上的开关。   第 51 章   灯光瞬间照亮客厅,只见薛少琪正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抽着烟。   钟文静吁了口气,埋怨道:“你怎么不开灯。”   薛少琪侧头看着她,未吭声。   钟文静没在意,从玄关处的鞋柜里取出棉拖换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吃晚饭了吗?”   等她起身走到客厅才发现薛少琪的异样,疑惑地问:“怎么了?事情进行得不顺利?”   薛少琪收回视线,将桌上的文件夹拿起来递给她,淡淡道:“你看看,没问题就签了。”   钟文静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看了眼文件却没有伸手接:“这是什么?”   薛少琪见状,“啪”地一声丢回桌面,漫不经心道:“离婚协议书。”   钟文静低头盯着那份文件,过了会儿才问:“为什么?”   她很不理解,两人的关系虽然表面上看来还有些僵,但有的东西毕竟不一样了,她不相信这些天他没有感受到。   薛少琪好笑:“为什么?我出差之前,你提的,我答应了。难不成你失忆了?”   钟文静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问:“这些天我们不是好好的?你受什么刺激了?”   薛少琪避而不谈:“合同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打电话给穆程炜,他会帮你联系我的律师,如果没意见,明天下午三点我们在民政局门口见,”说完他站起身,顿了顿后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弯腰搁桌上,“这是何薇托我转交给你的。”   “为什么?”在两人擦身而过时,钟文静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袖,抬头看着他,“是不是今天白亚斌和你说什么了?我今天和钟宇见面是因为……”   这是她唯一联想到的理由。   薛少琪骤然打断她,“你和他的事与我无关!”他一把将她的手甩开,“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忍受够了,不想再继续了,你有意见?”   我不想再继续了,你有意见?……   多么似曾相识的话:数年前,她作为一个旁观者,曾无数次听他对着梨花带雨的小女友讲,却没想到有一天她钟文静也会成为其中一员。   看着紧闭的大门,钟文静的心不断下沉。   *****   周一例会,金润集团各部门人心惶惶。薛少琪不仅当众将星润的各部门经理一顿狠批,更是沉着脸一语中的地指出金鳞组织构架的弊端。   薛玉堂不动声色地旁观,等薛少琪讲完,他才寥寥几句,微微缓和了会议气氛,令在座各位暗暗舒气抹掉冷汗。   散会后,薛少琪率先出来,穆程炜连忙收拾了文件跟出来,低声问:“什么情况?之前你一直警告我,做事待人时要拿捏好分寸,你自己倒是……”   薛少琪陡然顿住脚步,微微侧头:“我怎么了?”   看着好友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穆程炜连连摇头:“没事,没事,”心里却止不住地犯嘀咕,“他很少将情绪如此外露,更不曾将个人情绪带入工作,今天实在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穆程炜下意识地跟着薛少琪,却不防对方忽然停下,差点撞上,刚刚稳住就听他说:“一会儿如果钟文静给你打电话,你自己看着安排,不用问我。”   “呃?”穆程炜脱口而出,“打给我?有事?”   虽说他和钟文静也算熟识,但两人私下联系并不多。钟文静性格淡然,与他很是客气。他自己则秉承朋友妻不可欺,也很少与对方放肆玩笑。   不等他细问,薛少琪已迈着大步走远,独留穆程炜立在原处沉思。   周一上班向来事情繁琐,穆程炜将手头工作处理完已近十一点,无意间瞅到桌边的手机,想了想拨通某人电话,不过两声对方便接了:“喂。”   穆程炜按下诧异,谨慎开口:“少琪说,你好像有事找我。”   那边顿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现在一楼大厅,能不能麻烦你下来趟?”   穆程炜乘电梯下了一楼,果然见钟文静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沉思,等他走近主动打了声招呼才惊觉般站起来。   见她不说话,又想到薛少琪的叮嘱,他只得旁敲侧击:“旁边就是茶馆,要不我们去那里坐坐?”   钟文静淡笑着摇头:“不用了。”   大厅时不时地有人经过,他认识的人可能有限,可认识他的人却很多,各种意味深长的眼光不断围着他和钟文静打转。   如果对方没有特殊身份,穆程炜倒是不会在意。但钟文静不行,她是薛少琪的女人,再借他几个胆儿也不敢和面前的人搞暧昧。   穆程炜清了清嗓子打破尴尬。   钟文静这才恍然抬头道:“能不能麻烦你……给少琪……打个电话。”   “……”联想到晨会时薛少琪的举动,穆程炜心下了然,权衡之后给薛少琪去了电话。   “什么事?”对方开门见山地问,令穆程炜不由想笑。部门间的传闻果然不假,这家伙一上午都没让员工安生。   穆程炜轻咳了声:“那个,钟文静让我……”   薛少琪厉声打断:“我说过了,你自己安排,不用问我!”   “不是……”没等穆程炜说完,钟文静伸手道,“我来跟他讲。”   钟文静从他手里接过手机,面容稍带紧张:“我现在你们公司的一楼大厅,我们谈谈吧。”   手机彼端沉默不语。   “我不想重蹈覆辙。我们谈谈,好吗?”   那边静了很久,就在她心生凉意时,耳边响起:“你把电话给程炜。”   钟文静依言将手机递过去,穆程炜听了几句后点头应答:“好。”   收了电话,穆程炜心理一阵哀嚎,面上却不敢表露,只道:“一会儿你俩好好聊。什么事需要闹成这样?他就是有时候性子急了点儿,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钟文静淡淡一笑:“谢谢。”   穆程炜领着她上楼,到了门口还不忘和她叮嘱:“好好聊,他脾气暴躁你就先由着他,等事情过去了再找他算账也不迟。”   钟文静推门进去,隔了数米距离,薛少琪正坐着低头看文件。她阖上门板,静静地站在门后。   薛少琪等了半天不见对方言语,不耐烦地抬头问:“你想说什么?”   “我……”来之前她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可到了跟前却讲不出一句。   见他面色不佳,钟文静斟酌着开口:“我不想离婚。如果你有什么不满或者疑虑,可以直接质问我,我不希望有什么误会。以前的事你都清楚,至于去年他来B市,我事前不知情,之后和他巧遇过两次,再然后就是因为你……”   “啪!”薛少琪阖上文件夹,冷着脸沉声道,“你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钟文静愣了愣,随后点点头:“嗯。”   他对着门口扬了扬下巴,淡淡道:“说完了就出去。”   这样的他对她来说,完全陌生,陌生到让她不知所措,呆呆地看着对方。   薛少琪等了半天没见动静,抬眼入目的便是钟文静满腹委屈又倔强的模样,微顿片刻,然后起身踱步到她跟前,低头看着她沉声说:“你不是想和我谈谈吗?好,既然你不知道从何说起,那我来替你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委屈?觉得自己每天委曲求全的,还要面临离婚?”   钟文静小声辩解:“我没说觉得委屈。”   薛少琪充耳不闻,冷笑一声,喃喃自语:“呵。‘以前的事,我都清楚。’没错,我很清楚!可我.他妈·的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吼完最后一句,他闭着眼吸了口气,再睁开时眼睛里的愤怒已消失殆尽,就连声音也不含一丝波澜:“你当初之所以同意和我结婚,不过是在权衡利弊后做的决定。因为我条件还行,能为彤彤提供一个不错的成长环境;因为我清楚你的过往,所以你也不必费心遮掩,可以让你时常拿出来自我怀缅……钟文静,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到底是谁欺人太甚。”   她哽咽着道歉:“对不起。”   “无所谓了,”薛少琪转身不再看她,“你和他的事我不想再掺合。夫妻一场,我们就当放彼此一条生路。你出去吧。”   见他满脸倦容,不愿再看她一眼,钟文静踟蹰了会儿才转身,离开前红着眼眶倔强道:“对不起,可是下午我不会过去。”   薛少琪闻言将手里的签字笔丢回桌上,烦躁地说:“随便你!”   穆程炜并未走远,见她掩门出来急忙走过来,待看清她微红的眼眶时,尴尬地开口问:“是不是少琪……”   “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你。”   看了看匆匆离开的钟文静,又瞅了瞅紧闭的房门,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穆程炜默默摇着头离开。   第 52 章   这晚,钟文静没有回家。刘璇看她情绪不高,只当好友还在为前段时间薛少琪的微博头条闷闷不乐,安慰道:“之前是我没搞清楚状况,我发誓,薛少琪和那女的只是普通朋友,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都给你调查清楚了……”   刘璇一五一十地给她解释,钟文静却听得心不在焉,忽然间抬起头,看看好友犹豫道:“小璇,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过。其实……我上大学那会儿谈过一个男朋友……我和少琪也是通过他认识的。只是后来发生些变故,分手了。等我鼓足勇气去找他时……他已经有了新女友……恰好是少琪打算订婚的人。得知真相的那晚,我喝多了酒……再后来的事情就是现在这样了。”   刘璇睁大眼睛瞅着她看了半天,拿手点着她气愤道:“钟文静,我连暗恋别人那点破事儿都告诉你,你倒是瞒得紧,我俩还是不是朋友了?!”   看着对方的表情,刘璇只能暗自叹气,谁让她交了个什么事都往肚里咽的朋友呢。   直到听到钟文静讲起今天上午和薛少琪在办公室的谈话后,刘璇一副鄙夷的表情看着她:“你有带脑子过去吗?!我要是薛少琪,当时直接命人将你轰出去!不带停留的!”   “……”钟文静想了想,说,“我觉得自己是拿很诚恳的态度在和他沟通。”   这要是搁平时,钟文静断然不会将自己的感情生活如此详细地讲给别人听。可此时非彼时,如果她再自个儿瞎琢磨,估计真要去民政局拿红本换绿本了。   “哈哈,”刘璇简直气乐了,皮笑肉不笑地说:“假设薛少琪当着你的面讲他和前女友间的藕断丝连,你听得下去?!你倒好,还讲得那么坦然。薛夫人,对面坐的是你老公,不是陌生人,好吗?!”   钟文静这才发觉自己错在了哪里。她原本以为,只要两人坦诚相待,将事情解释清楚就好。只可惜,用错了方式。   刘璇感慨激昂地讲:“之前我以为是你这种漫不经心,欲擒故纵的手段将薛少琪抓得牢牢的,现在看来,你压根儿就是块木头疙瘩!薛少琪真是瞎了眼,竟然会看上你这样的,自找罪受!”   “……”   刘璇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他既然愿意和你谈,就说明还是在乎你的。现在问题就出在今天上午,经过你这么一闹,恭喜你,估计彻底激怒你老公了……不过,你也别太紧张,只要你咬着不离婚,他拿你也没办法。”   刘璇滔滔不绝:“他既然说随便你,那咱就随便好了。他让你有问题找他律师谈,凭什么?!咱好歹也是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进门的,要谈让他自己和你谈。这就叫首先咱得握着主动权。还有,他找你谈,咱就必须和他谈?NO!拿出咱女人的看家本领,一哭二闹三上吊,胡搅蛮缠懂不?……”   讲到最后,刘璇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说:“我当初不仅累心累肺地给你们做媒人,现在还要解决你们夫妻之痒问题,我容易吗我?!就这,让薛少琪接受个采访还不乐意!”   钟文静被她说得头大,心神恍惚道:“眼前这问题过了槛儿,我天天让你采访他。”   “……”刘璇眼珠转了转,笑得狡黠,“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回头可别不认帐。”   PS:穿插一点番外   某天,薛少琪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钟文静埋怨道:“你五点就打电话说回来,现在都几点了?虎虎早睡了。”   薛少琪气道:“要不是你之前乱给刘璇承诺,我会现在才回来?连我儿子学会叫爸爸都没来得及听一声。”   “……”钟文静自知理亏,看他一脸疲惫又遗憾的模样,小媳妇儿状地没吭声惹他,心里却道,“我后来不是有和她讨价还价吗,只一次采访,谁知道这么巧地定安排在今天。”   *****   周二下班,钟文静从幼儿园接到薛欣彤后打车回了薛宅。王珍华提前和她打招呼说薛少锋一家回来了,让她去聚聚。   等见她和薛欣彤两人过来,王珍华随口问道:“少琪怎么没一起过来?”   钟文静有点心虚,含糊了句:“他说今晚有点事,不过来了。”   屋里,孟小雨和张有梅正在包饺子,听见她说话,孟小雨抬头,笑着冲她招手:“文静,快过来帮帮我,我要被我妈说晕了,面皮都快擀不好了。”   钟文静依言过去,坐下才知道,原来是张有梅催着孟小雨要孩子。孟小雨原本指望她帮忙解解围,却不料王珍华临时加入,反倒害苦了钟文静。   王珍华这边十句九句不离要生孩子,钟文静却想着那边薛少琪铁心要离婚,心里七上八下。   忽闻手机响,掏出来只见薛少琪来电,钟文静瞅了瞅王珍华,边起身边说:“妈,我接个电话。”   王珍华应了声,还不忘提醒:“如果没什么要紧事了,就让他过来。”   “嗯,好的,”钟文静边应着,边出了餐厅,“喂。”   薛少琪开门见山地嘲讽问:“这次你又想谈什么?”   今天上午薛少琪的律师给她打电话,询问离婚协议书有没有什么不适,如果没问题就把签了字的给他,他好拿去按协议的内容公正。   钟文静憋着一口气,不悦道:“麻烦你转告他,他想离婚,就让他自己跟我谈。”   随即便挂掉了电话。于是乎,才有了今晚薛少琪的来电。   钟文静听他语气不耐烦,想了想,低声平静道:“我现在妈这儿,要不你过来,我们谈谈?”   隔着听筒,她耳边清楚地传来对方压制着怒气的呼吸。薛少琪深吸了口气,不怒反笑道:“不错,长能耐了!你想仗着我妈做靠山,我反倒要看看,谁拗得过谁。”   薛少琪难得没什么绅士风度地撂了电话,钟文静被那滴滴的忙音震得发愣,越想越觉得刘璇的点子不靠谱。   再回拨过去,薛少琪的电话已关机。   ******   平心而论,这几天,钟文静从心底是怵薛少琪的。用她亲妈的话来讲,她这是自作孽。现在终于“作”出问题来了。   她并非善于胡搅蛮缠的人,从周二晚上薛少琪撂了电话后,再无任何消息。电话打过去无人接听,家里不回,老宅不回。   钟文静这才发现自己对他知之甚少。结婚以来,除了他那几个从小玩到大的狐朋狗友外,她很少跟着他出去。   为此,两人还曾冷战过:薛少琪觉得她不上心,钟文静觉得是他在故意为难不善交际的自己。   这天下午,钟文静还在上课,王珍华给她发短信说,下班了让她直接回老宅,薛欣彤那边已经安排了人过去接。   等她下课之后打车过去的路上,越想越觉得王珍华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暗自忖度该拿什么样的理由搪塞过去。   到了老宅,周嫂已经做好了晚饭,王珍华见她进屋,热情地和她招呼:“快去洗洗手,就差你了。上次你说想吃糖醋排骨,我今天特意让周嫂做了。”   “谢谢妈。”   餐桌上气氛和乐融融,王珍华边和她聊天边喂薛欣彤吃饭,并未露出异常。   钟文静刚刚放下来的心,却在王珍华的一句话又提到了嗓子口,只听她说:“我本来想着叫少琪一起过来,打他电话没人接,你过来时没跟他联系?”   钟文静紧张得连筷子都不觉放下来,尽量若无其事地说:“我也没打通,应该在忙吧。”   王珍华“嗯”了声,忽然起身打电话,片刻等那边接通后,直接问:“你现在在哪儿?打电话也不接。”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王珍华呵斥道:“每次一问就拿他们做挡箭牌,那你让他们现在听电话!”   那边应该换了人,王珍华听了几句,才说:“真的?婶子就信你这次。一会儿我让人过去看看,如果不是,看我回头怎么说你!”   随后,王珍华又和那边叮嘱了几句,挂断电话后,回头对钟文静说:“少琪和文杰在亚斌的店里吃饭,三人少不了的要喝酒。一会儿吃完饭,你替我过去看着点,别让他没一点儿记性,喝得胃又不舒服。”   薛欣彤听了高兴地跳下凳子,直说:“妈妈,我和你一起,我也要去看爸爸。”   不料薛玉堂开口了,对薛欣彤说:“你刚刚不是和小烨约好了,吃完饭就过去找他玩吗?一会儿爷爷陪你去,等你回来就能看到爸爸了……”   一番周折将小家伙安抚住,薛玉堂让张叔开车送她过去。   到了地方,钟文静隔着车窗看了眼金碧辉煌的店门,想了想,说:“张叔,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来,你先回去吧。”   张叔没客气,叮嘱了她两句便倒车离开。钟文静站着等张叔的车子驶远,才转身面对店门。   王珍华说的店,其实就是夜店。白亚斌随性玩惯了,后来突发奇想要自己开个,没想到这几年下来,生意倒是越来越红火。   店里的前台处坐着三位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估摸都是二十一二岁的样子。   钟文静上前报了房间号,三人互看一眼,其中有位很机灵,笑着说:“女士您好,因为那里是我们的vip包房,有些信息需要核实一下,希望您别介意。请问……您贵姓?找哪位?”   “我姓钟,我找薛……”钟文静顿住,随后道,“我找王文杰。”   第 53 章   “请稍等,我和王总联系一下。”   女孩拿固话拨打过去,五六声后那边有人接通,女孩满脸笑意,柔声道:“王总,我是Lucky Club的前台接待人员,楼下有位姓钟的女士说要找您。”   钟文静素来和白亚斌不合,自然不会联系他;薛少琪现在对她避而不见,打了对方也不一定会接;只有王文杰还有可能。   女孩听了几句,将电话放下后,笑着对她说:“王总在三楼的3019室,我现在带您上去,这边请。”   钟文静跟她乘电梯上了三楼,到了包房门口,推门进去,她正好看到坐在偏侧沙发上的薛少琪……和他身边的艳丽女子。   几人听到房门口的动静都不由自主看过来,薛少琪看了眼便移开视线,白亚斌的眼睛则不住在两人身上打转。   这个包间,为六室一厅,占了整个楼层近一半的空间,是白亚斌约几个好哥们儿消遣的固定地方。客厅集娱乐和吃饭,各种硬件设施一应俱全。左侧的两个房间,分别是薛少琪和王文杰,中间的是白亚斌和葛征宇。右侧两个并不固定,是白亚斌特意备着招待其他朋友的。   她和薛少琪曾经来过一次。当时在场的还有葛征宇的妻子和王文杰的女友,酒足饭饱热闹过后已近凌晨,众人懒得回去,纷纷回了各自房间。   记得那会儿两人安顿好睡下后,钟文静和他半开玩笑地说:“这里倒是个金屋藏娇的好地方。”   当时薛少琪搂着她低低笑了两声,说:“白亚斌怎么玩是他的事,我可还想留个干净的住处。”   低头看她一脸不相信的表情,他接着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过,这房间除了你,确实还有个人,住过一夜。”   钟文静片刻抬眸看他,意有所指地问:“你俩一起?”   薛少琪在她鼻尖咬了口,满脸遗憾道:“我可没那本事。”   经他这么一说,她反倒更好奇了:“是谁?”   “孟小雨,”他解释说,“那天她和少锋吵架,一个人过来疯,等人喝得烂醉,白亚斌只得将她弄我房间。孟小雨的洁癖你又不是不知道,白亚斌要敢给她整间别人玩耍过的,她知道后不剥了亚斌的皮才怪。”   钟文静想到孟小雨的日常作风,不由笑了,忽然八卦道:“小雨和你年龄相仿,长得漂亮,性格又精灵古怪的,你小时候就没过想法?还是因为没少锋哥厉害?”   薛少琪闻言皱眉道:“瞎想啥呢!她打小就跟在我屁股后面叫哥哥,我对自己妹妹能有啥想法?”   钟文静想起自己很早以前傻乎乎地被他骗着叫过几声哥,心里就来气,脱口而出说:“我还跟你叫过哥呢!”   话音未落她便后悔了,还没来得及去小心查看他的脸色,她就被一团黑影罩住,薛少琪一手撑在她枕边,俯身看着她,眸子里涌动着她熟悉的深意,只听他戏虐道:“我不介意你现在叫声。”   钟文静瞬间涨红了脸,一把将他推开,故作镇静地转身背对他:“有病,睡觉。”   薛少琪哈哈笑了几声,凑过去将她翻身压住,咬着她的耳垂含糊道:“睡什么觉,待会儿再睡。”   在这事儿上,她从来就不是他的对手,抗拒着扭了扭,最后还是随他去了……   ……   此刻,钟文静站在房门口,将包房里逡巡一遍:薛少琪低头把玩着打火机,旁边的女子手里还握着麦克风;白亚斌和王文杰坐在另一侧的长沙发上,身边各依偎着美女。   王文杰见状,站起来笑着打圆场:“王婶刚才电话里还说让人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说真的。斌子,幸好你没撒谎,不然下次王婶逮着你,肯定训个没完。”   钟文静充耳不闻,眼睛直直地盯着薛少琪,就连坐在薛少琪身边的女子都觉得坐立不安,低声提醒他:“薛总,这位小姐好像是找您的。”   女子的声音虽然不高,可落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都很清楚。   薛少琪不语。   紧挨着白亚斌的女子察言观色了会儿,对上白亚斌的目光,笑了笑,微微欠身调开了音量,房间顿时又热闹起来。   钟文静站着听了两句歌,怒火层层往上蹿,几步过去将音响关了,随后看着薛少琪旁边的女子平静道:“你出去。”   女子没动,一副可怜楚楚的模样侧头看着薛少琪:“薛总?”   钟文静眼角突突直跳,低声重复道:“请你出去。”   可能是钟文静的怒气太盛,且又不见薛少琪做反应,女子开始打退堂鼓,正要起身,却听薛少琪沉声道:“坐下。”   白亚斌见状,心头不由一乐,亲自起身开了音响,帮薛少琪点了首歌,顺便将麦克风递给过去。   薛少琪没接,麦克风被白亚斌放在他面前的桌上,熟悉的曲调却响彻整个房间。   白亚斌故意没有关掉原唱……   不要谈什么分离   我不会因为这样而哭泣   那只是昨夜的一场梦而已   不要说愿不愿意   我不会因为这样而在意   那只是昨夜的一场游戏   那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虽然你影子还出现我眼里   在我的歌声中早已没有你   那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不要把残缺的爱留在这里   在两个人的世界里不该有你   哦,为什么道别离,又说什么在一起   如今虽然没有你,我还是我自己   说什么此情永不渝   ……   ……   歌曲其实是白亚斌随手点的,可此时听在钟文静耳里却格外应景。   她这次直接过去将电源拔了,瞪着白亚斌恨恨道:“白亚斌,我真的很讨厌你。”   白亚斌毫不在意地笑道:“这么巧!我也看不惯你。”   钟文静无暇顾及他的冷嘲热讽,站在薛少琪面前,低声说:“让她出去。”   薛少琪依旧不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就在她的心要跌入谷底时,他抬眸,淡淡地问:“闹够了?”   钟文静不答,重复着刚才的话:“让她出去。”   薛少琪盯着她泛红的眼睛,忽然将手里的打火机‘啪’地丢桌上,稍稍转头对旁边的女子沉声说:“你先出去。”   等那女子起身离开,王文杰不顾白亚斌的抗议,硬是将好友拉扯到门口,笑着打哈哈:“我们四个去楼下耍会儿,你们慢慢玩。”   随着关门声,房间瞬时安静下来。   薛少琪靠在沙发背上坐着,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她。   钟文静脑里不断浮现刚才那女子坐他旁边的画面,又想到刘璇激情昂扬的指点。她暗暗攥了攥手指,一咬牙一狠心,上前一步,面对面地坐在了薛少琪的大腿上。   她只觉后背和鼻尖瞬间冒热汗,微微抬起眼帘,却见薛少琪两手放在身侧,波澜不惊地看着她。   钟文静慢慢开口:“那天从你公司离开,我就后悔了。我是带着诚心实意过去想与你和好,你却揪着我话里的细枝末节不放。我肯和你谈他,就说明我已经放下了,是你自己非要多想。”   薛少琪闻言,想起身推开她,淡淡道:“总归算起来是我的错。”   钟文静连忙直起身,双膝跪在沙发上,两手按着他的肩膀,急道:“别动!你每次都这样,就不能听人把话说完?!”   见他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她才放下心。想了想,她往下讲:“如果和你谈话,都要算计着讲些冠冕堂皇的话,我在B市还有谁可以信赖。我知道,有些话说出来不中听,可我不想有事瞒你。我只是想大大方方地讲出来,让你明白,我现在和他的事情早就已经过去了。”   薛少琪垂眸并不看她,钟文静苦笑了下,说:“我承认当初和你结婚的目的并不单纯,但你又何尝不在误导我?不管我做什么事,你都清醒得像是一个旁观者。让我怎么敢放纵自己的情绪?”   “如果不是我前两天在书房发现你收藏的东西,我都不知道原来你……”   “起来,”薛少琪骤然打断她,面色变得铁青,用力扯开她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不悦道,“我让你起来!”   “不要,”钟文静死死地抱着他的脖子不放手,“薛少琪,你能不能给人一次说完话的机会?就是因为你这样,我们才会闹到现在这样!你都不会问问我为什么会发现你藏的东西?都不会问问我心里怎么想的?”   薛少琪挣扎的动作在感觉到脖颈处一片温湿后顿住,强颜欢笑地呵呵两声,喃喃自语:“你让我说什么?说我爱上了自个儿好哥们的女朋友!然后处心积虑把两人分开了?!”   钟文静通红着眼睛看他,哽咽道:“难道你非要这样说自己?把不属于自己的责任都揽到身上?”   钟文静注视着他的眼睛,平静地说:“如果真如你自己所说,你会在知道我和钟宇分手后一次次地主动帮我们和解?你会在他误会我们时心急如焚地想去解释?”她顿了顿,继续道,“上周六被白亚斌看到的那个拥抱,的确是我主动的。因为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不仅让他这么多年一直活在内疚里,还背叛和他的承诺,爱上了别人。”   第 54 章   “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钟宇:其实毕业那年刘亚盼曾经找过我。她告诉我,是她故意在钟宇喝的茶水里放了东西。所以我才会追到美国去找他。”   钟文静见他面露惊诧,淡淡笑了笑:“如果这件事算得上阴差阳错,那么瞿悦的事却是板上钉钉。而你,不过是将他和瞿悦在一起的事实清楚地摆在我眼前罢了……后来我常想,有些事情,错过就是错过了。我只是内疚,这些年让他活在自责里……况且,不管怎么样,当初我都不应该把你牵扯进来。要不然,他也不会从你身边报复性地抢走瞿悦。”   薛少琪盯着一处壁画,淡淡地开口:“没人强迫我,你不用觉得愧疚。”   她闻言,微不可见地挑了挑嘴角,问:“即使知道日后会伤害到瞿悦,你也自愿?”   他似乎并未听进去,过了很久才侧回头看她,神色复杂,缓缓开口:“你觉得呢?”   两人四目相对,无声地看着对方。   “胆小鬼!”钟文静忽然趴在他耳边,恨恨道,“如果不是整理你乱放的东西,而你常年上锁的抽屉又忘记落锁,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你心里明明有我,却什么都不说!你以为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呢?就连喜欢也要我先开口,这可是我第一次主动跟人表白……”   话音未落,她便被人翻身扣在沙发上。薛少琪低头看着她,目光饱含研究。   近在咫尺,她忽然发现,自己从来都没好好看过他:曾经风靡大半个学院的薛少琪,早在不知不觉中增添了许多睿智和沉稳。   他说的对,原来一直以来,都是她欺人太甚。   钟文静抬眸看着他的脸,忽然抬头吻向他的唇。他的唇微凉,紧抿。此刻一动不动地任由着她,却没做半点回应。   钟文静很少主动,此刻的他又不配合,动作难免带着几分生疏。她固执地用嘴唇和舌尖描绘着他的唇形,一遍一遍。   薛少琪微微直起身,神色不明地看着她,说:“你确定没有算计我?”   她嘴角噙着笑意,挑衅地看着他,轻声问道:“有吗?”   忽然她的下巴被人大力捏住,唇瓣被人含住。他的吻从冰凉变得灼热,吻得极深又粗鲁。   钟文静忍着不适,主动将舌头伸进他的嘴里,与他纠缠。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由尴尬变得无限暧昧,柔和的灯光照映着沙发上相互拥吻的两人。   ……   “你输了。”另一间房里,王文杰含笑望着白亚斌。   “草!”白亚斌深吸一口烟,吐着圈圈白雾喃喃道,“你他.妈的真是在姓钟的面前半点节操都没,一晚都扛不住!”   王文杰哈哈大笑,替某人辩解:“怎么没抗住?人已经矜持好几天了,只怪今晚钟文静下药太猛。再者说了,他心情不好你就过舒坦了?这几天看他的黑脸还不够吗?”   白亚斌嘟囔说:“我还指望这次两人就此了结了呢!你说说,自从少琪和她结婚后,还是之前那个人吗?就连当初他和瞿悦在一起时,也会陪我们哥几个出去放纵地耍一把。”   “说这话你就外行了,”王文杰笑得意味深长,“他当初对瞿悦是好,可那种好和对待钟文静时不一样。只有真正在乎某些东西,这人啊,才易动情绪。”   眼看屏幕上的画面越来越露骨,王文杰正打算做一次正人君子,上前关掉视频。忽见薛少琪将身下人的衣服掩紧,起身弯腰打横抱出了监控范围。   王文杰不由一笑,回头对白亚斌道:“你看,这就是差距。”   *****   话说这边干柴烈火正要烧起来时,薛少琪忽然拉下她的手臂。面对身.下人迷离疑惑的神情,他呼吸不稳地开口:“这个房间安装有监控。”   他边说边将她身上凌乱的衣服拉好,起身弯腰将她抱起,朝左侧的第一个房间走去。   钟文静还没来得及回神儿,便被人压在了床褥上,衣服不消片刻尽数褪.离身体。   她忽然想起一事,两手推着他的胸膛,问:“刚才那个女的都对你做什么了?”   薛少琪眼睛通红,没想到临上战场了整这么一出,怒道:“那么多人呢,她能对我做什么?!”   “那这几天呢?这几天你那么生气,有没有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懒得跟她废话,抓着她的手指往下,最后按在某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咬牙切齿地吼道:“你觉得我有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不是……唔……”   她想说的话被他如数吞噬,3019室外的走廊上,偶尔有工作人员途经,隐约可以听到楼下繁华的宣泄。   3019室左侧的偏房里,弹奏着世上最原始的篇章……   *****   墙壁上的表针嘀嗒嘀嗒地走了一圈又一圈,记录着床褥间纠缠的两人。   忽然响彻房间的铃声打破了和谐且有节奏的伴律,却没能打断做运动的人。   一通电话结束不久,铃声又接踵而至。钟文静担心有事,微微推开他,低声道:“应该是有事找你。”   薛少琪啃噬着她脖颈处的肌肤,描绘出一层又一层的图案,含糊不清地说:“不用管,一会儿它自己就消停了。”   果然如他所说,这通电话过后,薛少琪的手机消停了,钟文静的手机又响了……   两人不由顿住,互看一眼,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钟文静连忙将他推开,趴在床边去捞地上的衣服,掏出手机看来电——王珍华,紧张地看着他:“你接。”   薛少琪盯着眼前白皙赤.裸的身体,心不在焉道:“我接?难不成你生怕妈不知道我俩在干嘛呢!”   她不得不承认这话有道理,稳了稳情绪后接通:“妈?”   比起钟文静这没边的佯装淡定,王珍华那边的气场反倒处了下风,语气略带尴尬地开口问:“少琪没喝多吧?”   听着婆婆的说话语气,钟文静顿觉有种被现场抓包的窘态,狠狠拍掉此刻还不忘在她身上揩油的手指,连连点头:“没……没有。妈,要不我让他听电话?”   “不用了,”王珍华说,“彤彤从小烨家回来就一直闹着要找你,到这会儿还不肯睡觉。可能是闹得久了,现在还有点低烧。”   钟文静不禁抬头去看墙壁上的时钟,十一点二十分。只听王珍华在那边继续讲:“如果没什么要紧事儿的话,你俩就回来。”   听了这话,钟文静应道:“好的,妈。我们马上回去。”   钟文静挂了电话,连忙下床找衣服穿,被薛少琪拉住,皱眉道:“先去冲个澡。”   等钟文静进了浴室,薛少琪低头看了眼自个儿尴尬的某处,深深叹了口气,也认命地起身朝浴室走去。   两人速战速决,冲了澡穿好衣服,一路朝家狂奔。   薛少琪开车进了大院,正好碰上要驾车离开的医生,钟文静和对方打了声招呼便匆忙往屋里走,留薛少琪站在院里寒暄了几句,顺便询问了薛欣彤的情况。   等他将医生送走后进了屋,王珍华和薛玉堂恰好从他们卧室出来。抬眼看到他,王珍华说:“刚才让医生给她打了一针,现在已经睡下了。”   薛少琪应了句:“嗯。这里有我俩看着,你们早点去睡吧。”   王珍华点点头,临进房前还不忘和他叮嘱:“一会儿你俩也早点休息。”   “嗯,知道了。”   见两人进了自个儿卧室,薛少琪转身朝房间走去。推开门,入目的便是钟文静弯腰给熟睡中的女儿擦拭手心的画面。   他走近,俯身拿手背在女儿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还是有点高。   钟文静用酒精小心翼翼地给她擦拭,轻微的动作还是弄醒了薛欣彤。小家伙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着钟文静,低低叫了声‘妈妈’,又翻身闭眼睡着了。   钟文静担心再弄醒她,将沾有酒精的卫生棉扔一旁的垃圾桶里,又给她掖了掖被角,低头看着她自责道:“早知道这样,我晚上就该把她也带过去。”   薛少琪将她拉起来,低声道:“医生刚说没什么大碍,应该是今晚闹得厉害,睡一觉就好了。”   两人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上了床,薛少琪侧头看着身边熟睡的小家伙和细心照看着她的钟文静,忽然觉得心里特别平静。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画面,困意渐渐袭上来,他懒得动弹,闭上眼睛靠着床头打盹儿……   ……   那天,一帮人打完球聚餐……   “这个给你。”薛少琪闻声侧头看去,只见钟文静拿着一个创可贴,低声道,“我刚见你撞到铁网上,划伤了。”   他挑了挑眉,接过来,漫不经心道:“谢谢了。”   “不客气,”她嘴角上扬,“钟宇经常在电话里提起你。虽说不是什么大伤,还是注意点好,贴上吧。”   不知是那晚五彩斑斓的灯光,还是他喝的过了头,只是忽然觉得那晚的她很漂亮,特别是那双笑起来弯弯如新月的眼睛,特别入心。   后来,他才知道:当时不过因为他和钟宇一组,她才会特意留意他的细节。   而他,却自此之后,目光开始习惯性地追寻那抹淡丽的身影。   不知原因,且不受控制……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番外会慢慢补上。   第 55 章   第一篇:   钟文静将女儿哄睡觉之后,边看电视边等薛少琪回来。忽听门铃响,她皱眉起身走出卧室。   房门外,张磊搀扶着喝得醉醺醺的薛少琪冲她嘿嘿一笑,边跟她解释边帮她将薛少琪弄进卧室。   等张磊离开后,钟文静闻着一身酒气的薛少琪就来气,千嘱咐万叮嘱,让他少喝点儿酒,可十有七八回来都呈醉态。   她弯腰粗鲁地帮他脱衣服,薛少琪被她折腾得醒来,眼神迷离地皱眉看着她:“你动作就不能温柔点!”   “不能!”钟文静硬巴巴地说,“每次回来都这样,少喝点酒难不成还能憋着你!”   薛少琪被她扯得难受,挥手将她推开:“起来,我自己脱,”他边解衬衣的扣子,边含糊道,“你以为我自己愿意喝?你当初不就是因为我能给彤彤生活保障,才答应嫁给我的?”   “……”钟文静恼道,“烦不烦!每次都是这句,你就不能找个像样的借口!”   “管用就成,”薛少琪摇摇晃晃地起身,推开她,嘟囔说,“我去洗澡。”   看着走路姿势呈S型的某人,钟文静深深吸了口气,认命地跟过去。   隔着磨沙玻璃推拉门,除了有哗哗的流水声传出,还有某人的抗议声。   “嘶—,水流眼睛里了……钟文静,你故意的是不是……你走开,我自己来……有你这么伺候自个儿老公的吗……行了行了,去把我睡衣拿过来……”   钟文静累得筋疲力尽,总算把他收拾干净了。头刚挨着枕头躺下,身旁就有人靠过来压住她,手指也不老实地往她的睡衣里钻。   钟文静恨恨道:“睡觉。”   薛少琪的嘴唇贴着她脖颈处的肌肤,自言自语地说了句:“我今天在刘璇的朋友圈上看到你们昨天同学聚会的照片了,心里很不爽……老婆,你要恪守妇道,离钟宇那家伙远点……”   “……”   第二篇:   大清早,刘璇打电话给钟文静:“我一会儿过去接你,陪我去看房子。”   钟文静睡得迷迷糊糊:“有李炜东陪着,要什么电灯泡,何况我又不懂。不去。”   “他昨晚临时出差,我和人约好了,今天上午过去。动作麻利点,我估摸半个小时到你家。挂了。”   “嘟嘟……”   听着一阵忙音,钟文静纠结着爬起来。   等刘璇开车接她到了某公司售楼部,指着其中一栋户型给她看:“喏,就是这栋,五楼西户,室内格局宣传页上都有,你觉得怎么样?”   钟文静客观评价:“挺好的。我们单位有个老师也是买在了这小区,价格好像比你们的高不少。何况这里地理位置不错,距离你俩上班的地方也近。”   “你以为钱都是白花的!”刘璇低声告诉她,“这公司的业务经理恰好是李炜东的一个远方表亲,上周给人递了个大红包。”   钟文静小声嘟嚷了句:“难怪价钱便宜。”   刘璇想到什么,用胳膊捣了捣好友,小声说:“那人承诺说,如果要两套,价格更优惠!要不你也来一套?”   钟文静无语地看向她:“我哪来那么多钱?!”   “切~”刘璇鄙视她,“你老公买下整栋楼的钱都有!”   “那是他的……”钟文静顿住,忽然想起昨晚两人因为他喝酒的问题又引发争执,此刻想起来还觉得胸闷,咬咬牙,说:“好。”   “……”   惊呆之后,刘璇满心欢喜地陪好友去签合同,交房款。待看到钟文静从钱包里抽出黑卡,“哧啦”一刷,付了全款,顿时感慨万千:“我什么才能混到买东西不用看价钱的境界啊!”她突发奇想,看着好友说,“静静,要不然,你包养我吧。”   钟文静:“……”   ***   两人弄好手续刚出来,钟文静的手机便响了。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语气不温不火:“喂。”   薛少琪问:“你在哪儿?”   “外面。”   “逛街?”   钟文静一想到他收到短信时可能出现的表情就解恨,风轻云淡地回答:“对。有事?”   事实上,薛少琪看到短信时的第一反应是:卡被人盗刷了。   因为副卡虽然在钟文静手里,可她并未用过,何况还是笔大数额,所以他才制止了秘书的工作汇报,打电话来确认。   此刻听着对方悠然的口吻,他了然地笑道:“没事。那卡没上限,你如果觉得还不解气,尽管刷。”   “……”   钟文静顿时觉得,胸.口貌似更闷了。   ***   晚上薛少琪回家打开房门,客厅里没有预料中的大包小包,而他幻想着一脸春风得意的薛太太竟愁眉不展的窝在沙发一角。”   薛少琪将车钥匙随意地丢在玄关处的矮桌上,换了拖鞋走过来:“怎么了?”   钟文静抬头看着他,闷声说:“我现在想退房款。”   “……”   薛少琪这才明白那笔近800万的花销去了何处。待询问了细节,安慰她说,“那里的房价早晚会涨,就当投资好了。”   “……你不用特意安慰我。”   薛少琪低低笑出声,走过来坐她旁边,止不住地笑。在收到对方微恼的眼神,才稍稍收敛,轻咳了声说:“你说说,别人生气都是疯狂地享受或者买各种奢侈品,你倒好,直接买房。”   钟文静既恼自己又怪他:“如果不是昨晚你故意气我,我会脑袋抽筋儿!”   “买就买了,有什么纠结的,我本来还想着在那附近买套房。那个小区挺好,交通便利,离你和轩轩的学校又近,等回头装修装修,你也不用上完晚自习后挤宿舍了。”   钟文静低头没吭声,好一会儿才开口:“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和你置气。”   薛少琪勾着嘴角垂眸看她,伸起左臂将她揽进怀里:“明明争执你也有错,可每次搞到最后都让我深觉自己罪大恶极。”   钟文静闻言忍俊不禁,与他辩论:“只要你不违背和我签的那三条规定,我会故意和你争执?”   “对,对,”薛少琪连忙打断,省得两人辩到最后再翻脸,满口答应,“我竭尽全力遵守。”   那三条规定简直要了他的命:第一,没有特别重要的场合,少喝酒;第二,除了特殊情况,不许抽烟;第三,如非工作,不能与爸(薛玉堂)顶嘴。   见她此时情绪消退,薛少琪乐得不提昨晚的争执,揽着她聊了会儿日常,不知不觉扯到抽烟问题。   薛少琪立马转话题,打着哈欠起身:“我先去冲个澡。”   钟文静明知他的那点儿小心思,懒得再揭穿,也跟着站起来:“嗯。”   她转身朝卧室走去,可还没来得及迈脚便被人半拖半抱地向浴室走:“一起洗。”   钟文静挣扎:“我洗过了。”   “帮我洗。”   “……不……唔……”   在薛少琪的威逼利诱下,这个澡足足洗了两个多小时。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